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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向左,深圳往右-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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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第74节:最温柔的惩罚

    她们也是人,韩灵说,仔细想想,她们也许就是我自己…

    1999年韩灵干过三份工作,但每份都没干长,直到她进了那家子弟小学。子弟小学跟普通学校不同,普通学校里老师就是上帝,家长要时不时地进点贡,以便上帝心情好的时候给自己的孩子开开小灶;但子弟小学的老师不过是企业的基层员工,家长要么是你的领导,要么是你的同事,别说进贡了,对学生稍微严厉点都可能饭碗不保。再说韩灵本来就是走后门

    进来的,腰不粗腿不壮,说话就更没有底气…

    这一年韩灵还不满28岁,但看起来就像38岁,脸黄人瘦,容颜枯槁,离婚后也不大注意修饰,显得越发憔悴。她妈隔三岔五地住院,每次都要花几千块,身体不仅没见好,反而越来越差。眼看着手里的钱一天比一天少,韩灵又愁又慌,吃得越来越省,2001年全年只买过一件内衣。她妈死时,韩灵哭得人事不省,她表哥一手操持了丧礼,一切结束后,韩灵呆呆地跪在墓碑前,看着她妈的遗照,眼泪都哭干了,心中只想一头撞死,表嫂看她神色不对,半押半扶地送她回家,几天都不敢离眼。那时的韩灵几乎分文皆无,躺了一个星期,一天哭到晚,恨不能趁人不注意从楼上跳下来。不过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表哥表嫂那么苦心地劝,老宋还带着学生来看过她两次,又送鲜花又送水果,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人家?最后还是咬着牙活了下来,第一次走进课堂时,学生在黑板上写了一行字:韩老师,您的学生想念您!韩老师看了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那是她最困难的时候。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打那个电话,虽然她一直都记得那个号码。你恨他?韩灵摇摇头,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迟疑地摇了摇头,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越是艰难,心里就越平安,我希望他明白:他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我要他一辈子良心不安!这也许是世间最温柔的惩罚,也许是最恶毒的。但肖然的死终结了一切。韩灵虐待了自己三年,最终还是收下了那一千万,她还没想好这钱要怎么花,不过最大的可能是回鞍山开个公司,不一定要赚多少钱,但至少可以养活一部分人…

    那笔钱,一开始就是她的,最后依然是,只不过隔了三年,隔了生与死…

    肖然从法国回来那天,正好是韩灵30岁的生日,那时她妈已经病危了,韩灵买了点鸡和青菜,回家烧了一菜一汤,到医院喂她妈吃完后,一个人顶着北风回到家里,在电视前坐了一会儿,刚想去睡觉,电视上开始放“伊能净”的广告,连着放了两次,韩灵看第一次的时候笑了一下,想起1995粤海工业村的那栋灰色楼房,肖然一脸兴奋地冲进卫生间,大声对她说:“韩灵,我想到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伊能净香皂!”过了几分钟,又播了一次,韩灵的笑容慢慢隐去,想起多年前的一句话:“抱着你,就像抱着自己的小女儿。”那是真的还是假的?真有人这么疼过你吗?那天是她的生日。但除了她自己,再也没人记得。夜深了,韩灵睡了一会儿,突然醒了过来,慢慢地想起一些事,感觉心像被一根细线拴住了,每动一下都会隐隐地疼。那时夜很黑,窗外风声呼啸,韩灵慢慢地翻过身,举起右臂,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下…

    那时肖然正在最豪华的日光城夜总会喝酒,一个自称姓岳的野模特妖妖娆娆地坐在旁边,又搂又抱的,还不断拿话恭维他,说老板你很帅,又斯文又有男人气,肖然一直没理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最后岳野模抓起他的左手,放在大腿上挑逗地揉措着,突然大惊小怪地叫了一声,说老板你这里是怎么了,肖然倏地抽回手,冷冷地回答:“咬的。”岳野模不识趣,继续问:“谁这么变态啊,还咬人?”肖然腾地站了起来,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凶狠地瞪着眼,说你再胡说,我他妈弄死你!然后满脸通红地走了出去,走过一条金碧辉煌的走廊,走过美女的丛林,在楼梯口站了很久,不知道该向上还是向下,过了半天,他举起手,看着那排永不消失的牙印,身体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第五部分 第75节:无数的半真半假

    那夜繁星满天,星光穿过百万年的光阴,静静照临人间,照着每一处疼痛过的伤口。

    刘元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和沙薇娜结婚,他一直都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矫情,不喜欢她随时随地一副高不可攀的表情,最不喜欢她叫自己的英文名。刘元在鹤堂公司工作时,因为经常要用英语交流,所以随行就俗地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叫kevinliu,凯文刘先生在这事上有点民族沙文主义,始终觉得“刘元”叫起来更亲切,更像人的名字,而“凯文”怎么听怎么觉得假,还有点骚哄哄的。两个人认识后,沙薇娜一天给他发一个邮件,不是叫他dearkevin,就是称呼他凯文买大令(kevin,mydarling),刘元开始还能捏着鼻子读下

