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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人性的，我们那边见过很多，它知道你要杀它，也不躲也不咬人，就那么呜呜地叫着，像小孩子哭，眼里头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到地上……那情景，除非是铁石心肠才能下得去手。所以我们那边很多人要吃狗肉，都是找人来杀，送人家一块肉，免得自己下手时候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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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旅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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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鸡肉吗？吃猪肉吗？我们那边自己家里都养猪养鸡，过年过节都会宰了吃，所以，狗也一样其实。
不一样！李潇潇难过地说着：狗是天天陪着人的，就跟朋友是一样一样的，它们是有感觉的，你也说了它们都通人性，怎么能吃得下去！你要这样说我以后什么肉都不吃了。
方志强不像李潇潇那么容易多愁善感，但是他也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家里小时候养过的大黄狗，就是他最好的朋友，每天跟着他一路上学，放学时候就在校门口等着他。后来那条狗老死的时候，被他爸埋在了屋后，让他和他们家人去吃掉多年的老朋友，谁也做不到；而且他们家也并没有条件差到那个地步。但是他们家是属于还好的，其他人家里大多数都贫苦，吃狗肉也是基于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这的确就是山村曾经的情况，方志强没有办法回避，尽管他比谁都清楚，那有多么残忍。
李潇潇哭了，哭得很伤心。她只跟小小相处短短的时间，但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在她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这么残忍冷酷而又现实的事情。
好了，别哭了。方志强无奈地递给她纸巾：就知道一说这事情你就伤心。跟我表姐一个样。我表姐也是可喜欢小猫小狗小动物了，她们家养的狗，谁敢动一下我姐能拿刀跟他玩命，所以他们家也从来不吃狗肉。
方志强可不想看着李潇潇一直这么伤心地哭，所以他想办法逗李潇潇：哎我给你讲讲我表姐的事情，可好玩了。
我表姐就是天生的眼泪包子，而且特别喜欢小动物，她小时候下田，不小心踩到一只青蛙，踩了个半死，就哭得可伤心了，把青蛙带回家去抢救，又是消毒又是包扎，但是最后青蛙还是死了，于是她把青蛙给埋在她家院子里葡萄树底下，还让我帮青蛙刻了个特别小的墓碑。然后后面家里养的猫下了崽，没养活死了一只，她又哭得跟什么似的，把小猫埋在了葡萄树底下，照样还是立了块碑；然后，还有我们一起去掏鸟窝，掉下来一只还没有孵化完全的小鸟，明显是养不活嘛，她非要拿回家养，好么，结果当然是又死了，然后又是哭得跟什么似的，埋在葡萄树底下。方志强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哎我跟你说，我表姐家的葡萄，每年都结的又大又多又甜。我姨夫都快要气死了，说能不好吃么，底下埋了那么多死掉的猫猫狗狗。
李潇潇本来是哭着的，听他说完以后，忍不住破涕为笑：强子，你说的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了。
给你讲点开心的，你也捧捧场，给爷笑个五毛钱的呗？方志强特别不正经地说着，我跟我表姐，以前就跟你跟王霞差不多。我表姐人也很凶的，经常欺负我，不过她很聪明，学习成绩特别好，作文写的还上过报纸。
方志强一点点说起自己的童年趣事，很多是他以为自己早已经遗忘的，结果跟李潇潇说的时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一直都在自己的记忆里，只是自己总是可以忽略了不去想起。
李潇潇这才被方志强带的，忘记了刚才的伤心，她时而惊奇时而捧腹大笑地听着方志强说起他和他表姐的那些趣事，如何互相捉弄。
哈哈，实在太好玩了。李潇潇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好半天才止住，随即是问着方志强：你表姐这么聪明，跟你关系又这么好，真想认识她。哎我之前去你家怎么没有见到她呢，不过见到我肯定也不知道是她，因为还没有听见你那些搞笑的糗事，哈哈。
然而，听李潇潇笑着说这些，方志强却没有笑，他抽了口烟缓缓地说道：你当然不会见到她。我都有快十来年没有见过她了。
啊？为什么啊？李潇潇惊奇地问着，你们感情那么好，怎么会这么久没有见过。她猜测着，是因为考大学去了不同的地方吗？那她现在哪里？交通这么发达，机票也没有很贵，想见她还是可以见到的啊。
考大学？方志强愣了愣，苦笑着说道：对，也算是因为考大学吧。她高中没毕业，就没有再念下去。因为家里头小孩多，弟弟妹妹都要上学要吃饭。我姐她成绩很好，要是考的话，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我姨夫说了，她要是考上大学，一家人饭都吃不起了，女孩子家，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一家老小搭进去花那个功夫白瞎那个钱，到头来送给人家，图的什么啊？所以就没有让我姐再念下去。我姐当时哭了好多天，闹绝食，哭着求她爸妈……什么办法都想过试过了，但是没有用。甚至学校老师都来找过，都没有用，最后她也认命了。
