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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妃君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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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一站又是席天幕地的一夜。
  护卫围着一棵老槐树,点了一蓬篝火。就着火,他们一面烤着干馍馍,一面谈笑。
  白慕熙脸色苍白地靠着树干,身上披着那件染血的外袍。本来他受伤就是为了自己,伤口沁血又是她一时手误推的,柳行素毕竟还是内疚的,将自己用来盖着睡的长袍也搭在了他的身上,“夜里有寒气,殿下身上有伤,还是多盖一些罢。”
  说着伸手替他将衣袍拢上去,白慕熙悠悠的一双凤眸,泠泠如玉,他在篝火下,映着炽烈灿烂的火光,显出别样的肃穆和静谧。柳行素本来是来道歉的,但看了,突然老脸一红,讪讪地退回去了。
  他却不让她走,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她的腕子,柳行素尴尬不已,却听得他幽冷的嗓音:“我是不是在哪里太纵容你了,你一点都不怕我。”
  他是太子,不巧也是皇帝视作眼中钉的人,文武百官里很少有不怕他的人。但大胆到柳行素这个地步的,满朝卓荦英才,也没有一个。
  柳行素眯了眯眼,“你一直在纵容我啊。是殿下对我这么好的,可殿下却又这么奇怪,我不回报的时候,你说我薄情寡义,我想照顾你的时候,你说我大胆犯上。这叫我也很无奈啊,不如殿下你说,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她感觉到因为这席话,那握住自己手腕的五指仿佛僵住了。
  他错愕了瞬间,柳行素又顺藤摸瓜似的缠上来,笑容粲然,手指点在他的肩膀,“殿下,你看,我碰了你,可你也不恼。我知道,若是换了旁人,你早就,大发雷霆了吧,其实是我该问殿下,我到底特别在何处。”
  白慕熙仍旧无话,但篝火的燃烧间,众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柳大人方才撑在殿下身上似在索吻……而殿下他……
  脸红了!
  白慕熙的反应让她好笑又讽刺。就算什么都忘了,也不必装作一个清纯懵懂无辜的模样罢,这人清高傲物得要命,对侵犯自己的人一向奉行赶尽杀绝的手段,怎么会这么不经撩拨。
  柳行素镇定自若地等他迟疑地抽手。
  太子殿下的脸色有些复杂。
  她抿了抿唇,找小春挤着睡去了。
  白慕熙崩裂的伤口没有大碍,幸得临行前从老大夫那儿取了药膏,仔细抹匀了后换了绷带,便再也没出过大乱,就这样,马车一路平安,无风无浪地低调入了上京。
  但被派遣出去的人始终没有消息。
  回府洗尘之后,太子府和柳府同时传来皇帝陛下的口谕,请太子和尚书右丞进无极殿有事商议。
  柳行素被大周皇宫里的内侍引入无极殿时,发觉皇帝除了召他们两人,还有各部的几位大臣,都在右手边,白慕熙脸色苍白地坐在一旁,静寂的无极殿,犹如上悬宝剑,冷锋架在每个人的七寸处,压迫得不剩一丝声音。
  柳行素没来得及多想,便先跪了下来。
  皇帝换了一声寻常的龙袍,没有金殿上时瞧着那般山威厚重,但依旧器宇不凡,龙目凛凛。皇帝命人抬了一张软毡给她跪坐,柳行素才安坐好,便听皇帝道:“柳卿,荆州诸事,太子和张勃提起你,都是交口力赞。”
  “承蒙殿下与张大人厚爱,臣略尽本分,不敢邀功。太子纡尊降贵,与荆州军民协力防汛,这是百姓有目共睹的,不但称赞太子贤德,民间更作词歌颂陛下功绩,爱民如子,所以上天必然也退让几分。”柳行素拍马屁的时候习惯一本正经,让人不感觉她在拍马屁。
  卫峥忽然冷冷地一哂,连带着对太子也多了莫名其妙的敌意。
  在白慕熙和柳行素离京的数月之中,卫峥政绩出色,得到了皇帝陛下的赏识,官提拔了一级,如今在群龙无首的工部,本该任由人对他另眼相看敬重有加,可柳行素一回来,整个六部恐又将重新调动。
  陛下对柳行素的态度,一直令人摸不透猜不准,许多人时至如今也不知道,柳行素其人,到底是该奉承,还是该孤立。且看今日了。
  皇帝陛下看了眼敛眸跪坐的裴建,“上回你说,柳行素是个可塑之才,可以他的才干,留在工部实在可惜,力荐朕调任他的官,如今人已在此,荆州治水有功,你说该如何赏?”
