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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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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旱灾,与雪灾不同,非一夜之难。地方官员早该有所警觉,却迟迟不亏上报,粉饰太平,而今终于拖得无可收场了就随便找个借口将原城主调离,找个新人去收拾烂摊子。若收拾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收拾不好了也没关系,皇上追究起来,反正有替罪羊在……”姜沉鱼冷笑,  “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他们仗着天高皇帝远,事事欺上,皇上就索性将计就计,派薛采和我哥去,一个年幼,一个草包,看在他们眼中,想来也不会太过重视。孰料这才是皇上真正的用意——赈灾固然重要,清污更是势在必行。等他们纷纷被定罪抄家之时,就知道自己错得究竟有多么离谱了。”
  面对她如此恭维,昭尹也只是淡淡一笑,依旧不肯表态:  “第三呢?”
  “第三……”姜沉鱼深吸口气,表情忽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继薛氏垮台,姬婴离世,如今,满朝文武,可以这么说——大多碌碌,无出挑者。”
  昭尹原本慵懒如猫的表情也霎时变得很严肃。姜沉鱼此话说得极重,若是换了别的时候,或是被第三人听去泄露了,都是一场大祸。可她,就那么柔柔弱弱地站在他面前,一脸平静地把这句话说出了口……他的心,一下子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变得又是酸涩又是疼痛起来。
  “是时候该重新选拔人才了,皇上选中薛采,就是要昭告天下——高宫重任,有才者居之。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无论你曾有多么不光彩的背景,都没有关系。”
  姜沉鱼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不料昭尹听了却是一笑:  “是么?”
  和这位帝王相处久了,也就逐渐掌握到了他的一些性格特征。比如他此刻眼皮也不抬,只是左唇轻轻一扬——这种笑容,就说明他并不认同。
  于是姜沉鱼便停了下来,问道:  “皇上,臣妾说错了么?”
  昭尹的目光掠过她的肩膀看向后方,用一种很难描述的表情道:  “薛采……是不可能重回官籍的。”
  停一停,补充道:  “可重用,但不可赏。”
  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姜沉鱼已赫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寒意自脚底油然升起,一瞬间,手脚冰凉。
  是对美玉蒙尘的痛惜。
  是对帝王无情的悲伤。
  亦是对世事残酷的醒悟。
  亲自亡于昭尹之手的薛氏,是不可能在昭尹之手重新站起的。那是一个帝王的尊严。也是一个朝代的规则。
  纵观历史,为什么很多冤案都在当时无法申诉,要等改朝换代后才能翻案昭雪?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规则在。
  所以,薛采无论多么出色,无论为国立下多少功劳,都不可能加官晋爵了。起码,在昭尹还在位时,不会有。
  “所谓官场,无非两物:权,钱。图璧伊始,权在薛怀手中,钱在姬氏一族。
  朕虽为帝王,却因这两样而处处受制。如今,权回来了,但是钱呢?”昭尹将视线收回,对她笑了笑,笑容里有很多苦涩的味道,“钱不见了。”
  姜沉鱼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姬家像个无底洞,把璧国的钱都源源不断地吞掉了。姬婴活着时,还不明显,他一死,所有请求拨钱的折子如同雪片一般飞来,每一件都是要紧事、大事,但国库……却是空的。”昭尹负手而立,垂睫望地,长长的睫毛遮住了表情,  “事实上,朕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江都之灾。’
  所以……才派的两个替死鬼……么?
  姜沉鱼忽然意识到:一切原来……比她想像的还要复杂。
  窗户开着,一阵风来,吹到身上意外之凉,姜沉鱼搓了搓纱衣中的手臂,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秋天,真的来了。
  圣旨还没正式颁下,姜孝成便已得知了自己被点为钦差的消息,当即招呼了一批狐朋狗友们大肆庆祝。在著名的销金窟花天酒地了一番后,又去温柔乡胡搞乱搞了一通,最后喝得酩酊大醉,在帝都第一名妓蜜小仙的床上沉沉入睡。
  半醒半醉里,依稀察觉到床头坐了个人,以为是蜜小仙,当即双手一伸,蚬着脸就靠了过去,嘴里嘟哝道:  “来来来,我的好小仙,让大爷亲一个……”
  一股淡雅的香气涌入鼻息,与蜜小仙平日里所用的花蜜大不相同,仔细嗅了嗅,还有那么点儿熟悉,眼睛不由得就开了一线。不开还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坐在床头,被自己搂着正在挣扎的,哪里是蜜小仙,分明是自己的妹妹!
  姜孝成吓得酒一下子就醒了,从床上跳起道:  “沉鱼?怎么是你?”
  姜沉鱼整了整被拉乱的衣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姜孝成连忙跳下床,连鞋也顾不得穿,光着脚在屋里跑了一圈,确信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这才重新走回到姜沉鱼面前,急声道:  “我的姑奶奶,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就来了啊!有其他人看见没有?爹娘和你嫂子知道不?”
