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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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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肖铎步他的后尘?”

    音楼脸色煞白,又惊又惧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勉强道:“皇上误会我不打紧,不要毁谤厂臣。他为主子呕心沥血,赤胆忠贞天地可鉴。”

    皇帝啧啧道:“瞧瞧,这个时候还在替他说话,你们要是清白的,说出去谁信?朕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对你,朕动过心,也爱着你。对他,朕龙潜时曾救过他的命,总算有渊源吧!朕不妨告诉你,留他到现在,全赖他能助朕一臂之力。当初朕登基,厂臣功不可没。他是一柄利刃,谁使得好,谁就能高枕无忧。可惜这柄剑有自己的意愿,哪天倒戈一击,荣安皇后就是最好的榜样。朕本想做个闲散王爷,没曾想误打误撞到了这个位置,虽对社稷不上心,到底一件大事压在心头。祖宗基业不能在朕这一代毁于一旦,朕试过重新培养势力,结果西厂不长进,被东厂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横竖肖铎成了气候,朕放着现成的人不用,倒傻了。所以罢免后重又起复他,让他保我大邺江山,咱们共享富贵,有什么不好?可惜了千算万算,算漏了你们的感情。当初荣安皇后告诉朕,朕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朕先瞧上的,凭什么半道上被他截胡?朕知道感情没有先来后到,就是一千一万个不甘心。这下子好了,你是朕的皇后了,他给不了你的朕都能给,你不觉得自己幸运么?不费一兵一卒,别人可望不可即的东西,你唾手可得,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说了那么多,最后两句尚且让她认同。她的确是世上最幸运的人,因为遇见肖铎,让他爱她,是她这辈子最了不起的成就。至于现在的后位,她并不稀罕。如果他能放了她,她一定毫不犹豫卷包袱走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知道肖铎的底细,因为他是太监才得宽宥。自己态度要是太过强硬,万一让他起疑就了不得了。

    她缓缓长出一口气,“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册立我?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这么回事么?”

    她不像先前那么激进,皇帝的语气相应也放缓了,捋捋她鬓角的发,把她带进了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朕重申了很多遍,朕是爱你的,你为什么不信?如果不爱你,何必封你为后?朕想同你并肩坐拥天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后宫安享尊荣就行。你记着,皇后安则肖铎安,这话可能也是他想告诉你的。朕不过缺个人替朕分忧,那些票拟,实在看得朕头痛。还有爱骂人的言官、贪赃枉法对朝廷有异心的佞臣,都要东厂去收拾。”他说着,复轻声一笑,“朕其实是个很不称职的皇帝,喜欢听山呼万岁,却不愿意承担朝政上的重压。朕的经络里没有老祖宗杀伐的血液,安逸得久了,无可救药。目前为止朕最信得过的还是厂臣,有他在,可保朕的江山固若金汤。就算他不为朕卖命,有皇后坐镇,他也会肝脑涂地,不是吗?”

    说得够清楚了,这样也好,开诚布公地谈,彼此心里都有数。音楼点了点头,“我明白皇上的意思,也可以按照您的意思去办。只是侍寝一事,还请皇上通融些时候。倒不是不愿意伺候皇上,实在是近来经血不畅,常犯肚子疼……”她低下头,把手压在小腹上,“叫太医瞧了,都说是血瘀,这会子正吃药呢。”

    皇帝乜起了眼,“血瘀?事儿倒巧得很。”一面说,一面抚她饱满的红唇,“前阵子宠幸音阁,真真儿是把她当成了你。朕不去你宫里也是赌气,现在想想,简直有点小孩子气。音楼,不管你承不承认,全大邺的人都知道你是朕的皇后,这点已经改变不了了。你身上不好,朕等你,不过不会一直等下去。宫里的女人都是调剂,咱们才是正头夫妻,记好么?”

    她斜对着窗后流淌进来的夕阳,眸子黯淡,汪着一团凄恻的光。应该是想明白了吧,知道不能反驳他,认命地点了点头。皇帝喜欢听话的女人,一样牵念已久的东西失而复得,足叫他心花怒放。本钱不动先支利钱,他捏住她玲珑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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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死局;谁都破不了。皇帝虽昏庸,但是不可否认,他有投机的智慧,拿捏人的痛肋,一拿一个准。

    他说皇后安则肖铎安,音楼知道自己连求死都不能。她在这无望的深宫里,免了宫妃们的请安,却推不掉诸皇子的晨昏定省。她端坐在宝座上;听他们叫她母后;向她汇报课业。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眼里;受的限制比做端妃那会儿多百倍。

    经历了绝望挣扎;现在已经可以沉淀下来了。灵魂往下坠,越坠越深,像咸若馆外的那炉死灰,不管繁华还是糟粕,都囤积在了炉底。

    皇帝的成仙大业倒是一刻没有松懈,仍旧在太素殿里参禅悟道。偶尔来坤宁宫过夜,也只是过夜,她拒绝了好几次,所幸他没有相逼,这点算是好的。

    可是她心底里的痛苦怎么疏解呢?皇帝勒令她下懿旨,要肖铎把掌印值房搬出后宫,搬到十八槐以南那片去了。同在一座城,至此真的难以往来了。她想肖铎应该明白的,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谁知道呢,再深的感情只怕也架不住距离。伸手够不着,慢慢起了猜疑……她不敢想,和他究竟还有没有未来。

