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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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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墨一愣,随即面红耳赤。她的父亲是王府中的账房之一,也曾教过她和燕脂读书写字。最初学的就是蔡邕的《女诫》,其中讲穿衣服的颜色和打扮代表了女子德容,所以正经人家的女子即便是成亲时也是绝对不能穿红色的内衣。眼前的肚兜不仅是大红色,还是并蒂花的图样,一望而知就是娼家女子的东西。香墨气得啐了一口,拧着巧蓝的耳朵便骂道:
  “小娼妇不学好,一天挑唆着燕脂也跟你们不学好,弄了这种肮脏玩意进来,看我不打断你的手!”
  燕脂连忙上前拉住她,哀求道:
  “姐!你就饶了她吧,她还小呢!柳大娘进来送绣样,她看见这个新作的肚兜觉得新鲜才留下的!”
  香墨见燕脂秀眉半蹙,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更显得掌印殷红,握着她的手指尖冰凉,竟没有一点温度。香墨心下一软于是用回手一握,又用另一只手在在巧蓝额头上一点,只板了脸对巧蓝训道:“再敢有下次,看我不秉了王妃把你撵出去。”
  巧蓝知道没事却也不敢再待,一溜烟的跑了出去。香墨这才转头对燕脂道:
  “这里人多嘴杂的,到我那里去吧。”
  香墨因是陈王妃的得意人,居处专门独设一间,位于陈王妃所居的来凤楼之后,极为幽静静。燕脂关了房门,方面露忧色的问道:“姐,你晌午那么做真的好吗?那毕竟是五夫人,她是主我们是奴,虽说她现在失了宠,但是……”
  “你啊!榆木脑袋什么时候才能开开窍。”香墨找出了药膏一边为燕脂抹在颊上一边低语:“我之所以敢这么做,不过是打量着五夫人大抵活不了多久了。”
  燕脂悚然一惊,失声道:“什么?!王妃要……”
  香墨急忙掩了燕脂的口:“嘘……小声些!”
  燕脂沉默了半晌,便仿佛累了慢慢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床上幔帐。屋外暮色已浓,前院想来是喜好热闹的陈王又在宴客,笙鼓丝竹之声隐约可闻,那样的极盛繁华,明明很近却又极远,茫茫然,她们仿佛终其一生也抓不到繁华里的丁点梦境。
  “爹病着,肺痨那种病人人都怕过了人,主子们没撵了出去也不过是看在你面上。我和哥哥又都是没用的,帮不了姐姐反而拖累你。姐姐只比我大一岁,却要负担全家……”
  燕脂缓缓阖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晦暗沉重,然而十六岁的花一样的年纪,无论怎样的表情都是极为美丽的。
  香墨的眼却渐渐起了一层潮意,连忙也躺在燕脂身侧,勉力笑道:“刚才王妃说要提拔你进内堂,我给你辞了。你啊,就是吃亏在太漂亮上了。咱们注定了是奴才命,还不如长得丑点,才好安然过活。”
  燕脂张开眼定定看着香墨,明眸似弦月,已经笑出了声:“说的好像你长的多丑,丑的能让咱们王妃安心似的。”
  “我倒是不丑,只是黑了点。”香墨心中一沉,冷冷笑道:“咱们王爷向来喜欢像你这样的白皙美人,所以王妃才放心把我当心腹用。”
  她这样的神色让燕脂也不禁面上一暗,随即扑进了香墨的怀中,一阵的上下其手:“姐,你刚才那么骂巧蓝,可是我看见你脸都红了,肯定也好奇那肚兜吧?”
  香墨最怕痒,偏偏燕脂手指极凉,仿佛细小的冰块触在肌肤上,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什么好奇的,跟咱们穿的不过就是颜色不一样罢了。”
  “那你穿来看看嘛!”
  说着扯了香墨的衣衫就要把艳红的肚兜给她系上。香墨一叠声的惊叫道:“别把这没羞的玩意往我身上弄!”
  “我偏要!”
  两姐妹的笑闹中,东都天街的鼓声响起了。东都的传统,鼓声代表着宵禁的开始,一天的结束。

  起

  第一声雷在天际响的时候,耳所闻让人只以为是哪个顽皮的孩子点了一只炮仗,但紧接着连串的轰鸣汹涌的铺天盖地,那几乎已不是雷声,而是天空被撕裂之后崩落的声音。而香墨就清醒在雷电交加的清晨,起身的时候身畔的燕脂已经没了踪影,窗外雨落如洒,天色黯淡似暮。
  室内变的异常的阴沉和闷热,瓢泼而下的雨水被热气一蒸变为潮气一点一点粘稠的贴在肌肤上,一层湿漉漉的重汗就披了下来。
  陈王妃素来在雨天困顿,怕不会那么早起身,香墨只披了小衫坐在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
  此时匡当一声,门扉豁然洞开,朔风杂着一个闪电凛冽的划过,耀目的光亮瞬间照亮了室内,亦照出那人被拉得长长的的影。在闪电熄灭前的刹那,那人已经扑到了香墨的背后,力道大的扯落了只是半批在香墨肩上的内衫,被雨水打得湿透的衣衫瞬间贴服在香墨的脊背上,冰凉气息让她不禁一个冷颤。然而揽在腰上的还未成年的孩子的手,又让香墨慢慢的放松了紧绷的脊背,缓缓转过身尽量放低声音温和开口:
  “世子爷,怎么了?”
