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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铮凝眉，移开视线，给自己倒了杯水。
“对了，你。过几天是要去粤州参加一个粤州市综合院研究院组织的文化交流研讨会吧？”
屋内沉默了会儿，姜妃用葱白般的玉指，捻起餐盒边缘部位的一粒米，吮进口内，突然眼波一闪，问道。
“有这回事。能够以‘粤州市武侠文化研讨会’为主办单位，并挂靠在综合研究院的旗下，多亏姜伯伯的通融。当然，更要感谢姜妃你的美言。现在杂志不能说有多大成绩。起码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也该回去做个阶段性总结了……”
“金大侠，可别这么谦虚，我爷爷常教我。过分的谦虚就是对自然的忘恩负义。要是只算站稳脚跟的话，那么全中国九成以上的期刊杂志都还在地上赖着打滚儿呢。”
姜妃埋头吃饭，任额前几缕因舞台需要漂染成银白的刘海荡漾。声音湿湿糯糯的，带着丝慵懒。像是一条刚现了原形的九尾狐。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猛抬头，很自然地将几缕银白朝而后一捋，一瞬间的清媚风情刚好尽收邓铮眼底，女孩儿将邓铮眼中瞬间绽出的一丝亮色异彩看在眼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羞喜，抿了抿唇，交待道：“不过你这次去，可要提防一个人。”
邓铮一愣，继而笑道：“怎么，姜伯伯莫非准备鸟尽弓藏？”
姜妃白了他一眼，咬着银牙道：“我那位在法国学电影的表哥，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他反悔了？”
姜妃这位很会倒腾的表哥当初信心百倍，嚷嚷着要办百年期刊，要做杂志之王。姜妃父亲姜保国费了很大事给他申请来的刊号，结果坚持不到半年，一看丝毫不见起色还赔了钱，直接停刊跑去法国学电影了。杂志现在的刊号用的就是他之前申请的这个刊号。
所以，听说麻烦跟这位小爷有关，邓铮也不禁紧了紧神。
“反悔倒没有。他从法国回来了。听他那圈子的人透出消息说，正准备找机会拉你联合办一所名人学校。他这个人，很……怎么说呢，难缠。当然，你也可以简单点说他脑子有病。”
“找我……办学？”邓铮哑然。
“对啊。现在名人都流行办学校，什么某某影视艺术学院，某某某传媒艺术大学，最不济的，也是个某某大学某某文学艺术学院。”
虽然听到了姜妃的解释，但邓铮还是忍不住苦笑：“我还是不明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再说，要找也得找巨星级别的人士，找我算什么？”
姜妃就笑：“以前是流行找大牌名人。学校打明星牌不愁招生，开办学校的明星们，自己的名字和能请来的其他大腕老师，也绝对是最好的宣传策略。他们的光环实在太大了，因此尽管学费比普通院校高得多但报名人数不降反增，所以生源并不发愁，在校学生的数量和每年报名的人数都有所保障。但有一个问题是，从这些学校走出来的学生，能真正成为明星或者艺人的，其实并不多。抱着明星梦、交了高额的学费，最终却成不了明星，这让有的学生不能接受。前几年甚至出现了不少虚高宣传不能变现学生状告这些学校的事，最后清一色的，都是校方败诉。”
“这么惨，不至于吧？”
姜妃摆手：“主因还是行业竞争太激烈。这些学校是能够提供一定的捷径和便利资源，但实际上都很有限，很难竞争得过传统的造星名校首电、中戏，学员综合素质也是有限，基本都是捡前面这些名校不要的。因此，纵观近几年娱乐圈，新冒出来的“鲜肉鲜花”要么来自传统的这些造星名校，要么就是从各类选秀节目中冒头，再鲜有明星学校制造出来的明星了。现在能够撑下来没有停办的，其实不多，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邓铮沉吟了下：“你那糊涂表哥知道办这种学校基本没有好下场吗？”
“知道。不过越知道，他这人干劲越足。”
“……”R1292
章257 忠告
“你的意思是，他如果找我，我得一口拒绝”
“那当然。”
姜妃拿湿纸巾擦了擦手，“他这个人志大才疏、好高骛远，还跟牛皮糖似的，一旦沾上就很是掺杂不清。你这次去粤州，要做好心理准备。”
邓铮琢磨了下，说出心中疑虑：“用的就是你表哥之前杂志社的办公场地，很大气有格调，不像是一个缺心眼糊涂蛋能弄出来的。你刚还没说明白，办学这种事情，他找我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里边有什么道道，说清楚了，我到时候才好对症下药，想个合适理由拒绝。”
“他也就爱瞎讲究这么一丁点长处了。”
