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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贵族精灵食不言的方式用完了晚餐，精灵王没忘了瞄了一眼对方用于托着食物的树叶。沾染了酱汁的叶面依旧光滑，看不到任何餐刀划过的痕迹。
“这应该是你父亲教的吧？”用餐时的优雅礼仪可以识别是否出自贵族，但是能把餐间礼仪做到如此地步并不多见。为了掩饰丢弃喇叭花时露出的嫌弃表情，瑟兰迪尔故作得意道：“我也可以在树叶上不留餐刀痕迹。”
让一个精灵孩子拿着餐刀在树叶上练习贵族的用餐礼仪这种事，只有具有樊雅王族血统的奥德莉（注）才可以做出来。
把树叶放进树藤织就的矮筒内，佛诺尔苦笑着说：“您的优雅是天生的，我身上所有与王权相关的优雅或是技能，都来自于后天的培训，不过是为了取悦王者罢了。是您的王威让我不由自主做出这样的行为。”
我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吗？瑟兰迪尔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提出的问题吸引了注意力。
“您说王宫还没有来得及修复？这么说箩林还没有派来援兵替换坚守在国界的木精灵弓箭手，以至于您现在没有足够的人手开始修复王宫？”得到精灵王的默认之后，佛诺尔皱着眉头呢喃道：“在我离开前您就给箩林发了公函，依您和凯勒鹏亲王的亲眷关系，箩林精灵应该早就到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难道欧瑞费尔王与凯兰崔尔夫人有过不愉快的过去？”
一百四十五、以窘劝归
“我父亲怎么会和凯兰崔尔夫人有任何不愉快，他们从来没有产生过交集。”这话一说完，瑟兰迪尔立刻茅塞顿开。两只精灵几乎是同时出声，只不过瑟兰迪尔说的是“公函应该写给凯兰崔尔夫人。”而佛诺尔说的则是“您的信是写给凯勒鹏亲王的？”
“我回去立刻写一封凯兰崔尔夫人亲启的公函。”看到对方笑着点头，瑟兰迪尔转动着蓝色的双眸想到了一个极好的理由。他故作扶额的样子感叹道：“国务实在太多，没个顾问在身边难免顾此及彼。”
“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把松子放进关着松鼠的笼子里面，佛诺尔轻轻叹了一口气。“您是我见过最年轻的合格王者。距离优秀的王者您只差一点点时间。”
“你一定知道‘合格的王者’这五个字有多痛苦。”小心地将趴在佛诺尔身边的米诺拔开了一些，瑟兰迪尔挤了过去，装出无比苦恼的样子。“事太多了，精灵数量不多。王宫没来得及开始修复还算好的，他国工匠修缮国界边的瞭望台和士兵所居然有几个倒塌。我到现在都抽不出空去查看和验收，他们却天天催着我支付聘用金。所有的城镇都被洗劫，还在排队等着修复。木精灵又是个恋旧到极致的种族，一定要回原来的城镇居住。我现在根本调不出兵力给各个城镇，原来的城镇安全性堪忧……”
“战争方面到底您才是真正的王者。虽说以精灵王的威慑力，索伦残留的爪牙未必敢进入林地王国，可安全方面不能有丝毫隐患。让士兵确保国界安全的确是最重要。”佛诺尔走到一边坐下，对米诺招了招手。顶着黑白花纹的米诺立即一跛一跛跑了过去，把上半身趴在了她的膝盖上露出惬意的神情。
“至于瞭望台和士兵所，聘用他国工匠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不是工匠们自己使用的东西，难免不那么用心。您可以派官员全程监工。”
“哪里还有官员可供我调派？”把羡慕的眼神不断投向被拥进佛诺尔怀里的米诺，瑟兰迪尔走近了几步。“埃德蒙要负责物资采购和管理，得文马上要领着官员赶去正在修缮的城镇，其他的官员要照顾孩子们和孕期精灵。部分孕期中的木精灵还想赶去国界与自己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光是劝这些孕期精灵就是好一顿功夫。箩林的精灵就算明天起启也要几天后才能到，没有可以调用的兵，我到现在都腾不出手来给孤山和长河镇敲敲警钟。”
一直在为米诺梳理毛发的手稍停了一下，即而变成了下达暂时离开的手势。直到米诺发出一阵无奈的呜咽，垂下尾巴缓缓走了出去后，佛诺尔才稍抬起下巴问道：“给孤山和长河镇敲警钟？大绿林遭劫的事与他们有关？”
“不然还能有谁？只有他们离绿林最近。你不会忘了我们在距离王城最近的城镇中发现的尸体吧？那明明是分脏不均当场拔刀相向，结果都惨死在同族手下的人类。”
想到欧瑞费尔王生前的寝殿被毁得连雕花城砖都没有剩下一块，只余了满地被雨水浸泡过的纸函，瑟兰迪尔恨不得立刻扯下矮人国王的胡子。
“可能矮人当初中止租赁的时候就带走了大量物品。无人接收的王国，官取之后自然就是民取。矮人不是一向借同盟的身份满足他们的贪婪吗？弄不好河谷镇也是从矮人那里得到了消息，随后赶来。人类的贪婪和狠毒从埃西铎身上可见一斑。林地被毁成这样绝不是一次洗劫造成的，孤山和河谷镇那么近，有空就过来拿走一些东西。拿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洗劫者才气得毁坏建筑。”
