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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之晨-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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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月影疏斜之下,远远地只看见一对身影蹁跹,仿佛一对花丛中嬉戏的蝶影,只是手中铁器反衬出森冷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酒香四溢,红色身影如断翼残碟般坠落下来,那白蝶不似收手,竟是插剑而上,不余活口。

上官若愚不禁大叫:“住手!”

那白影顿了一顿,只这一缓,手中银剑便失了准头,擦着红影脖子,扎入身后矮树干中。

走近一瞧,那白影正是杜锦秋,白影正是江繁春,上官若愚就料到这二人相见会有冲突,却不知杜锦秋竟会出手如此狠辣。

上官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江繁春狠狠啐出一口血,用红袖抹了,不答上官却是用眼角勾着杜锦秋,虽然狼狈,倒像更是得意。杜锦秋一张脸白得像个死人,双唇没有半丝血色,额间有汗沁出,神色间难得的竟掺着一丝慌乱。

江繁春道:“你纵使杀了我,也找不到她。”

杜锦秋冷冷说道:“好,那我就杀了你!”说着,袖玉剑一指,竟真的向着他的脖子扎去。

江繁春闭上了眼,一派悠然之色。

上官若愚拉住杜锦秋的臂膀往后一扯,将他拉开两步,大怒道:“你疯了不成!”

杜锦秋望了她一眼,那神情透露着绝望,让上官若愚吓了一跳,不禁颤声问道:“怎……怎么了?难道……十四死了?”说着去望江繁春。

江繁春睁开眼睛瞧着上官,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竟现出柔柔的暖意,他笑了一笑,扯出一个渗着甜意的笑来:“她不会死,哪怕我死了,也不会教她死。”

他笑容里的温柔,只看得上官心惊胆战,杜锦秋面如死灰。

惊疑之下,顾不得其他,上官问他:“那十四现在何处?”

“我的夫人,凭何要让你们知道?”

“你的……什么?”上官若愚虽有片刻的怀疑,但当他真真切切地说出口时,还是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难以置信。

江繁春定定地望着她愕然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我的夫人,卢十四,如今你该改口叫‘江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里偷闲,更一章





第38章 三十八
   世事无常,有时真的觉得,这短短四字之中,实是包含了多少言语难述其一的惊涛骇浪和百转千回。
   
杜锦秋的一张脸犹如被人掐死后又诈尸的僵尸一般,什么清雅淡漠,什么丰神俊朗,都像是隔着长长的一段生死冥河,于他再无关联。只见他双眼通红,狠厉又绝望,苍白的指节微微颤动,紧紧地握着袖玉剑柄,明明是心潮翻涌得不能自已了,偏偏身子却僵直如石。

   上官若愚再智机百出,也料不出人心的千变万化,怔忡之间,竟是脑中一片空白。

   倒是江繁春镇定,死死地瞪着杜锦秋,冷言冷语地嘲讽道:“你恼怒些什么?愤慨我夺了你的东西?卢十四倒是想成为你的女人,是你自己作死作活地把人家自身旁赶走的。如今她想通了,不再纠缠了,你却又自忿恨,岂不自扇巴掌!”

   杜锦秋一愣,一张脸顿时变得更加惨然。眼中的怒火像是陡然间被冷水浇熄了一样,只余下一片青灰色的废墟。

   上官若愚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执住杜锦秋握剑的手,怕他暴起伤人,在他耳旁低语道:“莫要这样,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

   杜锦秋颓然苦笑,摇头低喃:“不用了,他说得不错,是我硬推走了她,如今已没有资格再争什么……”

   上官若愚待要再劝慰几句,他却已然听不进去了,甩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

   他步履踉跄,走出数步后,只听“叮”地一声清响,手掌一松,袖玉短剑直坠而下,落在了青石板上,他却恍然不知,一步步地走远了。

   他是水阁杀手,手中的剑便是他性命的保障,袖玉剑伴了他二十年,如今剑落却不自知,可见已然失魂到了何种境地。

   黑暗中,有人匆匆奔来,远远地似是一愣,随即喜道:“师父!”

   正是南方。

   上官若愚见她身上衣衫破旧,风尘仆仆,见了自己却是满面喜色,心想这徒弟真是没有白收。只是如今却没有叙旧的时间,向她点头道:“南方,帮我看着点他。”顿一顿,又怕杜锦秋发作起来南方一人制不住,“你叫洛东凡来!”