姜妃咕哝了一句，略斟酌，解释道：“你听我慢慢说来。名人开学校呢，通常有三种方式，一是冠名，二是亲办，三是合办。”
“‘冠名’最直接、最省事的参与方式，就像基本每个像样的学校都有一栋‘逸夫楼’一样，想要把自己名字和学校相关联，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捐资助学，挂个名誉院长的头衔，却不用参与教学的具体事务。但也或许就是因为这种‘你掏钱、我办事’的形式过于简单粗暴，只要钱没了，一切也都免谈了。我爷爷老家的中学之前叫做梨花乡中学，在我爸妈代他老人家投资兴建学校大楼后便直接把学校更名为我爷爷的名字。这本是一件好事，但据我妈妈说，当时前期预算的120万建好了主楼。后来因修运动场塑胶跑道的钱没到位，校领导竟然把楼顶上我爷爷的名字给撤掉。直到我妈又追加了投资。我爷爷的名字才重新回到学校主楼上，弄得非常尴尬。”
邓铮倒想不到名满天下的国学大儒居然也曾遭受这样的势利尴尬。顿觉哭笑不得，越发觉得这种破事儿千万挨不得，便问：“姜老先生不知道吧？”
“那当然。他老人家一辈子搞学问，铮铮傲骨，知道非气坏了不可。”
姜妃说完，接着道：“其实呢，‘冠名’在严格意义上不能算作名人办学，还是属于捐资助学的范畴。早期的名人学校，大多属于独立办学范畴。也就是‘亲办’。比如知名大导演洛普的洛普影视艺术学院、娱乐圈当今头牌影视花旦杜聘聘的杜娉娉艺术学校、舞蹈家木星的银河表演艺术学校等。一般来说，明星们都是按照自己专业来办学，导演、演员办的一定是与表演、后期制作等相关的学校；而歌手则会开办音乐学校；至于舞蹈家，肯定是要教人跳舞的。然而，与出资‘冠名’相比，明星自己开办学校要麻烦得多，从资金到场地、设施，甚至是宣传、招生，全都需要亲力亲为。但这些还不是最头疼的。毕业文凭才是最愁人的。”
邓铮前世今生对这方面接触不多，疑道：“文凭？”
“对啊。独立办学的明星学校受制于管理经验和相关教学资源，认证无法通过，只能发结业证。没资格发毕业证。这一点对于将来混不成明星还想转行的学员来说，很是致命。所以呢，就出现了第三种方式。与传统大学或民办高校合办。与传统大学和民办院校的这种合作，既能解决文凭问题。又可以有专业的团队辅助进行管理，已经成为现在名人办学的首选方式。像最早成立的洛普…大导演明星艺术学校。很多年前就与东海师范大学达成合作，学校整体并入，成为了东海师范大学的二级学院，学校的名字也改为洛普影视艺术学院，一直沿袭至今。”
“跟传统大学合办，恐怕会丧失自主权吧？”
姜妃笑着竖起白生生的大拇指：“一针见血，厉害。知名的传统院校在与名人明星合作办学时通常比较强势，明星本人的话语权较小。当初蜚声国际的大导演洛普在跟东海师范大学谈合作时，学院这边的所有教学资源几乎是‘免费’送给了东海师范大学，洛普本人也只是担任了院长职务，并不怎么参与教学管理工作，工资也只有5000元，后来双方数次因为办学理念不同闹过不愉快，一直到近几年才摸索出一条相对双方都能接受的路子。相对而言，与民办高校合作的情况则有所不同，明星的自主程度相对较高，譬如跟与长江职业学院合作办学的舞蹈家木星的银河表演艺术学校，毕业证由前者颁发，但学校的管理事务都由木星自己组建的团队负责。”
邓铮第一次感觉到了姜妃的厉害，不愧是出身教育世家，这些事说起来如数家珍，便问：“这么说，你那糊涂表哥能够找到合作的民办高校？”
姜妃撇嘴：“我们家这边本身就有粤州市职业教育中心学校和海丰职业高中的资源，以前就曾有几位明星想要联合创办国有民办的表演艺术类职高专业，只不过没有谈成。我表哥他精着呢，一旦拉上你这杆大旗，别说这两所，恐怕直接去找粤州师范大学联合举办影视传媒大专班都有可能成功！”
“越说越玄乎，我这算什么大旗？”
姜妃嫣然一笑，眼波如水，清声道：“当然算。或许论知名度，你不如那些最当红的一线明星大腕，但是他们本身就是资源的消耗者，所以不可能给学生再提供多少资源和机会，而你不同，你是最优质资源的创造者，你写最红的小说，手下又有‘侠之大者’、‘神州武侠’两大超强抓手，能够提供给学生的机会何止千百？！现在已经过了名气大好办学的年代，要讲究可持续发展，你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大旗！”
通过这番话，邓铮终于明了。
实际上，在姜妃的糊涂蛋表哥之前，最近已经有一所北华市的大专院校和一个首都的教育集团在积极联系自己，动这方面的脑筋了。而通过姜妃的一番话，他也终于大概摸清楚了里边的道道，这样一来，也好斟酌拒绝应对的策略。
因为毕竟，北华市那边是通过父亲邓海的关系找上来的，还是得委婉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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