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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谁与共孤光-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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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能这样一辈子,或许可以不与岁月争斗,可以容忍衰老,容忍平凡,容忍一切未知。
  

☆、5。17

  我自宿醉中醒来,却是在粤天殿中。
  “姑娘大喜!”
  我眼还未完全睁开,就已听见女侍在我身侧欢呼雀跃。我从缎被之下伸出手来揉揉惺忪睡眼,却发现自己未着寸缕。
  我抱着头:“我的衣裳呢?我被睡了?”
  女侍闻言呆立一旁,尴尬得整张脸都红了。
  “你说话呀!是不是碧云模?再不说话我动手了!”
  “姑娘……姑娘没被睡。”
  我抚过自己心口:“幸好幸好,不然我都不知道师父会心疼成什么样。那我的衣裳呢?你又为何说我大喜?”
  “昨夜陛下亲送姑娘回粤天殿,对姑娘悉心照料,姑娘酒醉吐了陛下一身污秽,陛下也没有发火。奴本想给姑娘换身衣裳,但陛下说要让姑娘自己挑喜欢的。姑娘请看。”
  我转眼瞧向床帏之外,竟是满目华美锦衣。
  “陛下说,若姑娘都不喜欢,可以吩咐再做。”
  “他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他?”
  女侍摇摇头。
  我沉吟半晌,道:“丰天殿那位公子是谁?”
  后来我问过十方宫内许多女侍,丰天殿那位公子,竟成了一个迷。没有知道他,没人见过他,甚至没人听过夜半的琴声。我想着,或许是他会燕狄的那一套秘术,使人见之即忘。
  我苦思冥想,一抬头竟又来到了丰天殿。我像个小偷似的从门缝里窥探殿内,却是一片漆黑。
  “你看什么呢?”
  “没有啊,没有。”我蹦跶一下转过身,若无其事地笑。
  原来是碧云引。
  “怎么是你?”我看了看他身后,“我师父呢?”
  他戳了戳我的额头:“他如何能来这儿?异想天开。”
  我从衣里拿出线串儿交到碧云引手中,甜甜地笑着说:“那你帮我交给他。”
  他抬头看了看丰天殿的匾额,疑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知道这里?那你知道这里有位公子吗?”
  “你说白芜?”
  “白芜……是谁?”
  “守护千钥阁的精灵。”我正诧异,他续道,“千钥阁就隐在丰天殿之中。你不是一直想见老七嘛,只要你能进千钥阁,在里面住上十天半月,肯定能够见到他。”
  “为什么?”
  “因为白芜不但是守护千钥阁的精灵,亦是老七的守护灵。身为守护灵,不能离开主人太久。”
  我傻傻地问他:“那我现在该破门而入吗?”
  他戳了戳我的额头:“几天不见,脑子去哪儿了?”
  碧云引走后,我在丰天殿前的台阶上坐了很久。我盯着眼前的洁白宫墙,抱着双腿,下巴顶着双膝。我懊悔着几日前的无礼,盘算着如何给白芜一个好印象。
  月半时分,身后高门轻轻打开,我迅即起身。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那张明亮的面孔,如月光清明,令人无法直视。
  我定定地看着他,被这副好容光吸引,却没注意到他原来是遁入空门的僧人。他一身白色僧袍飘飘然,看来一尘不染,竟似九天而下。最奇怪的是,你一见他便能嗅到佛前的冷香,仿佛已修行千年。
  看这打扮,市集那日分明不是他……难不成一别多日,他突然明白佛门玄义,皈依三宝了?
  他微微偏头看我一眼,神情温文,却也未曾说话,信步而出,宽大僧袍被微风翻卷,素衣白袜,却自然而高贵。我想他做和尚真是浪费了。
  我未想到办法,所以不敢贸然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没有跟上。
  他走出几步后顿住,稍稍回过头来:“霍姑娘可愿陪白芜走一段?”
  “大僧邀请,卿卿荣幸之至。”我快步跟上,用着最甜的声色,“大僧,六公子同卿卿说你叫白芜,白芜……是你俗世的姓名吗?”我见他白衣翩翩,超凡脱俗,对他颇有好感,态度也恭谨了几分。
  他不置可否,我又问:“大僧平日有什么喜好?”
  “白芜身为陛下的守护灵,随的是陛下的喜好。”
  我原以为他会说什么出家之人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之类的话,却不想他回答得如此简单,我竟有些摸不透了。
  “若然碧云模对卿卿有意,大僧是不是也会跟着喜欢卿卿?”我觉得十分好笑,自顾自的大笑起来,却得不到附和,尴尬得紧。事后一想,跟修行之人开这样的玩笑实在罪过。
  “大僧会不会觉得卿卿很聒噪?”
  “的确。”
  “那卿卿不说话了。”
  “无妨。”
  我抬头望月,道:“大僧,明月当头,我们不妨玩点雅事。这么着,我们一人说一句诗,诗中要带月。卿卿先来,‘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
  他看也不看我:“白芜拒绝。”
  我抿唇,深吸一口气,深有“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十方宫寂静非常,除了草木摇曳之声。
