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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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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帝崩,庙号明宗。
虞颢西登基为帝,大赦天下,次年改元“清平”,立卫国公嫡长女苏氏为后。
清平元年八月,皇后薨逝,谥号惠宁。
因楚王世子已殁,楚王再无子嗣,圣上恤楚王无嗣袭爵,特允他过继庶弟镇国将军长子为嗣——虞洲被封楚王世子。
国丧过后,虞洲迎娶建宁候府嫡女七娘——曾与苏氏五娘并称京都双华之黄氏为妻。
十里红妆绕城,祟正坊在沉寂多年之后,再度吸引了宾客如云。车水马龙不断,恭贺之声不绝,而那些已经逝去的人,却再无一人提起。
唯有夹道的梧桐叶叶扶疏,和着金风轻吟浅唱:高墙深宅里,多少岁月如流水,玉堂画栋中,谁家豆蔻正青涩?犹记竹下戏青梅,却忘前盟,早忘前盟。

☆、第一章  醒来豆蔻,爱恨重头

她最后的记忆是腹痛如绞,寒冷侵骨,往深不见底的地狱里坠落。
怎么视线里,却不是刺目的烈焰,反而是一片舒适的苍白,就像无数个从梦境里舒醒的清晨,清浅的天光从轩窗外弥漫入内一样。
苏旖景用力闭了闭眼睛,又再缓缓睁开。
她发现自己睡在朱纱帐里,身子下面是柔软的锦褥,虽然觉得脑内昏沉,可是小腹里的剧痛已经消散,喉咙与眼角也再没有那种让人绝望的干裂刺痛的感觉。
难道因为出身勋贵,所以就算入了地狱也是锦衣玉食的待遇吗?
混沌的思维里,蓦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想法。
忽然清醒!
从榻上一跃而起,掀开朱纱帐,赤脚站在樱桃木铺成的地板上,旖景茫然地打量着四周的情景——茜纱窗上映着青竹婆娑的剪影,瑟瑟而动,可以想像温软的南风在花叶里婉转游走,窗下梨花木案上一盆琼花已经盛放,被苍白的天光映出惊心动魄的玉洁,靠壁而立的百宝格边,一幅墨色山水垂画。床前孤高的九枝灯,红烛显然已冷,地上的雕花香鼎里,浮烟盘绕而出。
是什么在身后叮叮玲玲地脆响,一回头,便见一栊珠帘。
分明熟悉,又实在陌生……
下意识地再往左看——
雕花乌檀妆台上,一面铜镜里映出她模糊的身影。
玉白纱衣,青丝垂肩,身量未成!
旖景摊开手掌,放在自己的眼前……
这是她的手,却不应是她殒命前的那一双手,无论是手指还是手腕,都太过纤细了一些。
“五娘!”身后忽然响起女子柔软的声音,带着微微地惊喜与诧异。
一个青衣丫鬟,掀开帘栊,削尖的瓜子脸,弯弯的柳梢眉,水盈盈的一双眼睛向她看来。
“春暮……”旖景犹犹豫豫地喊道,听见了自己略带着嘶哑,却是稚气未脱的声音。
是一场梦境吗?那究竟是眼前还在梦中,抑或所经所历的那些是一场噩梦?
“五娘发了整整一日的高热,昨儿夜里才退了,怎么能赤脚站在地板上。”春暮连忙走了过来,扶着旖景的手,将她往榻上引去。
她的掌心温暖,是真真实实地温暖,以致于让旖景切实地感觉到周身血液在脉络里同样温暖地涌动着。
于是再一次仔细地打量四周,那些雕屏绣画,那些玉瓶瓷樽。
毫无疑问,这是她的闺房,是她生活了十余年,无比熟悉的地方,不是楚王府的关睢苑,不是那个充满了阴霾与杀意的元宵夜!不是远庆十年,那么……今夕何时?
旖景再次将视线投往左侧,清楚地看见紫朱琉璃樽里,五支各异精美的绢纱宫花。
记得的,自从七岁那年,第一次对春季宫里赐下的绢花产生兴趣,祖母每年便会赏下一枝,由得自己拿回闺房插在妆台,一直到她及笄——那么这时,是她的豆蔻年华,她的十二岁!
