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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繁华-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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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莫名得觉得有些发慌,顿了顿,依旧将那番话说完:“朕寻思着,还是将那郡主送到后宫吧,左右蛮夷女子,朕便关她在冷宫一世又如何?”
  他话锋一转,“依你看,这嘉卉郡主倒是如何?”
  “臣弟与她并无多少接触,样貌倒是工整,仪礼也齐全。”宁王淡淡道,“她如今在驿馆,陛下不知打算何时将她迎进宫?”
  “已让人算过吉日,便是六月十六吧。”皇帝眼神愉快,又杂着几分恶毒,“只怕到时还得辛苦皇弟,为朕主持仪式,将她接进宫内,也算有始有终。”
  他似是在刻意强调“有始有终”,宁王略略低下头,双手在袖间用力握成拳:“臣弟乐意之至。”
  是夜,周太后亲自到了紫宸殿,皇帝刚刚散食回来,忙扶着太后坐下,笑道:“母后怎得亲自来了?”
  “宁王刚来看过我。”太后慢慢道,“你如今打算如何安置他?”
  “现在京城呆一段时间吧。”皇帝轻描淡写道,“过一阵或许会遣他去关外。”
  太后沉吟片刻,“你要他负责筹备六月十六的婚事?”
  皇帝嘴角难以克制地溢出一丝笑意:“母后,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娶那蛮夷女子?”
  太后看着儿子,眼角笑意一样在闪烁。
  “他既然钟情那个女子,我便要他知道,这天下的一切到底是谁的!”皇帝越想越觉得舒畅,“母后,你不知我心中有多快意。”
  “你高兴便好了。”太后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肩膀,笑道,“只是也不可逼他太急,凡事总要留个后手。”
  “儿臣知道。”
  “六月十六的大婚,日子会不会急了些?”太后又道,“我这心里,总觉得太过仓促了。”
  “娶个蛮夷女子,不过是叫那里看看朝廷的心意。左右韩壅已死,如今蜀侯不过是一孩童,朕自然有办法掌控那边全局。”皇帝漫不经心道,“母后你且放宽心便是。”
  元熙五年六月十六日,皇帝迎娶嘉卉郡主。
  近一个月的时间,每日都有宫中女官来教维桑礼仪,不厌其烦的让她记住繁复的过程。
  “明日一大早,宁王便会来接郡主入宫。”女官笑道,“郡主今晚最好将这些再温习一遍。”
  “宁王?”维桑回过神,“宁王来接我?”
  “郡主不知是宁王在替陛下筹措这场婚事么?”
  维桑双手不自觉得抓紧了裙裾,茫然摇摇头。
  “总之,今夜郡主早些睡,明日可累呢。”
  入宫前的最后一夜,维桑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左右是睡不着了,她索性坐起来,命侍女挑亮了灯,研了墨,在纸笺上写字。
  写了一张,又烧掉;再写一张……
  不知不觉,屋外已有了一丝天亮。她从容搁下笔,躺回床上,过不了多时,却有侍女进来,轻轻唤起了她:“郡主,该起了。”
  她坐了起来,任由人打扮梳妆,换上凤冠霞帔。
  这一身大红喜服,皆是从锦州带来的。
  阿嫂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帮她准备嫁衣,那时她还不知自己会嫁给谁,阿嫂却绣得极为用心,红色丝线中并着织金,华美秀丽。她那时迫不及待地试了试,前襟的凤凰拖着尾翼,昂首欲飞,美不胜收。阿嫂亦是满意的笑:“将来我们维桑会是最美的新娘子呢。”
  维桑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又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凤凰,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只觉得眼中水泽要漫出来。
  “新娘子可哭不得。”侍女笑着替她擦去那丝润湿,“郡主,咱们出去吧,宁王殿下已经到了。”
  凤冠上的珠帘隐约遮挡了视线,她便顺从地扶着侍女的手,走至门外。
  肃穆而庄重地迎亲队伍,大约皆是皇帝的禁卫军,一色银色铠甲,头盔上系着红缨,初晨雾霭中,壮阔至极。
  队伍的最前边,是她熟悉的身影。
  宁王以玉冠束发,腰配玉剑,深紫朝服上金龙张牙舞爪,衬得身姿挺拔修长,面容英挺。他翻身下马,亲自来扶她:“郡主,请上车。”
  她立在原地不动,良久,方才把手放在他手中。
  他能察觉到她的手在微颤,一颗心失律片刻,终究还是稳妥地将她带上车。维桑甫一坐定,就伸手撩起眼前珠帘,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合礼仪,可是此刻……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江载初尚未离开,她触到他深邃的眸色,一颗心忽然砰砰乱跳起来,心底是难以描述的软弱与混乱——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他能读出她的心意,却只是掩饰起那丝黯然,放下了车帘,深吸一口气,喝令:“启程。”
  一路行至皇城,车队行过丹凤门,最终停在了含元殿前。
  文武百官皆候在龙尾道两侧,看着宁王下马,扶下这位来自川蜀的郡主。
  这也是维桑第一次见到这般壮阔的宫殿。
  大晋朝五代帝王修筑的宫殿,在这晨辉中,一眼竟难以望到尽头。所谓九重宫阙,千宫之宫,那种气吞万里的气魄,一时间令维桑屏住了呼吸。
  “郡主。”宁王低低提醒了一句,“陛下与太后皆在含元殿。”
  她的目光从气势逼人的含元正殿上挪开,低低说了句:“好。”
  他小心走在她身侧,引着她走上龙尾道,身后是长长的礼官队伍。
  龙尾道两侧站满了官员,维桑用眼角余光望去,只见乌泱泱一片,各色官服,各色陌生面孔,有些恍惚。
  “你看右首那个年轻人,便是元皓行。”许是为了缓解她此刻的紧张,江载初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话。
  维桑不为人知地偏了偏头,目光恰好与那年轻人相撞。
  身上仿佛有清凌凌的水流落下来,她的脚步顿了顿。
  元皓行……明明年岁并不大,为何这双眼睛这般锋锐,仿佛能刺破自己的心事?维桑心中一惊,尽量从容着转回目光,不经意落在江载初所配的剑上,想了想,方道:“你腰上配的是何物?”