  姜沉鱼吹了吹自己的指尖,悠悠道:  “原来哥哥来这里还是保密的?公然在红袖楼用十串明珠买了蜜小仙的彩头,然后又开了三天流水宴任由别人吃喝——这样的豪举一出,我只当是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呢。”
  姜孝成顿时面色如土,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吧?我真、真那么做了?”
  姜沉鱼给了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姜孝成看看那张号称全帝都最难上的一张花床,再回想一下昨晚的情形,有了点印象。但随即而来的,是更大的恐惧:  “完了完了完了!这要是被爹和你嫂子知道,我就完蛋了!事不宜迟,快走!”说着就开始匆忙地穿衣服。
  他虽然好色贪杯,但自小家里管得严,因此鲜少有醉宿在外的事情发生。昨天实在是喝得太多,最后都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了。如今看到姜沉鱼出现在这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爹和媳妇肯定也都知道了!爹知道也就算了,最多是一阵责骂,堵上耳朵当听不见也就算了。但李氏知道了,起码半年休想安生,而且这一辈子都要被她时不时地拿出来冷嘲热讽……一想到那悲惨境地,他就后悔连连,手忙脚乱地穿好外衫套好鞋后,正想走人,却见妹妹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床边,就伸手去拉她:  “等什么呢?还不快走?”
  姜沉鱼挑了挑眉:“走?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话说出口了,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姜孝成将妹妹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后,一拍脑袋道,  “对哦,你不是在宫里吗?怎么来的这里?你私自出宫?”
  “哥哥,你坐。”
  “坐什么坐啊,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看看还来不来得及在爹发现前赶回去。”
  姜沉鱼咳嗽了一声,沉声道:  “哥哥,坐,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素来在家中就最受宠,年纪虽小,却最具威严,可以说,姜孝成对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还有点怕,因此当她板起脸那么严肃地让他坐时,虽然心里头急得要命,但身体还是乖乖地坐下了。
  “哥哥,皇上决定让你和薛采前往江都抗旱赈灾……”
  姜孝成听到这里,嘿嘿一笑,得意道:  “皇上他果然是慧眼识人,看出了我过人的才华和能力。我啊,也总算是升天了,不用再被别人暗地里说是仗了我爹的面子。你别说,江都可是个好地方,每年选秀女,就属那儿出的美人最多!”说到这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姜沉鱼在心里暗暗叹息,正色道:  “哥哥可知江都大旱,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下过雨?”
  “哦,这个,听说了。”姜孝成满不在乎地把手一挥,  “放心吧,我已经想好对应之策了。”
  这个答案真是出乎姜沉鱼的意外,不由得问道:  “什么对应之策?”
  “你想啊,江都年年风调雨顺的,很少出现灾旱,为什么呢?因为那是咱们璧国的风水宝地啊。为什么现在就旱了呢?肯定是风水被破坏了。”姜孝成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  “还有人说姬婴死得蹊跷,没准儿也跟风水有关呢。”
  姜沉鱼竭力压下胸口的闷气,逼紧了声音:  “然后?”
  姜孝成拍胸道:  “于是乎,我就找了个最灵验的风水师父,到时候让他在那儿开个坛作个法,求求雨什么的就行了。”
  姜沉鱼目艮前一黑,差点儿没晕过去。她知道哥哥肯定没什么好法子,但听到这句话,还是超过了心灵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时间,悲哀深浓,觉得好生绝望。
  偏偏,姜孝成还在自鸣得意中:  “这个风水师父可是很贵的呢,而且没关系的话根本请不动。你哥哥我,是平日里会做人,认识了些个好朋友,关键时刻靠得住,帮得上忙。”
  姜沉鱼深吸口气,开口缓缓道:  “哥哥知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不选别人,偏偏选你处理如此重要的大事?”
  “当然是因为我能力过……”姜沉鱼一记冰冷的眼光杀过来,姜孝成吞了吞口水,后半句话就吞进了肚子里。
  姜沉鱼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  “因为皇上要你当替罪羊。你和薛采,是两枚要被牺牲掉的棋子!”
  姜孝成吓了一跳:  “什、什、什么?”
  “江都大旱,颗粒无收,今年收成必差,收成一差,粮价上涨,百姓们就要饿肚子了!饥荒一旦蔓延,朝廷就要开仓济粮……而事实是,现在国库空虚,根本没钱买粮!”
  “啥?”姜孝成的眼睛顿时瞪到了最大。
  “你以为这是个求个雨施个法就能解决的问题么?现在最关键的难题根本不是下不下雨,而是——钱啊!哥哥!现在国库没有钱!所以,抗旱也好,赈灾也罢,皇上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所有的钱财都要你自己掏腰包!”
  姜孝成双腿一软,啪地坐到了地上,嘟哝道:  “怎、怎么会这样……”
  “你还以为里面有油水可捞,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受了重视被提拔了……却不知祸从天降,稍有差池就百死一生!”姜沉鱼又气又痛,一口气岔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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