   南方亲见在街头之上,杜锦秋看到江繁春与一女子说说笑笑后突然神色大异,痴痴呆呆地尾随在后,便知事情不对,那时洛东凡恰恰不在,仅丁一在旁陪着,于是忙让丁一回客栈去寻洛东凡来,自己一路跟着他。后来江繁春有所察觉,安顿下那女子后暗暗向杜锦秋打了个手势。她看不懂这水阁暗语,只见杜锦秋与江繁春忽然就跃上屋顶,施展轻功向郊外奔去。她轻功低微,一路跟来,这路半猜半问的,总算是追到了。

   如今一见杜锦秋神色颓败,直如将死之人,也知道出了大事,脸上浮起慎重之色,对上官道:“师父放心,我已让丁一叫人去了。我定会将他好好地送回,咱们住在东城郊的观音庙中,师父事情办好了便来找我们。”

   上官大赞她几日不见,人竟稳实能干了这许多,多半是洛东凡用那宏理院管教蛛丝的法子对她多有□□,虽然吃苦定然不少,总算也是大见长进。

   南方随着杜锦秋去后,忽听江繁春在旁笑道:“‘师父’?你这性子竟也能收得徒弟?这小丫头真是前世作孽。”

   上官冷冷一笑,道:“说到性子,你都能娶妻了,我收个徒弟又算得什么?”

   江繁春一滞,竟是辩驳不得,自嘲笑道:“也是……”

   上官自与他相识以来,向来是你来我往,两人在口头上谁也不肯相让,如今见他唇角含笑,低头轻语,眼盼间尽是温柔喜悦,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如何不惊。当下问道:“十四如今可好?”

   江繁春瞪她一眼:“做我江繁春的妻子,怎会不好?天下间若有人敢欺负他,便是天王老子我也要他活不过三刻。”

   上官长叹一声,知道江繁春已然对十四情根深种,虽这二人间发生了什么并未可知,但明显是要苦了杜锦秋了。只是人家两情相悦,她一个外人又何以评头论足?遇上这种事,便是再有智谋,也不能做好拆散鸳鸯的缺德事,当下只得无奈,伸出一只手给他,说道:“起来吧,要不要去找个酒馆喝上一杯?你春风得意,该有许多故事可以说给我听。”

   江繁春站起身来,一拍衣上尘土,仍是那潇洒不羁的模样,笑道:“酒是我心头之好,只是如今天色已晚,还有哪家酒馆会开着门?”

   上官若愚剜他一眼:“你是在装淳良小鹿么?公子嗜酒,岂会理会酒馆关不关门?”

   江繁春哈哈一笑,将醉客剑一提,红袖在风中扬起万般霞彩,“走。”

   行出两步,却忽然踩到一个硬物,正是杜锦秋落下的袖玉剑。江繁春踩着剑的脚猛地凝住,望着袖玉短剑愣了愣神,然后俯身将它拾了起来,抛给了上官若愚:“你替我还给他。”

   上官若愚讥讽道:“你倒顾念旧情。”

   江繁春哈哈一笑,明艳的脸上现出得意之色:“人既然都已经失了,总不能连剑也失了吧?我与他到底同僚一场,也不愿见他败得太惨。”

   上官若愚把玩着短剑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幽幽然道:“你如今得意,又能撑得多久?难道阁主知你叛逃之后,竟不会派杀手前来追杀?”

   几句话,又说得江繁春的面色冷了一冷。他向来惜命,为人又精明,那危及自身的事,可谓是半点不沾。也正是由此,当年上官一被关押,他便与她一切两断,好像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似的。哪知此番情动,竟是如此可怕,让他虽然神思清明,却仍旧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拥有。自从与卢十四拜堂之后,他便一直担忧着阁主会来问责,他久居水阁,自然清楚水阁的水段,就是如此,才让他饶是一身武功,也不由得心惊胆战。

   上官若愚望着他,目光中似有暗潮涌动:“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没有了一方城,水阁便也将不复存在,若是没有水阁,你与十四日后又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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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呼啸的寒风吹得两旁的杂草如烦乱的鬼影扑扑晃动。杜锦秋失魂落魄地走着,心里是空的。有时卢十四的笑声会忽然从脑海里响起来,他的心总是跟着狠狠抽动,痛得不能呼吸。他用力地吸着气,感觉那冰冷的空气大口大口的灌入腹中,然后身子便从内冷到了外。

   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停下来。脑后是南方一声声急促的呼喊,他听在耳里,却没能勾起任何的反应,好像那只不过是风声。

   南方在身后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杜锦秋没有在意,只是觉得眼前似是多了一人,便本能地一掌打去。

   他今夜满心悲苦,是以那一掌用足了力,他虽不精于掌法,但内力却是不弱,只是这凌厉的掌风割去,却被对方轻轻一拨,便偏到了一旁。他身子被自己的掌力一带,竟是不自禁地向前倒去,那人伸手一撑,拇指已然顶住了他腋下大穴。

   杜锦秋一招便被人制住了穴道,全身麻软,这才不由得回过了神来。只见身前这人白衫如雪,皎洁如月,眼眸之间带着凛然的霸气,用眼角淡淡地瞥着他,是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上官若愚的事,你知道多少?”

   杜锦秋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来,脱口唤了声“城主”,语调间却极尽的敷衍。

   白晨见他神思恍惚,久久不答,顿时不耐,指上力道瞬间加大。剧痛袭来,杜锦秋才似有些回过神来,颓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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