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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吉赛儿-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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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未来的三个月就是要住在这儿,绝不再变动了。”她执意地说。

“天呀!这根本不是公寓,不过是几块木板而已,那些锁一点保护作用都没有,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维恺不敢再想下去,否则,他可能会拆掉这栋楼,于是只得勉强接下去说:“……我如何向你爸妈交代?”

紫恩没有回答,只是跌坐床沿,快速地卷起裤管,拿个热敷袋放在膝盖上,一脸忍痛的模样。

维恺忙蹲到她前面间:“是不是受伤了?”

“不……是。”她细声说:“你晓得的,舞蹈要用到四肢,总会有些酸痛,一下子就会好了。”

他听了之后,抬起她的脚,缓缓地开始按摩。那接触有如一股电流窜入她的心底,她试着挣脱,“不必了”””

“妳忘了吗?以前我也常这么做。”他不肯放下,并继绩说:“记得有一回,妳练舞太勤,脚趾甲都跳到脱落,我还背着妳上下学,成了妳名副其实的“小马哥”。”

“其实,我同学比较常叫妳“阿简哥”。”她笑着说。

“那个外号我也知道。”他说。

“你知道?!”她惊讶的张大眼睛,“你竟然没有告诉我。”

“还有那一句。阿紫爱阿简,阿简爱阿紫”的口号。”他干脆全部说出来。

紫恩的脸色红如彩霞,两个人都静默无言,最后,她将裤管卷下,轻声说:“我好了,不痛了。”

他站起来,指尖还留着她肌肤细柔的感觉,“紫恩,我是说真的,我请你搬回长岛,妳千万不要为了赌气,就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一切都算是我的的错,我有责任保护妳。”

“我也是说真的,我没赌气。”她又说:“维恺,你没有错,我也不是你的责任。我已经二十二岁,也独立了许多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实在不必太操心。”

他看着她,表情复杂地说:“妳永远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对不对?”

“你不也是如此吗?”紫恩顿一下的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明天还要上一天班呢!”

他又看看她,叹口气说:“妳有没有手机?”

紫恩点点头又说:“但不常开机。”

“开着。”他说完,就仔细地抄下彼此的号码,“有什么事,就立刻打电话给我。”

“打九一一不是比较快吗?”她开玩笑的说。

他却不笑,反而很严肃地说:“紫恩,我保证下一次和我喝咖啡,会是个很愉快的经验。”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紫恩觉得满心感动,彷佛她已等待了六年,就为了这和平的讯号。

于是,她也忍不住说:“我再也不会和方安迪出去了,虽然那不是约会,我也没有利用他,但还是避免误解比较好。”

与其说是因为方安迪,毋宁说是出自他的妒忌心,维恺由于动机不纯,所以,表情有些讪讪然的,故意说:“那保罗呢?”

“简维恺,你管得大多了吧!我又没有问妳方乔安妮的事。”紫恩果然抗议很意外的,他笑了出来说:“看来,我们真的是当兄妹比较好。”

一直到维恺离开后,紫恩还呆呆地想着关于“兄妹”的话。如果能真的当他是哥哥就好了,内心也许就不会始终寻寻觅觅地,有着彻骨的寂寞。怪只怪他们相爱太早,小女孩时,她不懂得珍惜,如今命运给了她三个月,或许该算是要尽此生的缘分,让遗憾少一点吧!

在街道上的维恺,望着三楼的窗户,心想,我要努力学习当她是妹妹,虽然并不容易。

远方的黑夜似无止尽,路也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拿出手机,快速地按下方才背热的号码,彼端传来紫恩柔柔的声音:“哈啰!”

“是我,我只是要试试通话效果好不好而已……”他一路走,一路讲下去。

借着电话,至少他知道她在那栋危楼里还是安全约,而她也知道他平安地穿过曼哈顿夜晚的巷弄,坐上他的车,再顺利开回苏荷区。

晚安,紫恩。

晚安,维恺。

第五章冰释苏荷区的高级住宅区和曼哈顿近红灯区的危楼,实在是有天壤之别。

维恺回到他的住处后,看着他拥有的名画和名牌家具,经过室内设计师特别的装潢;再想到紫恩栖身在剥落的墙和污秽的地毯间,一种强烈的内疚及不舍令他觉得坐立难安。

都是他害她的,还说要照顾她;在纽约,他在奢华安逸的天一方,她却处在脏乱危险的地一角,这样的天差地远,每多一分一秒,就愈教人难以忍受。

如果她出了什么差错,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维恺由窗户这头踱到那头,满心都是紫恩。他原是要保护她,给她好的生活,她应该住在像苏荷区这种地方,而他不就现成有一栋公寓吗?若她不愿回长岛,可以住在他这里,上学和练舞都方便,也不必让他每天提心吊胆的恼得无法成眠。

维恺终于不再像困兽般的来回走动了,而是立在窗口,紧盯着对街那依然闪亮的画廊招牌。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伸手去接,是乔安妮,语调不是很愉快说:“我刚才打手机,却一直在通话中,你为什么没有回蓝星呢?”

