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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谎精-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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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燥热的夏天,知了没完没了的鸣叫,地面被天上炙热的太阳烘烤得像就要融化,放眼望去,空气都是扭曲的,盛夏的午后,街头巷尾空无一人,连那棵可以乘凉的,据说有了五百年历史的老槐树下也是空荡荡的。
  在这骇人的天气下,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楼房里却骤然传来咒骂声,声音暴躁而粗嘎,听得出讲话的人脾气一定十分狂躁,“老子在睡觉,你他妈跟老子谈钱,滚出去。”
  然后是窸窸窣窣的推搡声,哐当的关门声,继而恢复午后的死寂。
  事情发生在短短的五六秒间,但因着男人声音实在太大,楼房的隔音又做得有待加强,是以,这一个小插曲几乎是清晰得像是呈现在别人眼前。
  可声响这么大,只有住着相隔两户门房的人家推开了门,探出个中年妇女的头来,她看着事情的发源地,此时几步外的门前,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孩子,看起来八…九岁的模样,尖尖的下巴,不健康苍白的皮肤,白色的T恤衫洗得发黄,穿着宽大的短裤,看起来就像是个贫民窟里营养不良的孩子。
  住在这一片的都是普通人家,左邻右舍大多是工薪家庭,但所有人家都知道,这孩子家庭情况要特殊些。
  楼里的人都并非冷血无情,只是像今日这样的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他们不是没有试图管过,但每次都是被凶神恶煞的男人骂一顿回来,久而久之就不理会了。
  中年妇女惋惜一叹,小声招呼孩子,“顾即,过来阿姨这边。”
  久站门外的孩子才像回神一般——顾即转身看向邻居甘嫂,舔了下干涩的唇,又拍了拍裤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到的灰尘,这才慢慢走过去。
  “甘阿姨。”他微微低头,不让眼前这个好心的妇女看见自己眉骨上的红痕,那是刚刚男人扬声就劈下来的,很痛,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我听我家小雨说,学校老师让买辅导书?”甘嫂小心翼翼的说着,像是尽量保全一个孩子的自尊心,“你看,阿姨不小心多买了一套,也用不着,你如果需要,阿姨去拿给你。”
  顾即咽下喉咙,他知道甘嫂的意思,其实他已经受过这个好心妇女太多的恩惠,每次总是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事情一发生,肯对自己伸出援手的,永远只有这个女人。
  “那,”顾即的头垂得更低了,“谢谢阿姨。”
  “谢什么,”甘嫂伸手摸了下顾即的头,“傻孩子。”
  说着就转身进了屋子里,顾即才敢抬起头看着女人的背影,末了,眼眶微红。
  不一会里头就传来和甘嫂的争执声,顾即听得出来,是他的同班同学,甘嫂的儿子甘小雨,此时甘小雨的声音嚷得很大声,“凭什么给他呀,这辅导书明明是我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甘嫂压低着声音,虽是责怪,但又是哄着的,“妈妈晚上再给你买,听话啊。”
  妈妈二字像一根刺扎进顾即的心里,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他很想转头就走,告诉甘嫂不用了,可他又太过于清楚的明白,现在不接受下这份好意,明天去学校肯定只有他一人两手空空——男人不可能给他买,刚刚被赶出来就证明了这一点。
  隔了好一会,屋子里的声音才消停下来,甘嫂一脸笑意像个没事人一样从里头走出来,看起来像不知道顾即听见了刚才屋子里的声音。
  这让顾即吊着的心稍微往下挪了些。
  目光放到甘嫂手中拿着的他心心念念的辅导书,顾即很清楚,接过这一本东西,就意味着他又欠下一份人情。
  “来,拿着,”甘嫂把辅导书塞到他怀里,脸上有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温柔笑意,“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初中。”
  辅导书拿在手中分量很重,顾即紧紧拿着,说,“阿姨,下个周末我去你家饭馆帮着洗碗吧。”
  甘嫂一愣,立马说,“你才几岁,别想这些。”
  顾即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这让甘嫂将他眉骨上的红痕看得一清二楚,他急急解释着,“我在家里洗了很多年的碗了,不会洗不干净的。”
  甘嫂抿了抿嘴,神色有顾即看不懂的复杂,但是她终于不再反驳,“那行,阿姨就破例一次,请个小童工。”
  顾即这才咧开嘴露出个与年纪相符的孩子气笑容。
  解决了辅导书的事情,顾即回头看一眼紧闭的家门,并不打算回去,那个男人睡觉的时候很不喜欢被人打扰,刚才扬手的一掌已经足以他吃够教训。
  于是他不顾外头火辣的太阳,抱着辅导书蹦蹦跳跳的下楼梯,心情显得很愉悦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看起来忘性总是比较大。
  即使刚刚经历过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又在接受人恩惠的时候无情被挑了伤疤,他现在却是带着笑的,至少明天上学的时候,不会再拿不出老师让他们买的辅导资料,避免了那份难堪。
