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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帝换了一个坐姿,背靠在软椅上,在他身后,垫着两个软软的垫子,这两个蓬松的软垫子是皇太孙朱由校献上的礼物,因为万历帝的腰椎不是很好,当他坐着的时候,有这样两个软软的垫子垫在身后,会减少疲劳感。
万历帝心知肚明,这两个软垫子是杨澜和朱由校开地那间店铺出品,由杨澜设计而成,原本,他心头非常欣喜,觉得杨澜对他这个皇帝,非常有心。
然而,现在,他不这样认为了,他认为杨澜其心可诛,为了迎合上意无所不用其极,自己腰椎有点小毛病,他也观察到了,这才有了这两个软垫子的出世,如此观察入微,如此用心,意欲何为?
“微臣并无丝毫隐瞒!”
杨澜跪在地上,脸上不见有丝毫的慌乱和惊恐,平静中,表情稍微带点委屈,然后,他朗声说道。
“呵呵!”
万历帝怒到了极点,脸上反而看不到丝毫的怒色了,他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我到要看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杨澜面上带着一丝悲愤。
“吏部的档案内,只需要臣留下父系亲族那边的关系,对于,母亲这边的亲人,并没有让臣报备,所以,这并非臣有心欺瞒陛下,故意不告知陛下此事!”
“是吗?”
这会儿,万历帝可听不进杨澜的解释,在他看来,解释也就是掩饰了!
“微臣入了翰林院之后,一直在藏书楼办公,和同僚少有来往,微臣自然不会满天下地向他人汇报自己的家世,所以,那些人不知微臣和姥爷地关系也是自然,这并非微臣故意欺瞒!”
停顿片刻,杨澜眼神中掠过一丝苍凉。
“陛下,微臣和姥爷之所以没有四处宣扬我们之间的关系,便和陛下刚才所言一样,我们是有私心的,但是,这私心只是姥爷对微臣的眷顾之心,绝无丝毫欺瞒陛下之意!”
“说吧,你们有什么私
和杨澜那诚恳无比的眼神对望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万历帝想听杨澜继续说下去,这一刻,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其实很希望杨澜的话能够让他相信。
“姥爷身为内侍,乃是不健全之人,士林诸公对这样的人甚为不屑,姥爷害怕他和微臣的关系被朝堂诸公所知,连带之下,微臣也会被他们所不耻,无法在朝堂立足,所以,这才没有将我们地关系公开化啊!”
说罢,杨澜猛地趴伏在地,脑袋重重地磕在汉白玉地砖上,发出一声巨响,当他抬起头来说话时,额头已经肿起了老大一团。
“微臣祖孙绝无欺瞒陛下,暗图不轨地心思!”
祖孙之情?
这似乎说得通!
万历帝有些犹疑了,他原本想痛斥杨澜一番,然后让锦衣卫将杨澜带下去,将他和魏忠贤问罪处斩,亲族流放他乡。
只是,杨澜刚才的那番话合情合理,如果换一个立场,自己处在魏忠贤地角度,为了由校的前途和未来,或许也会这样做吧!
但是,就这样放过杨澜,万历帝又心有不甘。
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万历帝沉默的时候,跪伏在下面的杨澜内心也非常的忐忑,这个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等待,就算他和万历帝的距离不远,殿内又没有多少侍卫,他可以暴起伤人,挟持万历,或是将他杀了,然后,乘宫中大乱,看有没有机会混出皇宫,就算他能够做到这件事,那又有何意义呢?
“来人!”
沉吟了片刻,万历帝终于发话了。
杨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此刻,他的心情便如当初那天决意逃出杀手训练营一般紧张无比。
第二集 京师风波恶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个只能留一个
风儿轻拂,庭院内的腊梅枝条在轻轻摇曳,这个时节,腊梅自然是不开花的,光秃秃的枝条上,就连叶儿也没有几枚,没什么可看的。
然而,那个人的视线却一直落在那丛腊梅上,仿佛看得津津有味。
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下颌三缕长髯,乌黑发亮。
在杨澜成亲当日,他曾经出现在抱朴园的门口,并且,用一种怀恨的目光注视过杨澜,似乎跟杨澜有着血海深仇。
一阵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
进入院子后,那脚步声放得低缓了,随后,消失在那人身后。
那人并未回头,他依然盯着那丛腊梅,伸出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着腊梅的枝条,他紧紧地盯着那里,似乎在感觉枝条表面的粗糙和起伏。
“说吧,什么情况?”
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隐藏的疲态。
“老爷,小的安排在那人府邸旁的细作回来了,说是宫内内侍带着几个锦衣卫将那人带入宫中去了,似乎是皇上宣旨召见?”
站在那人身后一个下人模样的中年人躬着身,毕恭毕敬地答道。
他也曾经出现在抱朴园地门口。当时。也如现在一般站在那人身后。圣上宣旨召见?不是直接让东厂或是锦衣卫来拿人么?”