“所以您觉得应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给对方施以颜色？”佛诺尔低头一笑。难怪精灵王会被中土生灵称为财迷，若不是与他相识久了连我也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您从来不问国库里到底有多少金币，也从来不关心林地到底有多少财宝——对金财根本不在乎，又何必让其他生灵说您是为了金钱发动战争的国王？”
“其他生灵怎么看需要在乎吗？”用鼻音发出一声轻哼，瑟兰迪尔用满带嘲讽的语气说道：“他们一直认为我在七年战役里默默无闻，只做了让木精灵送死的事；他们还认为我和埃尔隆德有超越友谊的关系；他们还认为我不会笑；他们还认为我比索伦还可怕。他们还认为……认为我永生也不可能找到妻子，因为中土没有再美过我的精灵。佛诺尔，你说生灵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就因为喜欢我这张脸，想给自己留下一丝念想，他们擅自决定让我永生都得不到真挚的爱情！他们从未在乎我的感受，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他们？”
脸的内容让佛诺尔哂然失笑。她不由想起在军营中隐约听到过的传闻：没有女性生灵可以配得上精灵王，也许男性生灵可以。这样一个完全违背了精灵种族常理的传闻居然没有生灵提出反对。只因为可笑的谣传出现后，不少男性生灵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幻想自己有一天可以与精灵王发生一段猎艳。而明理的高层将领们看到男性士兵有了精神食粮后战力倍增，自然是默许谣言继续传播。
“您这张脸，的确没给您带来太多好处。”不过放松了片刻，她的神情又严肃起来。
“战争对于您来说也许轻松得就像用餐一样，可战争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使获得了胜利，仍然留下永久的伤痛。您和大绿林不是也……”发现瑟兰迪尔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了拳，佛诺尔赶忙话锋一转，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从国策来说，战事之后应该给子民休养生息的机会。林地现在的情况应该躲避战争，等待孩子们长大。从外交方面来说，您应该采取‘与邻为善与邻为伴’的政策。这样做可以让邻国成为林地天然的保护屏障，利于林地的发展。就算孤山和河谷镇真的对林地作出了洗劫行为，不过是取走了林地所有财富的百分之一，您就当是给他们的赏赐罢了。”
一百四十六、再踏征途
对抢劫自己的生灵摆出友善，甚至是讨好的姿态？
精灵王不由发出了一声苦笑，“以为离开战场回到林地后就不用再忍了。结果还是一样。君王这个身份，真不是神灵的赏赐，反倒像是一种惩罚。”
“得到了多少就会失去多少。您不能只看到君王的痛苦，忽略君王身份给您带来的好处。”见瑟兰迪尔还是沉浸在感慨之中，佛诺尔索性现身说法。
当她用缺了一根弦的竖琴弹完难度最高的辛达乐曲，又在瑟兰迪尔弹奏下即性一舞之后。精灵王被惊艳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您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君王被迫学习的技能。”一边将散乱的金发重新拢好，佛诺尔一边无奈地说：“一旦与君王有关，再喜欢的东西也会在强迫之下变成噩梦。中土大陆所有的生灵都会为了取悦君王做不情愿的事，您现在还觉得这个身份不好吗？”
被愤怒和嫉妒充塞的精灵王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是哪个王者使你被迫掌握这些技能？”他下意识地去摸佩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息怒火。“告诉我这个残忍的王者到底是谁。我不会再让他有接近你的机会。”
没想到佛诺尔掩嘴一笑，意味深长地说：“您迟早会知道他是谁。希望到了那一天，您真的可以做到让他没有接近我的机会。好了，雨也停了。您也该回王城了。”
“真的不跟我走吗？”穿好了盔甲，骑在角鹿身上的精灵王第十次发问。波涛翻腾的蓝色双眼中居然透出一丝乞求之意，只可惜佛诺尔低下了头完全没有看见。“让你所掌握的技能可以帮助更多的木精灵好吗？如果你实在不喜欢战争和政治，就在我身边提点一下。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太好，一旦冲动……最重要的，你完全不需要取悦我。”
物尽其用，人尽其职，这是一个合格王者都会有的想法。虽然已经做好了打算，佛诺尔还是低着头做出了最终的挣扎。“等林地和您都不再觉得吃力时，可以赐予我自由之身吗？”
然后看着你躲得远远的，永远不再给我见面的机会吗？
光是想到这一点瑟兰迪尔都觉得心痛。在发誓一有空闲就找出让佛诺尔憎恶王权的王者后，瑟兰迪尔努力让表情变得郑重。
“我答应你。等大绿林再现故景，木精灵得到安定的生活，我也可以顺利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后，精灵王会赐予你绝对自由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