  整个小区只有老槐树保留了一丝丝阴凉,没有地方去的顾即打算在槐树下睡一趟午觉,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家去给男人做饭——虽然男人很少在家吃饭,但冰箱里好像还有一团面线和两颗小白菜,够他接下来一天的粮食。
  这样想着,心情阴郁的顾即又满血复活,跳着跑着到老槐树下,远远望去,老槐树像是一方的守护神,给顾即撑起了一把大伞,隔绝了外界的侵袭。
  炙热的阳光照射下来,将老槐树的枝叶印在地面上,树影斑驳间,耳边是知了的啼叫。
  顾即如视珍宝抱着辅导书坐到了老槐树下,屁股底下的青草刺得他很不舒服,他调整了下坐姿,头靠在槐树硬邦邦的皮肤上,有点扎人。
  可他喜欢这可老槐树,妈妈在世的时候,会带他在这棵大树下面乘凉,然后教他二十六个字母的发音,他读不准,妈妈也不骂他。
  那是他还没有上学的事情了,现在他已经就读小学三年级,其实他有些记不清妈妈的样子,只是记忆中的妈妈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带着温柔的笑意抚慰他——就连那个男人酗酒打人的时候,脸上带伤的妈妈也从来没有将痛苦转移到他身上。
  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却在一个夜晚选择了吃安眠药自杀,如果不是男人总是打她,她现在应该是陪在自己身边的。
  顾即恨那个男人,他宁愿没有男人当自己的父亲。
  午后总是容易犯困,顾即追忆了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怀里的辅导书抱得比他在睡觉时抱着被子的力气还要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天气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人们又敢走出屋檐,顾即觉得有点吵,伸手挠了挠耳朵,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朋友,你好,请问红秀路3栋楼在哪里?”
  这一句顾即听清楚了,所以他猛然睁开眼,下意识的护住怀里的辅导书,警惕的看着前方,因为他坐着,所以只能看见三双脚,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孩子。
  他只好抬起头仰视,因为刚刚睡醒,阳光又猛烈,他不得已眯着眼看——三十来岁的斯文男人和优雅女子,身边站着一个男孩子。
  大概是出于同龄人会下意识接近同龄人的心态,顾即将目光放在了那个男孩子身上,和他一般的年纪,少年特有的纤长单薄的身体穿一身整洁的衬衫和长裤,白净的脸,大概是还没有长开的缘故,五官过于精致,还有点精雕玉琢瓷娃娃的感觉。
  顾即一下子看呆了,这样俊秀的男孩子,在他们这里从来没有见过。
  那个男孩子也在看他,眼神里带着打量和探究——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会有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孩子睡在大树下。
  “小朋友,”斯文男人看着他,口气很和蔼,“叔叔是新搬来的,不识路,能告诉叔叔红秀路3栋楼往哪儿走吗?”
  顾即这才回过神,擦擦额头上的汗,从草地上爬起来,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好看的男孩子,再一想,红秀路3栋楼不就是他家后面的那栋楼吗。
  于是急忙说,“我知道的,我带你们去吧。”
  自始至终,他手中都紧紧抱着那本辅导书。
  斯文男人和优雅女人对视一笑,“那就谢谢你了。”
  顾即很少接受到好意,是以在面对这两个善意的陌生人面前要显得殷勤得多,他带着路,时不时回过头去看三个人有没有跟上,目光却总是忍不住往那个好看的男孩子身上飘。
  直到红秀路3栋楼,顾即指着红色塑料上醒目的数字3,擦擦汗笑道,“就是这里。”
  斯文男人再次道谢,然后打个电话似乎是告诉搬行李的人地址。
  顾即眼见自己没什么用处,有点局促的站在原地看着一家三口。
  优雅女人柔声问,“你也住这儿吗?”
  顾即指了下前面的楼房,“我在2栋楼。”
  “原来是邻居啊,”优雅女人抿嘴笑了,“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阿姨,那位是我的丈夫,”她看向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姓林,还有这位。”
  顾即看向男孩子,听见女人温柔的声音,“是我的儿子,叫林景衡。”
  林景衡,顾即不知道是哪三个字,但还是默默在心里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
  “我看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大,应该能玩到一块去。”女人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去和人家打声招呼。”
  于是叫做林景衡的男孩子便微微颔首,“你好,我是林景衡。”
  颇有小大人的样子,一对比起来,顾即就显得小家子气许多,他急忙点点头,“我叫顾即。”
  “哪个即?”林景衡问。
  “啊,”顾即挠了挠脑袋,“即使的即。”
  林景衡这才不再问。
  这时候斯文男人电话打完了,笑吟吟的走过来道,“车要开进来了。”
  又对着顾即说,“今天谢谢你了。”
  顾即曾几何时接受过这么多谢意,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谢别人,他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不用。”
  眼见时间差不多,那个男人如果想要吃饭他而没有做好是会挨打的,顾即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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