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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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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云和听到此处,眼中竟怔怔的,半晌没有回过神。
  派去找晏寻的人几乎全部无功而返,活得见人,死得见尸,这样不死不活地吊着他最为难受。
  “再加派人手。”他咬咬牙,“……去北镇抚司走一趟,让锦衣卫也跟着帮忙找。”
  底下跪着的侍卫领命退下,只有尺素还站在一旁,见他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不由问道:“晏寻三番两次坏你的事,为什么不杀他?”不仅不杀,还要费尽心思的把他找回来,她着实想不通此人到底对他而言有什么价值。
  “你不明白。”肖云和抚着眉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算要他的命。”
  “你还准备留着他?”尺素难得不解地眯了眯眼,“为什么?”
  这样拖泥带水,不果断的行事作风,根本不像他。
  “公主对我恩重如山。”肖云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欲言又止,“我不想看见,她留在世上的这最后一点血脉,就此断绝。”
  *
  住在傅家的这段时间,书辞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名门望族,世家大户。将军府内上至傅老将军,下至庖丁伙夫,好脾气三个字简直都快写到脸上了。
  她出生小门小户,还从没见过这样一团和气的大家子,一时甚为感慨。
  也不知沈怿把自己的事对他们说了多少,傅家两口子对她管得颇宽,无论去哪儿从不过问,还附带几个随从侍卫,一路护送。
  于是得空了她便朝紫云观跑,瞧瞧晏寻伤势恢复得如何。
  老道士尽管瞧着神神叨叨,但开的方子效果倒是很显著。虽看不懂晏寻的病究竟好了几层,但见他的脸色日渐好转,不再如之前那么苍白,书辞也就松了口气。
  “你脾胃虚,只能多喝几天稀粥了。”她端着碗搅动两下,立刻有腾腾热气冒出来。
  晏寻靠在榻上,目光柔和地看她。
  书辞舀了一勺凑过来,他便很听话的张口含住,慢慢地吃。
  一小勺稀粥这小子居然能嚼上半天,掩真作为一个老道士在边上都有些瞧不下去了,不自在地挪了挪。
  “肖大人那边……其实我所知甚少。”这几日多亏有她照顾,晏寻不免为难地抬起头,“可能帮不了你太多。”
  “没关系。”书辞吹了吹热粥,温和道,“你先好好养病,别的可以从长计议。”
  沈怿自门外进来时正看见这幕,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多大个人了,连吃饭都不会么?”
  “人家这会儿四肢没力,端不了碗。”掩真开腔解释道。
  刚说完就被沈怿盯了两眼,只好不再吭声。
  书辞把空碗放下,也不理会他方才的话,开口就问:“你要不要也吃一碗?我煮的,特别稠,能解渴暖身。”
  听她这么说,沈怿喉头不自觉动了两下。
  还没应声,书辞已自顾自盛了一碗,勺子轻轻一舀,笑眯眯地凑到他唇边。
  “……”
  对付沈怿她完全摸索到了一套自己的方式。
  不管火气多大,反正先给他往死里灌蜜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那堵冰墙绝对不攻自破,此招屡试不爽,从未失手。
  后者不甚自在地别过脸,虽没张口让她喂,还是把碗端了过来,自己吃。
  晏寻平静地看着,唇边仍是一抹淡笑。
  “肖云和连长公主的事也没告诉你?”沈怿气消了不少,边喝边问。
  晏寻摇了摇头。
  这么说,等同于花大价钱救了一个废物。
  “不过,他还不知道我的病已治好。”仿佛看出他的嫌弃来,晏寻思量片刻,“或许我可以成为你们在肖府里的线人。”
  这个提议实施起来有困难,但也不是并无机会,沈怿支着头,若有所思地搅拌稀粥。
  那个把自己裹得一身黑的人,劝他借刀杀人,明哲保身。
  莫非,晏寻就是这把刀?
  书辞正在收碗筷,还不知沈怿心里早已九曲十八弯。只见他们提起长公主,好奇心油然而生,转头去问掩真:“道长,你从前和平阳公主有交情?”
