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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雨飞花溅泪-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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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雨飞笑道:“我一心想着学会画眉,好在你面前卖弄,哪有胃口吃东西。我只不过喝了一杯茶而已。况且,如果那茶不干净,都三天过去了,哪有今天才发作的道理?”
  花溅泪沉默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道:“既不是吃坏了东西,那你可能就是中暑了吧!看天色,这两日必有一场暴雨,所以天气格外闷热,你关在屋子里跪了那么久,滴水不沾,自然会感觉不适。”放下药钵,道:“我配了点伤药,来,我给你把伤处清洗了,再敷上药,过几日便会好。”
  萧雨飞不忍她瞧见自己遍体的伤痕,不肯敷药,但终拗不过她,只得坐起身来。却见素纱小衣早已被血丝浸透,沾连在身上,浑身火烧火燎地疼痛。她怔怔地看着,轻抚他身上的道道伤痕,目中又泛起了泪光,道:“其实,我娘知道了这件事,最多骂我一顿而已,而你去承担后果,却要受这样的苦,你,你这是何必!”
  萧雨飞低声道:“你不要伤心,哪怕我付出十分,只能为你做到一分,我也心甘情愿。”花溅泪摇摇头,长叹了一声,说不出话来。她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那衣服剪碎脱下,将木盆中的棉帕挤干水,仔细而轻柔地为他擦拭身上的伤痕。见那又长又深的鞭痕纵横交错,心中一痛,忍不住泪流满面。
  萧雨飞笑道:“师父莫哭!还记得在黄山你咒我挨爹的鞭子么?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师父,你说的话这么准,以后徒儿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了。”他本想逗她开心,花溅泪却更觉心酸,一边为他洗伤敷药,一边簌簌泪落。敷好药,又给他换上一套崭新的月白小衣,道:“我给你熬了燕窝粥,我去端来喂与你吃。”
  “慢”,萧雨飞拉住她:“师父还未查过徒儿的功课呢!我可是认认真真背完了十页。”花溅泪道:“那你背来听听。”萧雨飞精神大振,朗声背了起来。花溅泪默默地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待他背完,道:“你背得不错,一字不漏。难为你竟这么听师父的话。对了,这毒经上有一处笔误,你先还了我,我改了之后再给你。”
  萧雨飞不疑有他,从枕下取出毒经交给她。她把毒经揣在怀中,端起木盆往外走去。萧雨飞笑道:“多端点粥来,我饿了一天了,这会儿心情又好得很,我连一头牛都吃得下。”
  花溅泪低低应了一声,掩上门去了。走入竹林深处,她的脚步忽地踉跄,木盆自她手上滑落。她倚在一竿湘妃竹上,泪如雨下,却不敢哭出声来,只是低低啜泣,犹如杜鹃啼血。竹涛阵阵,将她的声音淹过。
  她慢慢止了哭声,从怀中取出毒经,翻了几翻,将其中一页小心地撕了下来,以免留下痕迹。月光斜射在那页纸上,只见上面赫然记载的是:焚心断肠散,原产自海外四季如夏之地。此毒乃至阳至刚之毒,一入人体,无药可解。与至阴至柔的绝情酒,并称毒中之王。然此毒性慢,中者三至五日之后,渐有知觉。此时毒性未烈,浮于血脉之中。此毒暗合阴阳之道,每月十五,月圆之夜,三更时分,方剧烈发作一次。每发作一次,毒便深入五脏一分,一年之后,不治而亡。
  旁边有一行细小的楷书,乃是叶秋烟的补注:经与贾神医反复探讨,此毒唯一解法,乃是在第一次十五之夜发作之前,趁着毒性尚浮于血脉之中,由与中毒者所练内功相同、功力相当之人,以如下之法将毒引渡至自己体内——然中毒者若已于月圆之夜发作一次,毒入五脏,此法便不复可用。
  花溅泪掏出火刀火石,将这页纸焚为灰烬,最后连灰烬都用泥土掩过,脸上神情平静而决绝。
  夜幕中,有人从林中走来,月光清冷,来人银衫闪着光。他在她背后站定,长长叹息了一声。花溅泪正自心碎神伤,竟未察觉。陡然听见身后叹息之声,以为是萧雨飞,大惊回头,却见来人是白无迹,冷冷道:“你一直在跟踪我?”白无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花溅泪又道:“你凭什么跟踪我?”白无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也曾问过自己。我本还有诸多大事未了,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你去。”花溅泪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白无迹凌空一个翻身,挡住了她的去路,道:“慢!”花溅泪低叱道:“闪开!”白无迹道:“你可知萧雨飞中了焚心断肠散之毒?”花溅泪冷笑道:“我自然知道。连你都看出来了,何况是我?但这于你何干?你赶来见我,只是因为好为人师么?”
