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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天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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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欲晚从梦里醒来,只觉这晚极为漫长,恍恍惚惚总是梦见扶摇城的事情,她梦见和伶仃一起去放河灯,去恣玉门先生家里学机关,去枯井寺参禅,去偷东街桂花糕点铺的桂花糕,回家之后被大哥看到免不了一顿臭骂,最后糕点铺的老板每每看到她都会笑:“九姑娘别鬼鬼祟祟的了,你要吃什么,我送你。”
  那时她在扶摇城上蹿下跳,跑遍了大街小巷,城里的人都很喜欢她,申姓铁匠铺的那个少年铸了把刀,请她去看,刚好那天火红的刀身开刃,寒芒炸开,仿佛蕴着惊天之力,苏欲晚喜欢得不得了,吵着要那个少年把刀送给她,少年只有忍痛割爱,最后给那把刀取名叫“九姑娘的刀”,以此刀挥“不入流刀法”……可惜后来折在了青城。
  自从那日见着大哥送给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两句诗之后,她便会做这样的梦,或许是太想回家了,比从前在外飘荡的时候还要思念。
  眼见天已经亮了,苏欲晚起身穿好衣服,对着镜子随意的打理了一下长发,只见镜中的人好像变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久一直倦在屋中的缘故,眼角泪痣摇摇欲坠,眉目如画。她看了半晌忽然抓起一支金步摇,想要戴上去试试,折腾半天都戴不上去,索性将所有的饰品全部取下来,扔到一边,也不束发了……向来随性惯了,她对着这些装饰物还是没有一点办法。
  叶檀每天清晨在外面等她的时候都爱蹲在檐下看日光、看粉尘,要么就看看青石地板缝隙中的青泥,就连一片枯叶都能让他看很久。苏欲晚每次就抱着肩站在他后面,等他发觉的时候她已经站了很久了,叶檀便笑笑:“九爷起来了?”
  “起来很久了。”苏欲晚吸了吸鼻子。
  “九爷想吃什么?”
  “不吃。”
  “那就清汤挂面吧,和昨天一样。”
  “……多加个蛋。”
  叶檀转身出了门,苏欲晚就趴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晒太阳,她不喜欢有太多的人住在这里,就遣散了仆人,留得一个丫头在这里在她洗澡的时候为她添热水,其他时候苏欲晚都让这个丫头去住从前叶檀住的那个房子,偌大的庭院就只剩下了苏欲晚和叶檀两个人,苏欲晚十指不沾阳春水,奶妈的活就交代到了叶檀身上。
  叶檀很快就回来了,伺候苏欲晚用膳,站在她身后轻声道:“昨天晚上我去清风居了。”
  “怎么了?”
  “相爷把相印传给了三公子。”
  “这么快?”苏欲晚端着碗的手一顿:“相爷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撒手人寰了?他身体现在还很好。”
  叶檀道:“其实相爷身体不好,他早些年征战沙场,落了一身的毛病,老时发作起来十分难受。我昨天借着你的名去给相爷送茶,刚好碰着三公子出来,他神思不属,想必是很不乐意承印的……他说你这个人危险得很。”
  “哦?”苏欲晚微微眯起眼睛:“他是不是还说那天大公子的死和我有关。”
  叶檀没回答,看着她眯起眼睛来,莫名觉得有股子杀机藏在里面,伸手按住她的肩:“别动手。”
  “动手是迟早的事。”苏欲晚轻轻拨开他的手:“只是看他做到什么程度而已。”
  “现在别动手,相爷、莫奈何都还在,戏楼那边我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幕后。”
  说到莫奈何,苏欲晚就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相爷没有传唤我去给他说白发鬼的事情?还是莫奈何告诉他了?” 
  叶檀道:“不是莫奈何,是三公子。他说白发鬼最后总会将剑指向相爷,那么就必定呆在城中不会出去,相爷便请九爷帮着探查一番,最后还让我嘱咐九爷,浣姑娘那边要查清楚,戏楼子后面那些人姓谁名谁、来自何处都得查清楚。”
  苏欲晚想到这又是一桩苦差事,长叹一声趴在桌上不愿意起来:“相爷怎么事情这么多啊,想起一出是一出,我要回家……”
  叶檀微笑道:“我替你去罢。”
  “快去。”苏欲晚摆摆手。
  “那今天戏楼里面那出‘浣纱记’,九爷是不准备看了?”
  “你。”苏欲晚抽刀指着他:“威胁我?别躲,吃我一剑!”……她上次为了玩而出相国府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听说满月月令楼那些戏唱得极好,兴致勃勃的去看,刚好赶上戏班休整,只看的了个排演,心里颇为不满,此时听叶檀这么一说,心下躁动起来,哪有不出门之理。
  北国飘花,满城留香。苏欲晚收拾一番,兴奋的出了门,走在路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问道:“这是什么季节了?”
  “回九爷的话,春天。”
  “我来的时候是什么季节?”
  “秋天。”
  苏欲晚看了看路边,指着几株新抽枝桠的花树,问道:“我来的时候就见着这树在落花,怎么到了现在还是在落花?它的花都是掉不完的吗?”
