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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小师妹-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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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府上下不养闲人,同屋的死了,自也没人料理我。趴在床上饿了一天,傍晚时分有个紫衣少女过来与我喂饭,又替我擦拭伤口抹药。我当时眼睛昏花瞧不真切,到第三天上头才认出,她原是逃难以前,对门周家的四女儿周喜儿。她父母饥荒时也死了,两年前被叔叔卖进来当丫鬟,以前一直不得见,挨打那天才认出的我。
  别人只当我活不长,由得我自生自灭,屋里又冷又饿,唯有喜儿每天来照看。大户人家给下人的餐食有定量,不过温饱而已,她拿给我的只能从自己嘴里省下。有一次连着两天托屋里的另一个丫头来,一再追问才知道她因捡食小少爷丢在塘边的苹果,挨了鞭子。三天以后喜儿照常来,神色与往常无异,说前两天身体不适,我看她竭力隐藏手腕子上的淤青,也就别了头只当不知。喜儿心地善良,人也温柔,笑起来嘴角弯弯,很好看。她虽做的是丫鬟,但在我心里,一点不输府里的任何小姐,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有一丝光彩仿佛在老人家眼里流转。
  “那后来呢?她可知道你的心意?”
  “知道,喜儿懂我。奈何当初手头拮据,若在府里呆一辈子只能混口饭吃,永远攒不了银子赎她出来,当时听府里几个年轻的说吴国有生路,与其不小心死在府里,不如出去闯闯,我当时急于赚钱,于是便辞了工。走时我叫喜儿等我,今生今世,我只娶她周喜儿一人为妻,永无二心!”
  老人家顿了顿,似乎难以为续,我与他递了杯茶,他接过,也未喝。
  “后来连年打仗,吴国与褚商一直不太平,我渐渐有了生计存下银子,却身不由己,初时还能寄些银钱回家,后来连这都不能。一晃已是个华发老儿,三十几年过去,我心里一直存着对喜儿的爱慕,身边也有过姑娘,但只认定她,喜儿与别人不同,没有谁可以替代。多年失了音讯,我一直打听喜儿下落,前不久有消息来,找到了她,不过她早已嫁人。”
  我朝他看看,低低叹了口气。
  老人抬头与我安慰地笑笑,“这也没什么,她一个女子,日子艰难,总不能守着句话过一辈子,姑娘,人总要活下去,我并不怪她。” 
  “那您之所以在褚国……”
  “是跟自己过不去。知道消息以后常常连夜失眠,总想告诉她,这些年,我没有负过她,当初她定是等过,舍不得她伤心。如今是再无可能,只想亲眼见一见她。我这辈子,心里只有她一人。
  不眠不休赶了三天的路,我见到了她。
  站在路边,一个老妇人在做农活,头上带着草帽,背上全是汗。她发了福,衣裳也不甚合体,时不时盯着一旁玩耍的两个孙儿,教训几句。到田埂上喝水,大太阳的如男人般直着脖子往下灌,喝完用手掌抹了把嘴,弯腰放水杯时连带放了个响屁,旁若无人也不甚在意,早已找不见当初的影子了。”
  “您可上前与她说话?”
  他摇摇头,低头喝茶,“见过她,此番心愿已了,这便够了。只是没料到河岸滑,竟失足落了水。”
  ……
  临走时老人与我道别,“蒙宋姑娘相助,鄙姓刘,若有缘再见,姑娘便换我一声老刘吧。”
  我颔首。
  思念是情妇,惯会撩拨人。
  月余之后,马车里。
  “还没说完呐——”我把桃子高高举在手里,阿九两只眼睛盯着桃子,在茶几上来回踱步,“进了城不要乱跑,不能带着你,你就跟着我的气味走。对了,婚宴上千万不要现身,听见没有,点个头?你不点我不给你吃桃——嗯,这才乖!五师兄认得你,这次偷跑出来他不知道,若给他知道非宰了我们不可。给,拿去吧。”
  阿九扑到桃子上。
  我开始往脸上贴假面皮,一边对旁边的阿九笔画自己额头。
  “看到脑门上这颗痣了没?别到时候认不出又死命挠我,可是特地为你挖的这窟窿,好好一张面具算毁了。五师兄也够绝,喜帖不发消息封锁不说,还叫掌柜的连着三月不发工钱,想断我银根?哼,就别怨人当了那八宝果盒子!”
  扬手揭开窗帘,奔腾地马车后面扬起一阵灰尘,往前看,朱红色的城楼上卫兵林立,城墙的匾额上商国京都“燕京”两个字龙飞凤舞。
  “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17;18

  十七
  九月初九。
  园子门口一派喜庆,两只大红灯笼坠金色穗子挂在飞翘的屋檐下,檐上一对麒麟兽,簇花的红绸绕烫金匾额短短垂下一截,匾额上书“楚园”二字,笔锋刚劲有力。门下立着不少人,以一个中年男子为首,奴仆管家候在一边。他看着年过不惑,身着广袖对襟藏青长衫,圆绣福禄寿,耳廓嘴厚,将军肚高高隆起,满脸喜气,一一与客人寒暄,声如洪钟笑声缭梁,我猜此人便是王喜财了。
  轿子马车络绎不绝,排队人多,他们只在门口稍做停留便另拐进后院巷子,贵人们或递帖子或奉礼单,自有人带了入席。
  我在对面徘徊许久,却没办法入内很有些焦急。正待把五师兄的祖宗问候一遍,却见远处有人翩翩骑马而来,定睛一看,喜上眉梢!