那人转过头。面上闪过一丝惊疑。事情地发展没有按照他计划中地那样进行。这让他有些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无法控制。
他那个仆人蹙了蹙眉。点了点头。
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多了一丝忧色。这时。他那个仆人说道。
“老爷。谬大人前来拜访。我已经把他带到了中堂。奉上了热茶!老爷。你看……”
“嗯!”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
“带我前去会客!”
说罢,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出现在中院的大堂外,那个仆人留在了门外,那人径自行了进去。
不一会,厅内待客的婢女和下人们就鱼贯地退了出来,中堂的门半开半掩,先前那个仆人站在门外,警惕地望着四周。
屋内,那个人坐在主位上,谬昌期坐在客位。与他相对而坐。
“这次,多亏魏大人提供讯息,我等方知那小贼与宫中内侍有亲。两人将这消息隐瞒不报,犯了欺君大罪,此次,那小贼必定不能翻身,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大人帮忙啊!”
谬昌期向那个魏大人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魏大人脸上勉强挤出了一缕微笑。
“那个小贼被圣上宣旨召见,中午进宫去了!”
“什么?”
谬昌期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站起来,往前行了两步。盯着魏大人,大声说道。
“那小贼不是应该被锦衣卫带走,抓入大牢的么?欺君之罪!那可是欺君之罪啊!罪犯欺君,当诛九族啊!”
顿了顿,谬昌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他摇摇头,停下脚步,说道。
“不行,我要立刻去面见圣上。恳请圣上治那小贼地欺君之罪!”
说罢,他便要快步向外行去,这时,那个魏大人叫住了他。
“谬大人,稍安勿躁!”
谬昌期也只是一时冲动,表面上,他行事冲动,性情直爽,一副板荡忠臣的模样。其实。这只是他的某种伪装,骨子里。他并非海瑞那般的偏执狂,他还是会审时度势的。
所以,魏大人一喊住他,他便停下了脚步。
面见圣上?
哪里有这么容易,他只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左谕德,万历帝才没有闲情召见他呢!
“十来个言官同时上疏,折子中地事情又是千真万确,有着真凭实据,容不得那小贼抵赖,圣上召见那小贼,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将那小贼抓入大狱,应该是想当面问个清楚吧,毕竟,当初,是圣上钦点的状元!”
“希望是吧?”
谬昌期点了点头,坐回了原位。
“不管怎样,这次要多亏魏大人鼎力相助,不然,我们也查不出那小贼的底细来,内宫和外廷勾结,那是大忌,这次,那个小贼应该是难逃大劫了,我们拭目以待吧!”
“哼!”
魏大人冷哼了一声,咬牙说道。
“当初,小儿便是因为想要查探那小贼的底细和阴谋,这才伪装潜入那间妓院,想要寻到那小贼和李进忠勾结的证据,不想,中了那人的圈套,不晓得那小贼使了什么手段,让小儿死得那样难堪,使我魏家成为了士林中的笑谈,我魏某人若是不能让其家破人亡,小儿在九泉之下又怎能瞑目啊!”
这个魏大人便是魏好古的亲身父亲魏尔刚,他刚从济南府任上回京述职,进入吏部,担任给事中一职。
得知魏好古的死讯地时候,他还在济南任上,最初,他也以为魏好古是因为纵欲过度,这才死于非命,所以,时常痛骂自己生了一个孽子。
然而,当初被魏好古打发到淮扬,然后又辗转来到了魏尔刚身边的那个管事这时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因为,他跟在魏好古身边好几年,一直帮魏好古做一些见不得人地事情,他知道魏好古的为人性格,自制力极强,断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于是,他向魏尔刚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并且,将魏好古和杨澜的私人恩怨也道了出来,对此,魏尔刚将信将疑。
魏尔刚回到京城后,便利用魏家的人手查探整件事。
杨澜给魏好古设下圈套然后将其铲除做得是天衣无缝。魏尔刚找不出杨澜与魏好古死亡有关的任何证据,但是,证据虽然没有,然而,通过一系列的查探,魏尔刚同意了那个管事的看法。那就是魏好古地死必有蹊跷,绝对和杨澜有关。
于是,魏尔刚发动魏家所有的人力物力,秘密收集与杨澜有关的所有信息。
他做得非常巧妙,并没有派人直接监视杨澜,而是动员人力在京城,肃宁,保定几个地方探听与杨澜有关的信息,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发现了杨澜和宫中的李进忠太监是亲属关系,李进忠乃是当初肃宁县那个浪荡儿。杨澜是他的外孙。
他晓得杨澜和谬昌期交恶,东林党非常看不惯杨澜,同时,吏部也卡着杨澜地晋升不给办,于是,魏尔刚便把手头上的证据交给了谬昌期。
接下来,便有了大批言官同时上疏弹劾杨澜的事情。
这件事打了杨澜一个措手不及,魏尔刚若是知道杨澜心里面在想什么地话,他应该会感到得意。因为,直到现在,杨澜都不晓得这暗箭究竟是何人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