  裴建素来与柳行素不睦,如今正好扯她一把,“柳大人是襄阳人士,乃是山林出身的高士,对如何治理一州一郡,对州郡百姓如何推己及人,想必比臣等更为精通,此次荆州一行,臣听闻,民间对柳大人呼声甚大。如今荆州落马者一十三人,人心涣散,百姓对朝廷恐有怀疑之心,若在此时推举出一个令百姓都更为信任的官员坐上郡守之位,想必更能服众。”
  老狐狸开口果然不同凡响。
  郡守之位不知多少人巴望着,恨不能将跟自己沾亲带故的人全塞入荆州,来次彻底的换血。荆州毕竟面临长江土地肥沃,与各州县往来密切,是快大好的肥肉。
  可惜地方官毕竟是地方官,一旦出了上京,便如同海里流入河沟的泥鳅,再也翻身不得。
  除了裴建,想必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
  柳行素想到那个给她承诺的人,眼光微微瞥了过来。他脸色清冷犹如结霜凝雾,抿着薄唇,却正盯着裴建。                        
作者有话要说:  裴大人:总有预感这俩夫妻要搞我。
白慕熙:我的媳妇儿我宠的,不服憋着。
么么哒,剧透剧透,裴大人才是个搞事情的人啊,对了,还有别扭的小卫峥。

  ☆、第28章 万马究可哀

  “柳卿,荆州用人之际。”
  这颇具暗示意味的话一下来,柳行素登时全身脊骨一冷。袖下的手轻轻哆嗦了几下,她忽然想到,白慕熙是答应将自己弄回来,可然后呢,如果她再被发配出去,结果是一样的,他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而她还是远在千里外,回不了上京。
  这世道果然靠人靠不住,唯有自己。
  “陛下,微臣是荆襄人士,但也是草莽村夫,方入朝,人微言轻,如今荆州郡守空缺,正要寻一个德才兼备的有为之士,臣才二十岁,这……这要是上任,岂不是贻笑大方么。”柳行素尴尬不失礼貌地微笑,将头低垂下来。
  皇帝“哦”了一声,没有金殿上的不可侵犯和肃然,他看着跪在底下孱弱的探花郎,目光探寻,“你倒说说,你可有举荐之人?”
  “裴大人。”柳行素清澈的声音犹如珠玉落盘,溅得一殿回声,吓得裴建一颤,怔愣愣只听说,“裴大人为官二十年,三度远调出京,资格名望,比柳行素区区竖子还是更有说服力。但裴大人为人谦虚,妄自菲薄,眼下正是一个可以正名的机会,柳行素岂敢相争?还听闻,去年冬月,荆州一名六百石粮官遥裴大人赏梅,而且字句恳切,临走前……”
  “你住口。”裴建气得发抖,脸孔刷白。
  皇帝问道:“临走前怎么了?”
  柳行素镇定自若,“临走前,两人拜了个兄弟。可见裴大人与荆州还是有些缘分亲故的,他方才举荐,折煞下臣了。”
  旁人不知道这个中典故,白慕熙却是知道的。李博望招供的账本上,裴建的名字赫然在目,这么多年他有意亲近睿王,暗中颇多往来,李博望就曾为裴建揽下黄金万两。只是张勃碍于没有证据,又涉及储君之争,不敢打草惊蛇,才将账簿赠予了白慕熙私藏。
  沿途的刺客,也多半是为了这本根本对不上的账簿来的。
  柳行素提点说,刺客用的箭头来历不凡,很有可能是睿王的人马,他心里隐约有了些轮廓。
  皇帝沉思了片刻,目光瞥在裴建颤抖不止的身体上,陡转幽深。在帝位坐久了,看破人心这些把戏实在再容易不过,他不是昏聩庸君,也不会偏听则暗,裴建打的主意不过是剪除太子。党羽,这正是眼下他要考虑的,他今日让太子来,就是为了试探太子对柳行素的心意,能为了力保她做到什么地步。但裴建这人有阳奉阴违之处,似欲掩盖什么丑闻,这确实已犯了他的大忌。
  “柳卿所言也不无道理。”在柳行素微微吐气之后,他转头问白慕熙,“太子,朕若将柳卿放到荆州,给他一个六品官做,协理新任郡守治下,修桥堤,防长江,建村舍,抚民心,你看如何?”
  皇帝猜忌他,防备他,却来此时问他,不过试探便是暗示。
  若是平常的人,他此时已经缄默,或顺着皇帝的心意让柳行素该如何处置,便被如何处置。可这人偏偏是柳行素——
  他答应过的事,应许了的,一定会做到。
  “父皇有心,但柳行素四品头衔,荆州治水有功无过,被无端贬官有些不妥,裴大人也是此理。”
  这已然是最中立、进可攻退可守的话了,奈何这团线头是皇帝亲手抛给白慕熙的,被他理出来了,如今好话让他说了,顺了个人情,皇帝故作坦然,笑着拂手,“也罢,朕今日,本来也只是与众卿来商议番安置荆州的事宜,太子所言极是。六品州官,确实不是眼下棘手之时,郡守一日不立,民心一日不齐,才是关键。”
  这时候,官员里有人越众出来,行到柳行素身旁,赭色黼黻官袍曳地,他跪得笔直铿锵,“回禀陛下,下臣愿往。”
  原来工部是严子恒,礼部尚书严允的侄儿。
  严允自他走出,便一直递眼色,略略有些惊惶。严子恒区区小辈,怎敢公然问陛下要官?这不是犯了陛下的忌讳么?
  卫峥也沉了沉脸色。他不喜欢柳行素那套虚伪假惺惺的溜须作态,也不喜欢严子恒这种无头无脑的急脾气,公然要官,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但皇帝却端的是眼前一亮,“你是——严子恒?”
  卫峥怔了怔,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了,严允是当朝严昭仪的亲侄儿,与皇帝也算是一家亲。难怪了,这种锦绣堆里出身的人,何须畏惧?
  严子恒颔首,“下臣正是。”
  “朕记得,你在工部供职。”
  想起来还是前几年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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