  林彰平是得了帖子,但如何让他带我进去?
  他此时已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马童正待向前,我提了裙子一刻不等便朝他奔去。
  “表哥……表哥!”见他不应,我只好拉了拉他的衣襟。
  林彰平撩了下摆正欲跨上台阶,此时扭过头,细看我面容,狐疑道:“姑娘叫我?”
  “表哥,你说好带我来,怎么说话不算话,撇下我就走了,叫我好等。”说着递上一个褐色钱袋,“呐,东西落了也不知道,人家还特地给你送来。”
  林彰平低头看手里的钱袋子。正是月前听书那会儿,他以为阿九死了,赔我钱时硬塞给我的那个。
  林彰平眼神一闪显然已经认出来。
  “姑——”
  “表哥,你不要丢下我,我也想去~”娇嗔的声音自己一阵恶寒,咬咬牙,再接再厉捏了他的袖摆使劲摇。
  他终于抵受不住九阴白骨爪,“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面上却红了红。
  我心想这才高八斗的文弱书生不仅实诚脸皮还薄,撒个小谎就心虚成这样,啧啧啧。
  周围两个对我们留心的侍卫也放下戒备地笑了。
  终于进得门,我长吁一口气,低低说了声谢。
  他扭头,抿嘴与我笑了一笑,临近傍晚,我们正经过一处水榭,晚霞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得他脸上泛起金光。
  园子十分开阔,几处院落也隔得开,倒不似一般院子房多景少。随处可见桂花海棠,山茶芍药,相映成趣。
  旁边一座两层的六角楼阁,每个角连着绳子绑在墙角桩子上,错落有致地挂了许多灯笼,叫楼阁变地像个迎风而舞的女子,旋转间带起红色裙裾,尽显妖娆。
  “至今还不知道姑娘名讳……”
  “我姓宋,名二十。”
  “宋二十?二十是指兄弟姐妹的排行?”
  我笑,“是生辰——”
  正待说些别的,就看见这一片灯光下,有一方汉白玉的水台,水台上立着三个人。
  我直愣愣盯着其中一个,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前。
  引路的小厮急忙出声:“小姐,宴席设在前面,此处是姑爷特辟给乐山师徒讲道的地方,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我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只脚下不停。
  就听得身后林彰平与小厮周旋,大意总是想去楼阁看看,自行入席尔尔。
  师父穿一袭素色常服,头上一方青玉冠,如今他头发胡子已全白,几乎叫人辨认不出,苍老的面容挂着一丝笑,正与一个背对我的人交谈,大师兄远远立在一边。
  我跌跌撞撞走过去,快到近前,踩着裙子脚下一绊,要摔倒,纵然身后有人来扶,我仍是直直地跪跌在地。
  一双手上来拉我,熟悉地声音在头顶响起:“姑娘,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他,久别三年,师父已老成这样,眼里渐渐泛起泪意,嗓子被什么哽住。
  像是疼痛难忍,我俯身弯腰,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手臂上力道一紧,再抬头时,师父盯了我眉间朱砂。要低头再拜,他却紧紧托住我的手,低声道:“为师明白。”
  我落下泪来。
  有人在看,不能久留,可心中不舍,这一离开,又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便长跪在地不愿起来。
  林彰平见我疼地落泪又起不来,以为摔地不轻,又碍于男女大防,表妹,表妹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正神伤,大师兄已快步过来,帮着师父扶起了我。
  大师兄眼中再没了过去三分稚气,全由沉稳代替,他如今也蓄起了胡子,此刻也正望着我出神。
  “这处风景虽好,姑娘切莫耽误了入席。”师父说得语重心长,手渐渐松开。
  “是。小女子宋二十谢过师父。”我退后两步,恭敬行礼。
  师父与师傅同音,不怕钻这个空子。
  临别低头又与大师兄揖了揖,他眼里显出几分惊讶。
  转身之际,听得他与师父说,“这姑娘与小七的声音一般无二。”
  我心里一苦,相见却不能相认。
  行的一路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巡视一番又不见有人留心。皇上眼线众多,怕是刚才已惹来关注,心里更告诫自己此地不亦久留。
  本想观礼,奈何到得正厅,颗颗人头早已挤得满满当当想塞只蚊子进去都难,只得找位子坐下等开席。
  五师兄大约特别高兴喝地有些高,来敬酒时老眼昏花居然没认出我,叫人十分高兴。
  我以为这一趟很圆满。
  十万八千里的赶过来,无非是想看看他大婚时的快乐,如今见到了;既便不能相认,师兄妹今天能有个团圆,师父是高兴的;连带着给他老人家磕了个头,虽然未尽三叩大礼,但我的心意师父领了,不虚此行。
  席间心情变得十分惬意,遂拿起酒杯来与旁边的林彰平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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