“我送紫恩回家。”他有些疲倦地说。

“紫恩是安迪的date,应该是安迪送她吧!”她说。

“就替我向安迪说声抱歉吧!我妈要我照顾紫恩,所以,我必须看看她住的地方。”他说。

乔安妮迟疑了一会儿,“她似乎对你非常特别……”

“有什么特别的?她父亲和我父亲是同事,两家从小是邻居而已。”他以不变的口吻回答。

“我看不只吧?”乔安妮是受美式教育的,一向都是直话直说:“你对她的态度就是不一样,不像普通交情,是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吗?维恺不禁有些懊恼,于是不太客气说:“我不想谈这些,如果没事,我就道晚安了。”

听他一点安抚的意思都没有,乔安妮也有女人的傲气,抢先一步挂断他的电话。

这“卡嚓!”一声,让他霎时清醒过来,彷佛发着高热的人,在昏昏沉沉后,又流汗降温,四周变得清清楚楚起来。

他到底是中了什么迷咒呢?就在十分钟前,他又打算卯尽全力去照顾紫恩,一步步踏进六年前的泥淖,当他所痛恨的“免费保母”。

紫恩在街头遇劫,令他丧失了一切理智,软化他设法筑起的决心。但问题是,这么多年来,紫恩在另一个世界成长,他完全不了解她,她究竟是纯真善良,还是世故狡诈?而就凭这份等于陌生的似曾相识,他有可能奉献出六年的努力,他的房子和金钱、他的全心和全意,然后再被她踩在脚下,无情无义地笑着……若是他再被她“利用”,那他就真是枉费为人,更何况,华尔街的金童,历经了多少的金融风暴,竟斗不过一个身高只及他肩膀的女人?!

不可能!他简维恺不是笨蛋,更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尽管心思反复,第二天,他在公司开完会后,仍又把车开到曼哈顿去,在紫恩住处的附近绕了又绕。

白天看来,这服装店或许不是那么恐怖,但破落的景像仍教人泄气,若稍微停久一点,可以看到出入的份子,一脸吸毒的尸白,还有那墙角的流浪汉,紫恩居然当他是救命恩人,想和他交朋友?

这生活,是他逼的……最后,他将车子停下,走进了杜弗剧院。

今天,是第一女主角试演的决战,包括露芭娃、紫恩在内的几个女孩,要跳吉赛儿舞至死的这一段。

这差不多是最难跳的一部分,全场的重心全在吉赛儿,她一人独舞,感情强烈至极,由快乐的活,到悲痛的死亡。

紫恩从懂事起,就对“吉赛儿”倒背如流,文学的、童话的、芭蕾的或戏剧的,许多凄美的叙述及词句早已存入心底。

吉赛儿本是无忧无虑的姑娘,她的活泼美丽受众人宠爱,吸引了无数男人的眼光,但她的心仍是静止的,直到她看到阿尔伯特,她生命中的最爱,才泛起一圈圈的涟漪,最后甚至波涛汹涌到淹没了他们两个。

阿尔伯特,一个微服出巡的王子,来到这个小村庄,见了如玫瑰花般娇丽的吉赛儿,他忘了他的王国、职责和等着他的未婚妻,只愿自己生而为农夫,娶吉寮儿为妻,和她白头偕老,共度一生。

“我爱妳,以我无法分割的心与灵魂。”阿尔伯特告诉吉赛儿。

吉赛儿因爱情而陶醉了,但她如梦似幻的笑容,却引来另一个爱她的男人的嫉妒。

希拉瑞怀疑这年轻的外邦人,所以私下探查出他的其贵身分,甚至带来象征王子的黄金剑及订亲的贝西蒂公主,想揭开这位假农夫的面具。

欢乐的时光并没有太长,希拉瑞当街说出其相。

“他说的是真的吗?”吉赛儿的脸颊惨白似雪。

阿尔伯特无法否认,贝西蒂公主理所当然地挽住他。

天!我的阿尔伯特、我的未婚夫、我的爱,吉赛儿对着苍穹狂喊。

不!不是!那是两个未婚妻、两份爱、两段谎言,吉赛儿对着大地哀嚎。

“于是,我失去了理智,走向回不了头的疯狂……”当了幽灵的吉赛儿如此说着。

我开始跳舞,就在村子的街道中央,母亲求我停下、阿尔伯特求我停下、希拉瑞求我停下,但我却一直停不下来。

尽管我已不能呼吸,我的心已承受不住跳动,但我的双脚仍无休无止地舞着……条地,一阵剧痛在我的胸膛,再接不了下一口气、再踏不出另一个步伐……然后,我看到许多白影子向我包围而来,我想我是死了紫恩以自己的方式来诠释着吉赛儿,她记起俄国的爱神,手拿着头朝下的火炬,乃是死亡的象征。

而有人说过,爱与死是不可分的主题,因为这是人类所具有最强的本能,我们拥有它们,却无法控制他们。

无法控制、无法控制……紫恩在渐弱的音乐中,体会着痛苦与不甘的长眠。

维恺站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欣赏着紫恩的吉赛儿,忍住想鼓掌的冲动。照理说,试演是不允许人参观的,他偷偷进来没有人发现,最好也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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