    她最近常去慈宁宫花园里转转,以前的掌印值房就靠着花园的南墙。她走进那片松林,把手贴在墙上,慢慢抚摩,仿佛他还在那里,只是墙太高,看不见罢了。

    好几次午夜梦回,梦见当初在鹿鸣蒹葭时的情景,醒来后人惘惘的。披上罩衣开门出去,天寒地冻里也不觉得冷,匆匆走到启祥门上,异想天开要趁着夜黑远遁,到他身边去。然而门上的太监磕头请她回宫,谁也不敢替她落钥。她垂着双肩站了很久,宝珠在边上苦苦哀求,她没有办法,失魂落魄被她拉回了殿里。

    深宫锁闭,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光景,唯一的乐趣就是接到彤云的来信。她是以表妹的名义给她写信,就算叫别人看见也没有妨碍的,说已经临产了,肚子大得像一面鼓。孩子很会折腾,在里面翻筋斗,常害她不得安睡。

    “谷雨的时候我赴京看望娘娘,花谢终有再开之时,娘娘当保重凤体,一切顺与不顺,老天自有安排。”彤云在信上这样写。

    音楼命人取黄历来,坐在炕头上细细翻阅,还有两个月,但愿彤云生产顺利,等她回来,就有了可以商量的人了。

    天转暖,阖宫的妃嫔宫人都开始裁剪春衣。惊蛰那天,节慎库里往各宫派料子,曹春盎托着大红漆盘进来的时候,音楼正给狗爷梳毛。他上前行礼,细声道:“奴婢恭请皇后娘娘金安。库里出了新缎子,奴婢奉督主的令儿,送来给娘娘过过目。”

    这么久了,才看见肖铎那边的人过来,她心里一阵扑腾,勉强定了神点头让搁着,把殿里人都支了出去。

    “小春子……”她还没把话说出口就红了眼眶,攥紧手绢问,“他好么?”

    曹春盎耷拉着眉毛道:“干爹让我报喜不报忧来着,可他不大好。前阵子染了风寒,身上烫得火炉子似的,方大夫给他开了药,他也不怎么吃。奴婢在他身边伺候,这是第三个年头了,他身子骨很结实,以前连个伤风都没有的,这回病了大半个月……”他往上觑觑,见她脸色煞白便顿住了口,又换了个调儿说,“不过娘娘别担心,这会儿已经没大碍了,也就清减了点儿,精神头尚且不错。”

    音楼心里着急,掖着眼泪道:“我如今是关进了笼子里,想出出不去。掌印值房叫搬出后宫,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想头。你一定代我好好照顾他,他身子硬朗了,我在宫里才有奔头。”

    曹春盎道是,“请娘娘宽怀,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我干爹。”说着回头朝门上看一眼,确定了没人低声道,“西海子那位太宵真人是干爹举荐给皇上的,娘娘知道吧?”

    音楼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事儿,怎么?”

    “道家修炼的道术和佛门不同,说句打嘴的,什么阴阳和合,最脏的。皇上炼丹,里头加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据说还有少女经血……”曹春盎做了个作呕的表情,“那些个东西加多了,没准儿哪样和哪样克撞,不是仙丹,就变成毒药了。眼下配方儿都在真人嘴里,皇上提防干爹,对真人倒是掏心挖肺的,他还指着他做神仙呢!所以娘娘得再忍忍,不是没盼头的,盼头大着呢!旁的不稀图,就是要时间。这种事儿不能一蹴而就,娘娘能明白奴婢意思吗?”

    音楼听得浑浑噩噩,最后弄清了,肖铎要在皇帝的金丹里动手脚!她吓得打了个寒噤,“那怎么成!万一那个道士靠不住把事儿抖出来,他的处境不就危险了么!”她说着,颓然倚在引枕上,半天才道,“你替我传个话给他,他的心思我都知道,可他要是为我好,就不要再涉这个险。封后那天皇上和我把话都说明白了,我听着心里惊得厉害。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即便不能在一处厮守,我也认了。”

    曹春盎眨巴两下眼睛,佝偻着腰道:“娘娘为干爹好,奴婢都知道,可人一旦有了执念,要放下就难了。您只管放心,干爹办事一向稳妥,那道士本来就是个浑水摸鱼的积年,是干爹抬举他,给他机会发财。他其实是个火居道士,外头有老婆孩子的,瞒着万岁爷罢了。他这是欺君的罪,嘴不严,自己死得快不说,还要捎带上家里人,他没这个胆儿。不过娘娘的话,奴婢回头一定带到。我跟您掏心窝子吧,其实我干爹这样,真不好。”他为难地搓手,“风口浪尖上,有点儿闪失就要闯大祸的,依我说先按兵不动,等事儿缓和下来了再做打算。可您瞧,他真有点着急了。奴婢那天劝他来着,他剑举在头顶上要活劈了奴婢,得亏大档头和四档头在,要不这会儿奴婢成两截子了。奴婢都是为他老人家,没想到驴脑袋没摸上,给驴蹄子蹬了个窝心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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