  白无迹不理会她的冷漠与嘲弄,道:“明天就是十五了,你,你准备怎么办?难道,你真要替他——”花溅泪缓缓道:“你既已猜到,又何必再问?只要他能幸福,我可以去承受任何痛苦,只要他能活下去,我可以去死。”
  白无迹道:“可你若这么做,就正中了幽灵宫主的诡计,也正成全了你二姐的阴谋!听江湖传言,有个神秘女人向姜太公出卖了你,我想除了你那二姐不会有别人。所以幽灵宫主才能那么了解你,才能利用你对萧雨飞的感情设下这条毒计。她知道你精通毒物,无法下手,才借了萧雨飞来害你。你即将接任幻月宫主之位,身份何等重要,你,你岂可因私废公,只为儿女情长,而不顾武林大义?”
  花溅泪目光如刀,直刺在他脸上,冷笑道:“你来阻止我难道就完全是为了武林大义?难道你就没存一点私心?你如此谦谦君子,竟也会假公济私!”白无迹神情一震:“我——”自认识她来,她都是那么温和宽容,说话从不伤人,未料她此时竟如此一针见血,直取要害。
  花溅泪不给他分辩的机会,打断了他:“你不必多说。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以为,我不引渡此毒,就可以活得很久么?”白无迹变色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花溅泪缓缓道:“其实,我自生下来就患有绝症,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突然死去。我和他有生死约定,我要为他尽力而活,但我若不幸身死,他必须好好活着,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娶妻生子,为萧家留后。我能为他而死,是上天对我最好的安排。他为我付出那么多,我也可以稍有回报。其实,即便不引渡他体内之毒,我能否再活一年,也未可知。”白无迹浑身都已冰凉,忽地嘶声叫道:“可是,可是你若死了,便永远失去他了,你甘心么?”
  花溅泪黯淡的眼中忽然发出柔和而圣洁的光辉,微笑道:“我不在乎。生已尽欢,死亦何憾?作为一个女人,能得到自己所爱的人的全部的爱,她还有何可怨?有何可憾?其实,我很幸运,也很满足。”她脸上泪痕未干,却满脸都是欣慰而满足的笑,笑得白无迹的心都碎了,碎成千片万片。她拾起木盆,轻声道:“白大哥,让我过去。”
  白无迹浑身颤抖着,忽然道:“不,我不要你这短短一生过得这么凄凉!我,我与萧雨飞练的也是同门内功,功力也正相当,这毒让我来引渡——哪怕你只能再活一年,我也不要你在剩下的日子里,受尽煎熬!”
  花溅泪心中一颤,却冷冰冰地笑道:“你来引渡?凭什么?你以为你这么做,就会感动我么?”白无迹神情激动,颤声道:“我知道我这么说很可笑,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你正眼也不愿瞧的路人。我不要你感动,我只要你幸福!”
  “哈哈哈”,花溅泪笑了起来,蓦地,她止住笑声,冷冷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插手。我欠你的本已太多,你要让我再欠你一条命么?休想!你不要如此居心叵测,硬生生要在我和他之间插上一足。还有,你莫忘了,你是白家唯一的后人,你要白氏一族在你手里灭绝么?可怜你白家总管,效法程婴,舍了自己的独生儿子,才换了你这一点白氏血脉,真不愧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未料到救下的却是你这样没用的男人!你竟要为了一个丝毫也不爱你的女人,舍了命去救她心爱的男人,白家祖宗在天有灵,也不会原谅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只会一厢情愿可悲可怜讨取女人欢心的子孙!”
  花溅泪的一番话,字字句句都是染了剧毒的刀,刺得白无迹木立当场,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他从未料到,从花溅泪口中,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而她说的偏偏句句在理,仔细掂量,一霎时万念俱灰。花溅泪却不再看他,端着木盆,从他身边绕过,慢慢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六月十五。西子湖畔。已近黄昏。
  萧雨飞与花溅泪并肩走在湖畔,穿行在柳树花间,指点着西湖风光,低声谈笑。迎面走来一个手持白布幡的算命先生,幡上写着四个大字“铁口神算”:“占卜算卦,生死祸福,姻缘功名,莫不尽知。”
  萧雨飞笑道:“铁口神算?哼,好大的口气!走,语儿,我们也去算一卦玩儿。”花溅泪道:“这些江湖术士之语,有何可信?人之命运,皆由天定,他也不过一凡人,如何算得他人命运。”算命先生闻言止步,冷冷一笑,指着手中招牌道:“我吕铁口铁口神算,方圆数十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若是算得不准,姑娘只管把这招牌扯在地上踩得稀烂。”
  萧雨飞道:“我兄妹二人都想算一下终身大事——”吕铁口道:“公子又何必欺我?看你二人面相,明明是郎情妾意,要效那鸳鸯比翼双飞,怎会成了兄妹?”花溅泪见他眼光锐利,倒不似普通江湖术士,不由也动了好奇心,道:“那先生看我二人可能得偿所愿?”
  吕铁口把二人左右仔细端详了一阵,又问了生辰八字,掐指算了一算,沉吟半晌方道:“不可说,不可说。我为人算姻缘,至少十两银子一卦。你二人的卦钱我也不要了。告辞!”说罢,转身欲走。花溅泪心觉有异,追上前道:“先生有何见教,还请明言。”吕铁口从布袋中抽出一根竹签,塞在她手中:“姑娘冰雪聪明,自去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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