心里的恐慌渐渐平息,旖景险些热泪盈眶,这时才体会到刚才的自己,是多么害怕在远庆十年醒来——死亡,有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活着,却不知怎么面对罪恶。
然而她更希望远庆十年所经历的那些事,不过是豆蔻少女偶然的一个噩梦。
可她纵使震惊于这时光重头,也明白不过是一个奢望,如果真是一场梦境,此时清醒,当如释重负,不会有那么汹涌的恨,也不会有那么锥心的愧。
“五娘……”春暮显然被旖景复杂的神情疑惑了,担心地询问:“五娘可还是觉得头痛?嗓子里是不是还干涩难受?奴婢这就去回了国公夫人,让再请太医来瞧瞧五娘。”
“不!不用,我没事了,我很好。”连忙拒绝,旖景掀开朱纱帐,将自己藏在了锦衾里:“春暮,我只是还有些乏,你让我静静一人儿,我再歇会。”
柔软的锦衾上清新的玉兰香,与帐外馥郁的百合香纠缠蕴绕,将旖景温柔的包围,这熟悉的气息让她再也没有办法抑制眼泪,决堤而下,沿着面颊冲洗入嘴角,那苦涩的滋味,犹如临死前虞洲递上那一碗热茶。
痛哭一场,旖景不可抑止地开始回想她可笑挥霍的光阴里,那些锥心刺骨的往事。
金枝玉叶,惯养娇生,有如明珠珍宝一般被长辈呵护着长大的她——卫国公府苏氏五娘。
冰雪聪明、才貌双全,这是身边长辈对她的赞誉;京都双华、名门贵女,这是世人对她的评价。要说闺阁时最坎坷的事,无非就是襁褓之中与生母天人永隔——她的母亲出身自建宁候府黄氏,与父亲卫国公成婚,生下长兄长姐一对双生子,三年之后,又有了她,却因身子羸弱,产后落了病,只养了两个月就撒手人寰。
纵使如此,当母亲的庶妹成了她的继母,也是对她呵护备至,视若亲出,更别说还有大隆朝最为尊贵的上元大长公主——她的祖母,对她的千般疼惜,万般宠爱。
亲人们的珍爱,她却从不知珍惜,仿佛觉得该是应得的。
性情骄纵,常与姐妹们争执,就连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她也从不曾亲近关怀过。
唯有对虞洲,倒是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只因与他青梅竹马、两下无猜。
及笄之前,她的生命里未曾有过哀伤两字,一直到太后赐婚,那一张黄卷,将她与虞洲的堂兄——楚王世子虞沨联系到一起。
同在屋檐下,每一次见面却要维持着礼数周道,分明情深意长,却还要佯作生疏客套,她与虞洲,一度生活得步步艰辛。
她不甘,想要挣扎,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与他在一起,哪怕一朝一夕。
至少当时,她是这么以为的,至少当时,她以为他也是一样的心意。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他的诺言,多么悦耳动听,多么感人肺腑!以致于当他将那瓶毒药交在自己手里,哀伤恳求之时,她半点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话。
他说——旖景,圣上已经下令父亲单独开府,明春三月后,你我再见只怕艰难。每当想到你我必须分离,再不能携手一处,我就恨不得死,旖景,我死也不能没有你,旖景,如果我死了,你只要留一次眼泪,就把我忘记吧,可怜的旖景,如果我死了,还有谁能安慰你?
她又怎么会让他死呢?
他说——还有一个办法,只要让世子病得更重一些……这药能让他昏睡不醒,若是如此,我就能取代他成为楚王世子,留在楚王府里,与你相伴。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深信不疑。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枉自己还被赞为京都才女,冰雪聪明,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犹豫复犹豫,她还是用颤抖的手将那毒药混在了世子的药汤里。
元宵夜,关睢苑的奴婢们都被恩赏回府与家人团聚,只有她,与她的陪嫁丫鬟们服侍着世子,为了避人耳目,她又只留了身边最信任的冬雨在屋子里,她没有想到,冬雨替她沏的那碗热茶,却是落了毒的。
世子在她的怀里抽搐着,七窍流血气绝身亡,那时的她,尚还没有意识到一个死亡陷井,早已经阴森地在等待着自己。
那碗毒茶是他亲手斟出,递在她的手里,嘴里安慰着——旖景,冷静下来,先喝了这碗茶,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可当她腹痛如绞的时候,分明还听到了他最后的话——
旖景,我是真的爱慕过你,可惜你必须死,是你亲手毒杀了世子,再畏罪服毒!
最后那一眼,看着他站在红烛温暖的光芒里,神情恬静。
最后那一眼,看见冬雨站在他的身旁,手里握着一封遗书,对她微笑。
报应来得太快,反而让她如释重负,唯一可惜的是,尚还不及怨恨。
想不到上天听到了她的遗憾,竟然让她重生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在这张扬肆意的豆蔻,美好的闺阁时光。
可是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与庆幸,而是被沉重压抑着,几乎无法呼吸,是怨恨重于愧疚,抑或愧疚重于怨恨,旖景尚且不敢去细细体会,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琼花当季,这时应该还是初夏吧,远庆三年的五月,离那一个阴冷的元宵,还有漫长的距离。
忽然听得,外间似有嘲杂之声,一个略带尖利拔高的声音在嚷嚷,春暮小声委屈地在解释,另外还有一名女子沉稳的声音在斥责,柔软稚气的语音在劝慰,似乎还有人在旁火上添油,这些声音她分明是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
她的姐妹们,这时尚都年幼,可在远庆十年时,多数都已经嫁做他人妇,无论是争执,抑或是谈心,都没有太多的机会。
旖景飞速拭去脸上的泪痕,记得当年豆蔻,她可不爱哭哭啼啼。
却依然面壁而卧,听见珠帘轻脆的碰响,然后是一串跋扈的足音,朱纱帐外,是三娘尖利地嗓音:“五妹妹,若像以往天晴,这会儿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怎么还在歇息?”
旖景暗里叹息一声。
她这位三姐虽说素喜争强好胜,却并非刁蛮跋扈的性情,尤其在嫡母与嫡女面前,最是乖巧伶俐不过,可三姐这个原则,每当遇见她就会崩溃,非得与她争个高低长短,就算是闹了起来,次次受罚的都是三姐自己,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她的。
又是一连串纷沓的步伐声,想来是姐妹们都跟着三娘到了她的榻前,盯着她的脊梁骨瞧呢,旖景渐渐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横竖是躲不过的,不如直面挑衅吧。
却还没待旖景翻身,春暮已经开口劝解:“诸位娘子,并非五娘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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