  叶檀笑道:“北国的树,便是这般奇怪,不论严冬酷暑,这花总是有是。”
  苏欲晚点点头:“这样倒好,虽然怪异了些,总算有东西可以看。”说着抬头一望,那个“满月月令”的小楼就伫立在自己面前,“咿咿呀呀”的声音隐约传出来,她回头看了看叶檀,含笑问道:“你猜今天三公子有没有来?”
  叶檀道:“昨晚相爷才嘱咐三公子不要和浣姑娘来往,他今日怎么敢来。”
  苏欲晚耸耸肩:“可是上次浣姑娘唱‘浣纱记’的时候三公子就没有来,若今日再错过了,浣姑娘该和他断绝关系了。”说着遥遥一指,果然见祁苓立在台子边,和戏楼里面的人交谈,前面就是大堂的雅座,此时还没有到开演的点,但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不少的人,锦衣华贵,想来都是城中权贵之人。
  苏欲晚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静立半晌忽然往旁边挪了几分,沿着旁边窄窄的巷子往里走,只见窄巷深深,人烟稀少,隔绝了外面的热闹声音,变得幽静起来,遥遥不知道通往何方。
  苏欲晚摸着墙走了不知道多久,只见前面有一堵墙比起身边的高了几分,连里面长着的树也只能零星冒几个叶子出来。她先攀上旁边的矮墙,再翻进了这堵高墙,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面。
  她落的这个位置极好,将将被树挡住了身子。院中有一个井,边上有不少的房间,有些房间的门半掩着,隐约能够看到房间里面散落满地的戏服和化妆用的水粉,此时大厅即将开演,戏班子里的人都已经收拾完备,在另外一个院子里准备和预演,所以这个院子就变得十分清冷。
  苏欲晚一一看来,猜测最东边的那个房间就是浣彩萱的屋子,轻巧的移了过去,正准备探查一番的时候,听见院子外面有人轻轻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眼见就要走进来看到自己,她悄悄的拉开房门滚了进去。
  这屋子胭脂味道浓重,想必浣彩萱上台之前要花很大一番功夫,东西倒是叠得整整齐齐,唯有桌面上面凌乱的散着几支玉簪。苏欲晚摸了摸那几支玉簪,圆润通透,是上好的成色,旁边的铜镜恰好映出她的脸,她不由得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私下里试了试金步摇,发现自己浑然不适合这些东西然后把金步摇丢掉这个事情来,忍不住笑了笑。
  苏欲晚还没有笑完,就听到外面的那个人已经走到这个屋子前面了,看样子也是想进来,自言自语道:“真是麻烦。”当下缩身躲在了床底,然后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一个青衣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眉角斜飞入鬓,神色淡然。他环顾四周发现屋子的主人还没有回来,就站在了桌边看着镜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站在那里,直到浣彩萱抱着一身大大的戏服推开门,她看到这个青衣男子怔了一下,稍稍退了一步,恭恭敬敬道:“少爷。”
  少爷回头看她一眼,淡淡道:“你回来了?刚刚又去见你的三公子了?”
  浣彩萱微微点头。
  “我且问你,小应是不是去了?”
  “是。”
  “为何不拦着他?”
  浣彩萱低声道:“我没能拦住。”
  少爷一时没有说话,许久,忽然拂袖发怒,将桌面上那几支玉簪全部摔在地上,“他还有胆子去!自从几年前相国府闹了刺杀案之后,府内上上下下人员全部被肃清过,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进去……。那年我就说过了这是大事,不可贸然而为,桦堂她非要试试,进了府,图穷匕见,谁能料到悬河公他自己就身负绝学?身边还有个莫奈何,桦堂在他们俩手中还没撑过二十招就死了!” 
  苏欲晚悄悄的把这段话听了,明白过来这整个戏楼子都是琉瑾公主的人,竟然在悬河公眼皮子地下活了这么久……几年前他们其中还有人去刺杀过悬河公,刺杀未果,打草惊蛇,如今悬河公谨慎得很,戏楼子里面就一股脑心思放在了浣彩萱身上,希望她能够通过祁苓进府。想来那三公子也是聪明人,他既然能感觉到苏欲晚的不真实,那对浣彩萱也是不可能全部信任的了,只可惜,他动了真情,就变得盲目了。
  难怪悬河公要让她彻底的查一查浣彩萱,想必莫奈何曾经也来过这里,只是凭他那性子不会做得太过细致。
  浣彩萱听他发怒,不敢做声,乖乖的站在一边。
  “好了。”大少爷长叹一声:“他意已决就让他去罢,你看他此番前去,有没有胜算?”
  “没有。”
  “有这么可怕?”
  苏欲晚忽然间记起些什么,心里一动,细细去听,却再也没有听到浣彩萱答话,屋子里面一时又变得静悄悄的,她不得不压抑住自己的呼吸,很久之后才听到浣彩萱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少爷顿了顿,按了按她的肩膀:“好好画你的妆容罢,大厅那边快开始了。”说着回身出了门,只留着浣彩萱安静的站在镜子前,她呆呆的看了镜子许久,不由自主想起方才“桦堂”的事情来,多年前那个女孩还和她们一起唱戏来着……。想着想着,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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