  刚满十岁的男孩子,极度衰弱的趴在了香墨膝间,满面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颤声说道:“香墨!我怕!”
  在见到那孩子面容的一刹那,香墨不由微微眯起双眸,仿佛是被闪电的眩目刺到一般。
  男孩子有着一双绚丽的眼,仿若桃花不笑亦是含情,束发的头巾已被扯落,被打湿的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下来,有几缕黏腻在面颊上。
  他——封荣是陈王妃唯一的儿子,长相肖似其母,陈王妃年轻时便以艳丽如蔷薇著称。而此时一缕电光闪闪从摇曳的雨雾里落下,冷冷勾勒出封荣一弯精致的下颌,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泪珠,碎玉似的。就是常见惯了的香墨也不禁有一刹那失神,便唤上他的名字:“怎么了,封荣?”
  “香墨,我怕……”
  陈王妃并不得陈王宠爱,因而对儿子十分严厉。所以封荣便一向亲近每次被陈王妃责罚后,总是温柔安慰他的香墨。
  香墨当他又受了李氏的责罚,只拍着他的背柔声道:
  “到底怎么了,封荣?!”
  “今早哥哥来找我,说下雨前的草丛里蝈蝈最多也最好,我便同他一起去找。结果就看见娘身边的李嬷嬷带着一群人进了五姨娘的院子,我和哥哥偷偷趴在窗户上看……李嬷嬷拿白巾子勒死了五姨娘,还把她做成上吊的模样……五姨娘的眼睛都凸出来了,舌头也伸的好长……”
  封荣的手紧紧的环在香墨的腰上,香墨的内衫已经落在地上,身上便只有一件肚兜,掌心滚烫的温度直直的灼在肌肤上。香墨已经管不得这些,紧紧拥住封荣:“没事了,没事了。”
  晨曦中,窗外雷电交映,雨丝针落雨雾如烟。封荣伏在她的膝间,全身颤抖得几乎带着香墨也要跟着颤抖起来,薄薄的赭色浸泡犹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渐渐沾湿她秋香色的内裙,湿衣贴在身上寒凉入骨,连一颗心也渐渐发冷。她想到陈王妃会下手,却没想到这么快。可怜封荣才十岁的孩子,就亲眼目睹这些,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是封荣毕竟是无辜的……
  香墨只长长吐了口气,轻轻拍着封荣的背。怀里的封荣并没有察觉香墨的心思,停顿了片刻,重又抖着声音开口:“哥哥说娘身为陈王妃却心若蛇蝎,他要去回禀父王,说让父王把娘休了……我拉住他不让他去,结果……结果……他的头就碰到了石头上,留了好多血……香墨,我怕!”
  一记响雷好似落在耳畔,轰鸣得香墨五脏六腑都抽搐成了一团,难以言喻的惊恐从身体深处卷上来,在意识到以前,香墨已经一把推开封荣,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你说什么?你把封旭世子怎么了?!”
  封荣则被她吓得大声地泣叫着:“香墨,哥哥会死吗?!”
  香墨这时才看见封荣胸前的淋漓的血迹,一片鲜红蘸在赭色上,刺目的让人惊骇。封荣的哭声越来越大,香墨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仿佛被这哭声一点一点抽光。虚弱到了极处反而让香墨镇静了下来,抓住封荣肩膀的手加了些力道,一字字地说:“听我说,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保证他不会死!”
  封荣这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抽噎道:“在五姨娘屋子后面的草丛里,碧液池的旁边。”
  “你现在就悄悄回房,别让人发现,知道吗?”
  交代完,香墨才起身,头未梳衣未穿,一时间仓惶的站在那里,竟不知道应该先穿衣还是先梳头。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封荣回过身,泪痕犹未干的苍白的颊上竟有了一丝红晕:“香墨……你的……是红色的……”
  说完急急离去。
  香墨不由得低头,借着又一记闪电的光亮,方才看见自己身上仅着的却是昨日从巧蓝那里收来的红色肚兜,那重重瓣瓣的并蒂花竟是由七彩金线绣成,映在电光中仿若雨后的彩虹,盛开一朵靡靡一片艳色。一时自己也面红耳赤,但没有时间换下,匆匆的穿衣梳头,往碧液池边走去。
  雨下的那样大,一枝竹伞根本挡不住四面扑来的豆大雨滴,片刻香墨的衣裙就已经湿透。顺着青石甬道向前,转过假山,沿着长廊向下,却见碧液池畔垂杨匝地,千条绿绦随风狂舞。碧液池中盛夏时曾千朵盛放的荷花如今都已凋零,雨落之下更是如暮年老妇残败浮的荡漾在水面之上。
  五夫人的屋子后临着碧液池是一片芦苇荡,与王府内美轮美奂的精致出奇的不衬。还是五夫人得宠时,怀念幼时居处,陈王一时兴起派人修建而得。如今半人多高的芦苇密密挡住视线,香墨索性丢开伞,也不管撒豆似的雨打在身上的痛,只一点一点拨开了。
  一支支芦苇划过指尖,刺刺的痛,雨水又蒙蔽了视线,花了一柱香的功夫香墨才看见了躺在芦苇丛中的陈王的长子封旭。他身躯周遭的芦苇随风前后起伏,残枝碎叶落在封旭的身上,想是在草丛中挣扎着往前爬了许久,旁边草上沾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和着雨水仿佛烟墨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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