  “婚礼用的礼器。”他答道,“是把玉剑。”
  “我进了含元殿,你……你会陪着我么?”她只觉得手心渐渐潮湿,眼前这未知的一切,忽然令她升起惧意。
  “我会在。”
  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秀丽的侧颜,嫣红的薄唇,以及秀挺的鼻子……他一直刻意不在想,今日她穿着嫁衣,是多么美丽……而他陪在她身边的时光,却只剩下这数十步路而已。
  他要亲手将她,送至皇帝身边。
  从此深宫幽幽,再难相见。
  “你会在哪里?”她的声音几乎要哭出来。
  “你和皇帝之间。”他胸口一片透凉,“只要你抬头,我便在那里。”
  郡主入殿,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稍稍眯起眼睛。
  他的目光苛刻地又一次从头至尾打量维桑,最终停留在她珠帘后隐约的五官间。虽然已经听王祜说起过,可是眼前这穿着嫁衣的少女,竟是超出自己意料之外的秀美。她的目光透过那些玉珠,有些羞怯,亦有些安静地同他对望。
  是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
  皇帝心中一喜,安然坐着,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的宁王身上。他并没什么表情,比起往日,只是脸色略显苍白。
  唇角笑意加深了数分,皇帝招来身边内侍,低低吩咐了一句。
  两侧官员们鱼贯而入,礼官开始宣读诏书,待到宣读完毕,文武百官皆跪下,齐呼万岁。
  皇帝慢慢站起来,走向维桑。
  维桑亦是伏在地上,这针落可闻的殿中,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颗心砰砰直跳,就连脑子也是恍惚着的,一副又一副凌乱的画面四散飘逸。
  杏林中和他初遇,深夜的锦州城他拉着自己疾驰在小巷中,大雪纷飞的那一晚,他低下头,温柔的亲吻自己……
  可那些往事之中,大哥、父亲、阿嫂,却一个接一个的走了……战场枉死的兵士,流离失所的难民,卖妻鬻子的族人……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正在走向自己的男人!
  维桑伏在地上,那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情爱那样渺小。
  纷乱的思绪中,最为明晰的,是肩上的责任,和铺天盖地的恨意。
  她偏过头,静静等了片刻——果然,宁王感应到她的目光,亦轻轻抬起头,眼神似在无声询问。她的面容平静,只是暗暗用力咬破了舌尖,血腥的味道霎那间充满了口腔,心中无声地滑过三个字……对不起。
  终究冲他甜甜地笑了笑,红唇轻动。
  江载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全身的热血涌上了脑海,淹没了自己所有的理智。
  百官之中,看到这细微动作的,只有元皓行。
  他心中滑过一丝疑虑,照理说,在这样的典礼中,他们不该这般眼神交汇。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却见皇帝已经站在了郡主面前,笑着向她伸出手:“郡主远道而来,辛苦了。”
  嘉卉郡主慢慢直起身子,顺从地将手放在皇帝手中。
  皇帝牵起了她的手,转向众人,笑道:“众卿平身。”
  百官纷纷起身。
  当此时,宁王亦站了起来。
  皇帝与郡主离他只有三步之远。
  他大步跨上前,刷的抽出了腰间玉剑。
  因入殿之时,百官皆是搜过身,不许携带武器,宁王身上配着的玉剑因是礼器,玉质脆弱,自然没想到会成为此刻的凶器。
  ——这个举动太过意外,人人怔住,只呆呆看着中央立着的那三人。
  宁王一把推开了郡主,径直将那把剑插入皇帝后背。
  凌厉至极的冷风划过,皇帝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堪堪避开,肩上龙袍却已经划破。
  他看到宁王赤红的眼睛,以及周身散发的戾气,大喊起来:“救驾!”
  禁卫军这才反应过来,抽出兵器从殿门口奔来。
  只是含元殿宽敞之极,他们奔来也需一段时间。大殿里一片混乱,皇帝身边的内侍颇为机灵,拿着手中拂尘重重格向宁王手中玉剑。
  卡啦一声,玉剑裂开成两截。
  宁王只是冷冷笑了笑,反手一掌将那内侍击得飞开,跨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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