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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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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维桑跪着不动,黑眸中犯上一层血色,“景将军,你我之间隔着国恨家仇,若是一剑将我杀了,岂不是便宜了我?”
  景云锵然收剑:“你这妖女当年差点害死将军,今日还指望将军帮你?”
  江载初微微弹了弹指,示意景云出去,微笑道:“这事容我和郡主再商议吧。”
  景云带上了门。
  维桑极缓极缓地弯腰,磕头,一字一句:“亡国女不敢称郡主。”
  江载初眯了眯眼睛,看她一个又一个重重磕头,雪白的额上已经青紫一片,皮开肉绽。
  “刚才景云有句话说错了,如今我的确能帮你。只是要看,为什么要帮。”江载初在磕头声中慢慢开口,“维桑,我给你一盏茶时间。你若能说动我,我便帮你保住蜀侯的性命。”
  维桑依旧跪着,只是挺直了身子,哑声道:“将军若能答应,韩维桑是生是死,是屈是辱,皆听将军定夺。”
  江载初轻慢一笑:“韩维桑,你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了一些——杀或是辱,此刻你在我手里,还有商榷的余地么?”
  脖颈处细细痒痒的感觉,粘稠的液体沾湿衣襟,白衣一片猩红狰狞。她却径直站起来,直视江载初,微微一笑:“将军,你,果然不是当年的殿下了。”
  江载初依旧不言,神容虽淡然,指节却微微凸起。
  “将军救蜀侯,韩维桑自愿为奴,助将军夺这天下。”少女目光清亮,一字一句,“可好?”
  江载初霍然起立:“凭你?”
  “我知道将军此刻不信。”韩维桑踏上一步,“三月之内,我将长风城献给吴军,以示诚意。”
  江载初反出晋朝,用了三年时间割据南方。而长风城卡在南北之间,三面围山,是出了名的要塞,也是由南至北第一道关隘。上将军如今在南方立下根基,继而南图,必然要攻克下长风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江载初走到维桑面前,一手擒住她的下颌,沉声说,“长风城?”
  “不错,长风城。”维桑毫不畏惧,与他直视。
  “好。我便保蜀侯三个月。韩维桑,你若是做不到,就算杨林不杀蜀侯,我也提兵把蜀地灭了!”他已将她逼到角落,“至于你,为奴为婢,有的是折辱你的手段。”
  得了他这一句话,维桑原本一口提着的气蓦然间松了,她不得不稍稍扶着墙,才能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多谢将军。”
  江载初斜睨她一眼,眸色生冷:“滚出去。”
  每一步往外走,她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不小心便会晕厥过去。待到挣扎到门外,一夜月辉洒落,她忽然觉得奇妙,人总是这样,在极强的重压之下,肉体的痛楚便会被隐藏起来。可一旦放开了忧虑,那些感觉便会于须臾间放大,波涛汹涌般涌至,直至将人淹没。她随手抹了抹脖子,一手的血,分不清是手上的,还是景云那一剑划的。
  真好,还没死。
  她呵呵笑了笑,没人告诉她现在该去哪里,侍从们低着头,仿佛她并不存在。她有些茫然的在门厅处顿了顿,便凭着记忆往之前的方向走去。
  到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就好了罢。
  她这么想着,一步步走得慢而踉跄。
  景云注视了她很久,眼神由愤恨到错综,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转身,扣了扣门。
  上将军负着手,仰头正在看山川舆图,不知为何,背影有些萧索。
  “大哥,杀了她。”景云一字一句,“你若下不了手,我来动手。”
  江载初依旧站着未动,只浅浅道:“景云,她还有用。”
  “不管她有没有用,我怕你……”他顿了顿,只不敢把下一句话说出来,“再说,打这天下靠得还是手中长剑,她——”
  “怕我心软?”江载初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转身道,隽逸的眉眼中极冷酷,“景云,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老琴师收留她,于她有恩,她是代那老琴师来的。”
  “她明知我在这里,却还是来了,你信她只是报恩?”
  景云双眉一簇,他本是个温和沉静的年轻人,思绪间更显稳重了,沉吟道:“是,她若不想来,可以找各种借口。可她……还是来了。”
  “不仅来了,还在我入筵的前一刻有意弄伤了手,似乎想要避开我。”
  景云想起她血肉模糊的右手,双眸一亮:“她……也是故意的。一见面便示弱,想让大哥心软。”
  可究竟是为何?
  明知自己送上门来,会死,会被折磨,可还是来了。
  “我们的人能探知杨林想要废蜀侯,她必然也知道。”江载初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眉心,一字一句,慢慢的,仿佛在替自己理清思路,“蜀地斡旋不下去,她保不住蜀侯了,只能来求我。”
  “你打算帮她么?”景云大惊,“将军,不可!”
  江载初安静的看着这个兄弟,不知为何,很想笑一笑。他眼中的自己,或许还是三年前那个宁王,年轻冲动,意气风发,可以不要江山故国,只要倾城一笑。可现如今,他麾下二十万将士,追随着他拼杀,一寸甲,一寸土的拼来如今的吴楚之地。当年的那个自己,实在太陌生,也太柔软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她敢孤身来求我,必然得拿出相应的筹码。景云,她说,可以拿下长风城。”
  景云霍然而起,剑眉星目间,极是震惊:“长风城?”