  本在看热闹的老道忽被问到这个话题,莫名地怔了怔,“交情谈不上,我那时也是个成日里靠算卦为生的江湖骗子,医术学个半吊子,也承蒙驸马看得起,才到府上去做他家的门客。”
  那时的大梁南北虽有战事,却处处是花团锦簇,充满生机。
  好些官宦府里都养着门客,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逢年过节,一大帮人对诗比武踏青赏月,过得是文人骚客的日子,唱的是江湖豪情的曲子。
  然而这一切都随长公主之乱,一并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
  “驸马的病,最初谁也不知道。”他轻摇头,“我们只是听说他身体弱,直到后来长公主偷偷把我与另外几个大夫叫到一块儿秘密商谈,大伙儿才得知他患有如此怪疾。”
  “也怪我们学艺不精。”掩真语气里难掩失落,像是对年少时错过的那些事感到无比愧疚,“我本出自医学世家,可自小贪玩偷懒,不务正业,直到驸马病入膏肓,那会儿才恨自己没有好好听师父们的话,用心学习医术。”
  书辞托腮沉吟:“长公主是在驸马死后性情大变的,驸马过世,对她的打击想必一定很大……道长,你和她相处过么?这位公主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闻言,掩真眉眼微沉,整个人陷入了漫长而又覆满灰尘的旧回忆里。
  “长公主……是我平生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子。”
  肖云和靠在榻上闭目浅眠。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尽头轻唤。
  “阿希。”
  “阿希……”
  春日里温软的阳光下,那个锦衣华服的人端庄而倨傲地走在汉白玉的石桥上,环佩叮当,黑发如锦似缎,象征着身份的厚重衣袍层层叠叠,大衫大带,看上去尊贵而威严。
  那是与生俱来的气质。
  而她生来就是该受人敬仰的。
  身负绝学的少年郎垂头跟在一侧,沉静的眉目却不时偷偷往前一瞥。
  公主于他而言就像是一片风景,一树绮丽的繁花。
  她太过耀眼了,耀眼到令他无法直视,不敢亵渎,唯一能做的,只是虔诚地紧跟在后,默默地伴随左右。
  那时她也曾不经意停下来,纤纤玉指勾起他的下巴往上抬。
  清澈的双目中带了几分狡黠,笑容明丽干净。
  这个神情,足够他铭记一辈子……
  “你既如此喜爱这盆兰花,便拿去好好养着吧。”
  他见证过她最繁盛的时期,也陪曾她度过最萧条的那段日子。
  驸马病逝的那一年,公主府上长久弥漫着哀伤和死寂,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把自己本来的面目永远的封存在了面具之下。
  劫数至今十五载,千帆过尽。
  他从睡梦里睁开眼,视线中能看到角落摆着的那盆兰花,碧青的枝叶间冒出了一两个幼嫩的花苞,亭亭玉立。
  *
  书辞回到将军府时还不到中午,夫人正在厅里来回转悠,似乎等了她许久,一脸的焦急。
  “快,快,赶紧去换身衣裳。”边说边伸手牵住她往屋里走。
  书辞一头雾水:“怎么了?”
  将军夫人面露无奈道:“上面来了旨,太后要见你。”
  她听得一愣,此时此刻才意识到,王爷这个身份还会和皇帝太后以及一堆公主妃嫔们打交道。大概是沈怿这个人平时本我行我素惯了,极少见他提起宫里的事,宫外也几乎没什么机会和其他人有交集,若不是还有个王爷的称呼在那儿摆着,书辞险些都快把他和普通人混为一谈。
  皇宫两个字泰山一般朝她压下来,如此突然,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书辞就被傅夫人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利索地拎上了马车。
  她脑袋上破天荒插了两支金银簪子,难免觉得沉甸甸的。
  书辞随手摆弄了几下,向问傅夫人起缘由:“怎么平白无故的,太后会问起我来呢?”这其中必定有人牵线搭桥,而沈怿禁足在家,成天念着进宫赐婚的事,肯定不是他。
  “言大人的案子久久没查出个名堂来,其实皇上是早听说了你的。”傅夫人在车内还不忘给她整理衣衫,“但是碍于王爷眼下在受罚,所以不好多问。今天正逢太后的寿辰,三公主偶然提到了你,她老人家便来了兴致,就说要见一见。”
  果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至于这位三公主是不是偶然提起,她暂且没兴趣细想,但令书辞惊讶的是——当今太后,沈怿的大半个娘过寿辰,他竟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道观里闲逛!
  禁不住就开始担忧起自己以后的日子。
  “夫人,老太后过生辰,咱们空手去合适吗?”
  可现在要买也来不及了,像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似乎送什么都等同于自取其辱。
  “这个不必你操心。”傅夫人掀起帘子看车外,“一会儿记得说话要谨慎,没问你的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回答,知道么?”
  “嗯。”
  在一片忐忑中,书辞来到了奢华富丽的紫禁城。
  大冬天里的宫墙比以往更加凄清,深灰的颜色与天空的暗沉交相辉映,遥遥的北风送来远处寒梅的冷香,沁人心脾的同时又不寒而栗。
  见惯了气派的王府,再打量皇宫,景致无非是大同小异,这种地方住久了,即便是雕梁画栋,也总有看腻的时候。
  大半年来经历了太多的事,连避暑山庄都感受了一回,书辞已不再是最开始那个见什么都稀奇小姑娘,举手投足间镇定了不少。
  傅家夫人看在眼里,目光中带了几分赞许的神色。
  由内侍引路穿过长定宫的花园,西面是礼佛的祠堂,北边就是正殿,两座石制的宫灯旁各站了一个宫女,笑容端庄地冲她们略一颔首,款步进去通报。
  不多时便折返回来,欠了欠身,轻言细语:“夫人里面请。”
  老太后大寿,殿内特地布置过一番,大概比平时更加辉煌夺目,其中坐着一群不认识的皇亲国戚,当真是如书辞之前胡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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