后来，没过多久，她就嫁人了，南方离我们那几百里路，也是在山里，据说年纪比她大了将近十岁。但是人家彩礼给的高……听讲她嫁到那边过的不是很好，嫁过去生了两三个女娃，受尽了婆家的白眼，加上那时候还计划生育，各种罚款，迫不得已还送给人家一个女儿。好不容易熬到生个男娃，一家几口，过的穷的要命。她田里家里，样样都得做，就这样她婆婆背地里还数落，说是怪她不会生，要是头一胎就是个男孩，哪来后面这么多事情。
方志强说到这里，自己不由得眼睛也有些发酸，抽着烟沉闷地说道：我姐她也是个很要强的性子，老是觉得自己过得抬不起头来，也不愿意回娘家，怕丢人，再说大老远来一趟也辛苦不易。她是到了就过一个中午，吃顿饭就走，从来也不往我家去看看我。就只有我考上大学的那年，她听说消息，托人买了个复读机送给我，因为她上学那会就听说那玩意帮助学英语快，她一直想买一个，可是结果，书都么读完……她以为到了大学里头还是要拼命学习，她以为我还用得着复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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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3章 旅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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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埋在心里，几乎从来不碰的往事。方志强提起来，自己也有些忍不住，抬头看着夜空，防止眼泪不小心掉下来：我都不知道，她哪来的钱，到哪里去买的那玩意，而且，我到了大学的时候，连3都很快不流行了，很快又有好多新的玩意，市面上连磁带都很少买得到了，根本用不着那个复读机……
方志强说不下去了，只能闷着头抽烟。
李潇潇完完全全地愣住了，当方志强说起农村人吃狗肉的时候，她还觉得残忍，可是当生活真正残忍的一面揭开，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命运，在山村，狗的命运就是被吃，人的命运就是苦苦挣扎，有的能够出头，但是更多的，则是一辈子被困在大山里头，像我爸，像我那些姑舅叔伯，我的随便哪个邻居，还有我的表姐。方志强最后沉重地说道。
对不起，强子，我不该说这些让你伤心的。李潇潇捂着嘴，痛哭失声，她的确是没有想到，在大山的深处，在她看到的以为温馨的田园生活背后，还有着这样残酷的真相。她以前不懂，但是现在她懂了。我没有想到，现实会是这样的，会有这么多这么贫穷的人……
方志强看着李潇潇的样子，明显李潇潇感同身受，甚至比他还投入比他还难过，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再次涌起前所未有的距离感，他的生活，李潇潇大概永远体会不到，但是这样也好，她不该知道命运的残忍。
你当然想不到，因为你的世界里，这一切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在你的世界里，狗就是宠物，就该吃着进口狗粮喝着牛奶，还有人专门精心照料着；你的世界里女孩子是要被当做宝贝一样宠爱着的。但是在你的世界以外，还有许多的别的世界，跟你那个大有不同。
方志强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只是慢慢的说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你是喝牛奶长大的，我是吃红薯长大的，大家的生活，根本就是不一样的。可是我忘了说，还有的人，连红薯都吃不上。方志强重重地吐了口气，这个夜晚很美好，本来他跟李潇潇难得这样的放松，能够出来走走聊聊天，很惬意也很舒服，可是眼下，他的心里只有无限的沉重。
李潇潇已经哭得完全说不出来话，只能呜咽着说道：强子，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这样的……
一旁的小小不明白李潇潇为什么忽然间哭了，蹲在她的脚下，着急地呜呜叫着，又冲方志强汪汪大叫着，大概它以为是方志强欺负李潇潇，把李潇潇弄哭了。
别哭了啊傻丫头，你说什么对不起啊，要说对不起的也只能是不公平的老天，玩弄着人的命运。你有什么错？方志强拍着李潇潇的肩膀，耐心的哄着李潇潇。
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李潇潇还在哭。
方志强苦笑着：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老天爷，知道了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
然而李潇潇执拗地很：能的，我可以想办法去帮助他们，让他们少吃一点苦，能够有更多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样真的太不公平，太凄惨了。强子，你告诉我，你表姐在哪，我要去找她。
她的话吓了方志强一跳：别啊，那地方穷山恶水的，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再说这事情也该我来是不是？那是我表姐，你就别掺和了，等我回家的时候，会抽空回去看她，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她一些。
不，你告诉我，我可以利用身边的一些资源，去发动一些捐款，或者献爱心和其他的活动，比你一个人的力量要好得多。李潇潇擦着眼泪，非常固执地说着。
看着李潇潇抹着眼泪，难过而又坚强的样子，方志强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李潇潇真的是特别善良的女孩子，即使是跟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她也没办法做到眼睁睁看着别人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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