  数日前的崖城一战,上将军终于彻底扫平了吴越之地名目繁多的各路大小诸侯,如今就该图谋北上了。上将军是军事奇才,每每兴兵布阵出人意表,却惟独不提何时北伐,顾虑之一,便是第一道关卡,长风城。
  长风城并不是百攻不下之铁城,只是若要拿下,必然得付出强攻的代价。高城破,万古枯,他知道上将军只是在寻找一个能令将士们保住性命的破城之法。
  “你来看。”上将军招了招手,示意景云站到自己身边,锋锐的眼神盯着舆图的一角,“长风城三面环山,这是它的天然屏障。唯一的南城墙高百尺,晋朝花了几十年时间加固,我曾经在城内驻守过,比谁都知道它军事的坚固,远非我们这些年攻克的城池能比。”
  “强攻吧!弟兄们不怕死!”景云一扬头,少年将军眉宇间满是常胜后才有的光芒。
  江载初不置可否,俊秀的眉峰下,双目沉静,他依旧注视着水墨笔画下粗犷的城池标记,思绪却渐飞渐远,仿佛已经触到那坚硬的城池,冰冷的铠甲,和粘稠的热血。

  维桑翌日醒来时,只觉得头脑浑噩,踉跄着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气便灌了下去。唇皮已经干裂了,身上脸上都烫得厉害,想来烧得有些高了。
  窗外日光透进来,她摸摸自己的脖子,那道剑痕已经结痂,右手上的几处伤口也止了血,只是未曾包扎,红肿起来,大约是要起脓了。她估摸着时辰,大约已是午时了,这一日一夜,未曾进过米食,她倒不觉得饿,只是怕一会儿精力不济。
  正想着,门被人推开,两名侍女吭哧吭哧抬了一大桶水进来,为首的侍女在桌上放上一套衣衫,行了一礼道:“姑娘,待沐浴之后,请去面见将军。”
  这是春日的天气,虽不甚冷,却绝不暖和。
  维桑走至桶边,探手摸了摸,却是冰凉彻骨的井水。她不惊不讶,微微还礼:“我知道了。”
  那两名侍女对望一眼,缓缓退了出去。
  维桑解了衣衫,在木桶边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半跨进木桶中。
  脚趾甫一触到冰凉的水,浑身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每一寸神经都像是被利刃割过,冷得一颤。她却重重踏了进去,拿浸湿的粗布狠狠擦起身子,直到肌肤通红,才重新踏出桶外,强忍着身体的战栗,穿上了衣衫。
  明明柔软的绸衣,却像是粗硬的麻布,蹭得每一寸肌肤生疼。红肿的手指拿起篦子,一点点的整理头发,最后勉力结了一个发髻,维桑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色灰败,唯有两颊泛着极不正常的红潮,脖颈上那道紫红的伤痕赫然显眼。她走至桌边,一气将整壶凉茶水灌了下去,这才从容抬步,走至门口,对侍女道:“请姐姐带路。”
  上将军府西苑。
  薄姬坐在铜镜前,慢慢描着眉,轻声问侍女:“怎么样?”
  “奴婢看着她洗了那凉水浴,如今已经去将军书房了。”
  薄姬美目微扬,望向后室,拿纤长美白的手指在唇上比了比,笑道,“嘘,将军还在午歇呢。”
  正说着,慵懒的男声自后室响起,略微带着低沉睡意:“什么时辰了?”
  “午时三刻。”薄姬连忙起身,捧了一盅热茶至年轻将军面前,柔声道,“将军,多睡一会儿吧。昨晚你一晚未歇。”
  江载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鼻中嗅到清淡的香气,星眸微挑,忽而微笑道:“你又做了什么顽皮事?”
  薄姬抿了抿唇,娇丽容颜仿佛欲开的国色牡丹,却隐隐带着不悦,娇嗔道:“昨晚你带了陌生女子回来,以为我不知道么?”
  江载初微微一笑,俯下身靠近,不顾她挣扎,半是强迫地深深吻住那樱唇,良久,直到怀中美人透不过气来,方才放开她,低低道:“可我此刻还在这里。”
  薄姬眸中直欲滴下水来,伏在他怀中,断续道:“我……并未做什么。”
  他不语,只是松开了她走至一旁,侍从快步上前,替他穿戴衣冠。
  “只是妾心中气不过,让人将她沐浴的水换成了凉水罢了……”薄姬从侍从手中接过了他惯常戴的玉冠,温柔细致的替他理着长发,笑盈盈道,“将军戴这玉冠,真好看。”
  江载初半垂着星眸,听她有意将那吃味之事说得轻描淡写,最后纵容一笑,站起身来,淡淡道:“阿蛮,看来我真宠得你娇纵之极。”
  薄姬撅着嘴,退在一旁不语,眼神却是如小儿女般,清澈无畏,大约是知道他绝不会真正生气。
  江载初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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