  我紧闭着嘴巴不说话,默默地陪着走了一段长长的路,来到了十方宫深处的一片竹林。见他从掌心之上变幻出一管竹筒采集露水,我才知道夜色已这般晚了。转眼瞧见他手上的佛珠被磨得发亮,可见平日没少念经,心中好感又添了几分。
  我从他手上抢走竹筒,甜甜地说:“我帮你。”
  “切记不要用术法。”他言语轻巧,看起来甚是羸弱,我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会晕过去。他随即又变出一管竹筒来,静静地从竹叶上采下露珠。
  “大僧用这个做什么?煮茶?洗脸?”
  “餐风饮露。”
  “卿卿贪食,餐风饮露是决计做不到的……”
  他打断我的话:“霍姑娘,你对白芜有什么要求吗?”
  “啊?”
  “白芜待人处世也算简单,霍姑娘不妨开门见山。”
  我一时间有些傻了,片刻之后我正了神色:“不瞒大僧,卿卿想要进千钥阁。”
  “之后?”
  “卿卿……想要在千钥阁住段时日,希望大僧能陪着卿卿。”
  “霍姑娘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见狐主陛下。”
  “大僧睿智。”
  “不可以。”
  “啊?”
  “霍姑娘的这个请求,恕白芜不能答应。”
  “为什么?他应也是想见我的!”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霍姑娘,好自为之。”
  他稍一施礼,便从我手中取走竹筒欲要离去。
  我稍微想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大僧错了。”我毫不客气,“若如大僧所言,不动妄心,不存妄想,心如止水,那卿卿在这世上只怕是活死人一个,何谈‘好自为之’?”
  “白芜问霍姑娘一句,求见陛下是何因缘。”
  “断前缘。”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何来了断之说?”
  “大僧巧辩。卿卿并非佛门中人,自是无法辩赢大僧。大僧要卿卿好自为之,卿卿是十分的愿意,只是卿卿心中有万分的苦恼挥之不去,还请大僧解惑。”
  “佛说,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们总是追求错误的东西。”
  “大僧又错了,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们总是得不到佛口中所说的错误的东西。一旦得到了,愉悦开怀,喜不自知。至于那些东西是对是错,他们根本不在乎。”
  “那么,霍姑娘得到了吗?”
  “我记得佛经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心意柔软,身得轻安,心生欢喜。’听说真□□佛之人都是这样的,卿卿不念佛,但卿卿却是这样的。因为卿卿找到一个能令卿卿心意柔软、身得轻安、心生欢喜之人。期间经历过风浪,生死百般,可能在大僧眼中,在众人眼中,卿卿所追求的是错误的,但卿卿根本不在乎对错。卿卿在乎的,是心中的欢愉。”
  “霍姑娘可知,狐主陛下在乎的,亦是心中的欢愉?”
  我被这句话噎得无法辩白,一路上没再说话,到了丰天殿前也不敢擅自入内,只在门前寻了个角落坐下来。我想坐个十天半月,用诚意打动他。
  关于说服男人,我从来没有准备,亦不需要准备。我本信心十足说服白芜,却没想到他会是跳出红尘的和尚。和尚是什么?一要六根清净,二要普度众生。四大皆空之人,哪里会有空子让我钻?
  秋末微凉,更深露重,我轻手轻脚尝试推开丰天殿的大门,不曾想门未落锁。我观察殿内景致,小心翼翼地摸索到窗边,正欲点开窗纸一探究竟。偏偏教养作祟,又将手放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到殿外。我无力地坐了下来,觉得快要愁死了。
  我是被丰天殿打开的大门吵醒的。我睁开睡眼,身后是已敞开的大门。我傻呆呆地走进去。
  

☆、5。18

  天蒙蒙亮,院中石桌摆着热腾腾的早饭,坐着一个佛门名士,容光明亮,神情温文,气度高贵,非世上男子可以比拟。
  我用力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才会在这样的时刻赞美别人的皮相。
  我还未走到他身边,他已开口:“霍姑娘请坐。”
  “大僧是想请卿卿吃早饭?”
  “不知道霍姑娘喜欢吃什么,就每一样都做了点。”
  我抓起一个馒头,从上面撕下一块放到嘴里,对着他讨好地笑:“挺好吃的。”
  “霍姑娘慢用。”他说着起身。
  “你去哪儿啊?”
  “白芜还要做早课。”
  等他念完楞严咒、大悲咒、十小咒、心经……约莫要半个多时辰,已足够我摸清丰天殿各处了。
  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顺着丰天殿中长长的廊道寻找千钥阁的入口。丰天殿与粤天殿不同,长长的廊道两边是各个偏殿,每个偏殿又有小偏殿。我没什么方向感,一来二去分不清前后左右,几乎晕头转向,一回头视线里出现白芜明亮无方的容颜。我一直觉得他来去无踪,就像鬼魅一样。
  我有些结巴:“我想四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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