    去,后来一看到就起鸡皮疙瘩,浑身都不自在…

    沙薇娜是上海人,那年28岁,在一家英国公司当高级商务代表,讲一口标准的牛津英语,月薪两万多港币,自己在蛇口海月花园买了套小复式,开一辆酒红色的思域,算是真正的白领。刘元第一次见她是在香港大通商社的纪念酒会上,那是2001年夏天,他的资讯公司发展势头良好,雇了二十几个人,每月最少能赚几万块,还出了一套光碟,名字叫《公司的谜底》,一套卖170块,外送一本书,上市三个月就卖出了六千套,结结实实地赚了点钱,也出了点名,所以那天参加大通商社的纪念酒会,人人都叫他刘教授…

    刘教授那天应约发表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演讲,题目是《非理性的管理》,评述了公司管理中常见的十五个问题,讲得妙趣横生,有大量案例,有精辟的分析,有独到的见解,还时不时插进两句洋话,像hewhoknowsone;knowsnone什么的,听得众人不停鼓掌。讲完后他自己也很得意,整整衣服下台,从侍应生手里接过一杯香槟,姿态优雅地跟旁边几个人聊天,一转头就看见了沙薇娜…

    沙薇娜算不上漂亮,但一身闪亮,看上去神采飞扬,眉宇间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架势。刘元那时对服饰极有经验,只看了两眼,就断定她那一身至少要几万块才能拿下来,沙薇娜穿一件YSL的浅蓝色真丝长裙,胳膊上挎着一个古芝的仿古时装包,手上的腕表晶晶闪亮,不是劳力士就是伯爵舞者,看见刘元看她,沙薇娜袅袅而来,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你讲得真好,认识一下,mynameissevalle…

    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刘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的妻子。不过在这种环佩叮当的酒会上,一切都表现得高雅温文,喜欢或者厌烦,赞同或者反对,在表面上看来毫无分别,刘元握着她的手说:“你有非常动人的的气质,沙小姐。”气质动人的沙小姐嫣然微笑,说男人赞美一位女士的气质,就等于否定她的容貌,刘教授,我不至于那么ugly吧?刘元赶紧作揖,说我的赞美是真诚的,上帝作证,你确实光彩照人…

    生活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有时候一句无意的话就可以决定命运,2003年刘元说起这事,表情就像是痔疮发作的哲学家,他皱着眉头,一边沉思一边喃喃自语:“如果当初没说那句话……”然后摇了摇头,笑着对我说,“不过我从没后悔,生活那时也许有多种可能,但只有这一种会产生觉悟。”那天他们聊了很久,第二天又约好了一起回深圳,通关时下了点雨,刘元为了表现绅士风度,一手打伞,一手轻搂着她的腰。以后的事来得异常迅猛,刘元连想都来不及想,就被裹挟着上了沙薇娜的船,半是心甘情愿,半是身不由己,跄跄踉踉地走到最后,一切都成了他的责任。刘元对此有个经典的评价,说“搞”字本来是“高手”的意思,现在我被她“搞”得心服口服,因为,“她确实是个高手。”这当然是气话。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沙薇娜在2003年10月去了诺丁汉,去时两手空空,一无所获。当然,刘元的损失更大一些,他现在是个性无能患者,也许永远都治不好…

    回到深圳后,沙微娜说她心情不好,让刘元陪她去喝酒,一直喝到深夜两点,说了无数半真半假,像挑逗又像玩笑的话。买单时两个人争执了一会儿,刘元力大,按住沙薇娜拿钱包的手,抢着会了钞,沙薇娜像是真的醉了,脸色酡红,气息芬芳如酒糟,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说凯文,我今晚不想回去了,你陪我喝到天亮好不好?两年前跟赵捷分手,刘元难过了整整一个月。不过很快他就联系到了一单生意,帮一家著名的电子公司制定第二年的薪酬计划,忙了整整27天,方案搞得十分巧妙,一年至少能省四五百万,却没有任何明显降薪的迹象,其中用上了他在鬼子公司学到的全部经验,把员工工资的大部分都以费用方式发放,要用发票冲抵,一年算下来,光省下的个人所得税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单生意让刘元赚了三万多,以后干脆就走上了这条路,注册了一家小公司,名片印得花里胡哨的,自称是管理专家,到处联系业务,他在业内本来就有点小名气,也会做人,慢慢地就上了轨道,以他名字命名的“中元资讯”也成了业内一块响当当的牌子。

第五部分 第76节:不能再用英文叫床

    这期间刘元又结识了几个女人,深圳的爱情很纯粹,从肉体开始,到肉体结束,谁都不会说些情呀爱的,更不需要谁对谁负什么责任…

    他给她们买衣服,她们陪他上床,过后一拍两散,谁都不会想起谁…

    不过刘元对这事越来越厌倦,他是学佛之人,知道嫖是一种罪恶,不管嫖得多么隐蔽,

    都将失去他未来的天堂…

    “喝到天亮”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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