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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最固执的动物
妈妈很固执，我知道自己劝说不了她。
阿宝也说，其实妈妈们都是最固执的动物，她们的想法总是坚硬得像一块千年巨石。她妈妈经常告诫阿宝，不要出去打工，不要想着赚钱的事情，要好好学习。阿宝举出一个又一个铁的事实，比如某些家境贫寒的学生，靠自己打工挣来了学费，学习成绩也照样是数一数二，某些学生出外打工是为了积累一些社会经验，光靠课堂上的知识是不够的。可是她妈妈不相信这些鬼话，还是那句话，好好学习，不要打工。可是阿宝偏偏就想出去打工，好歹能挣些零花钱啊，还可以锻炼自己。为了有个照应，她把我也拉去，一起报名参加了学校勤助中心的辅导班，然后拿到一张合格证，也就是上岗证。
第一份工作是派送某个新品牌的卫生护垫，到指定的小区，挨家挨户去派送。当然还要问清楚这家人家有没有年龄在１６至３５岁的女性，如果没有的话，得向人家说声对不起，千万不能把礼物随手送出去。骑车到了指定的地点，我和阿宝分头行动。原来，派送赠品这样的工作不是我们想像中那么容易的。有些人家一听说是派送的就把门关得死死的，就是不开门，而有些老人家开门了，拿不到礼品，就骂骂咧咧把门砰关上。遇到那些男人，还没等人家开口，我就已经逃了。天哪，要是派送饼干就容易了，偏偏是卫生护垫，怎么对那些男人开口呢？可我还是对着一个男人开口了：〃请问，先生，你们家有１６岁至３５岁的女性吗？我们有一份礼品派送。〃这个男人腆着大肚子，脸上的酒窝已经和皱纹纠缠在了一起，头发稀稀拉拉的，满嘴的酒气，拄着拐杖。他的眼睛，他的笑容，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因为这份若有若无的熟悉的感觉，我才愿意起口。〃啊，有的，我的女儿。〃他对着房里大叫了一声。〃哎，爸，又怎么啦？〃有个女孩子的拖鞋声渐渐近了。苏苏！〃哎呀，洁芮，怎么是你？〃那个女孩子显然吃了一惊，赶紧拿钥匙开了防盗门放我进去，〃快进来坐坐吧。爸，你回房间睡觉去，我把酒瓶都收起来了。〃那个男人嘟哝了一声，跌跌撞撞进了那个小房间。〃快坐吧，我们真是有缘分，到哪里都能碰面呢。〃苏苏拿了一个一次性杯子给我在饮水机上盛了一杯水，〃我给你冰水哦，看你满头大汗。〃〃好啊，谢谢。〃我从包里拿出一块湿巾擦了擦额头。〃洁芮，你怎么干这个啊？〃苏苏在椅子上坐下了，不解地问我。〃我这是打工呢，学校里安排的。我现在H大上学。〃［霸气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Ｗw。QiＳuu。cＯm］
我赶紧解释。〃噢，我说嘛，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哪像我。〃苏苏自嘲，〃当初没好好学习，现在都没份像样的工作。〃〃我去找过你，可是你那时搬走了，怎么都没来告诉我一声。〃〃我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向你告别。〃苏苏有些懊悔她再次相信了那个男人的情话，和他重新住到了一起。刚开始，他有些悔过的表现，可是没多久，那个男人老毛病又犯了，勾搭上了其他女孩子，居然还乘苏苏不在家，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她实在受不了了，把那个男人赶了出去，自己也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离开。〃我本来想和你说一声的，可是我没脸去找你，都是我自作自受。〃苏苏苦笑着。
苏苏想，离开了这个城市，应该可以忘记他，重新开始生活了吧？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于是去广州找他爸爸。本来以为爸爸的生意做得不错，养活她没有问题的，却没想到，爸爸的生意彻底垮了，继母和爸爸的合作伙伴联合起来对付爸爸，抢走了他的一切。继母跟着那个男人走了，继母说，她从来都不爱爸爸，当初是别无选择才嫁给他的，他年纪大，又不懂得疼惜人，有哪个女人愿意把一辈子托付给他？继母把孩子也带走了。爸爸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妻子、孩子、朋友、事业，一样一样都离他而去。她刚到广州的时候，正是爸爸最落魄的时候，他整天喝酒，用仅剩下的一点钱都买酒喝了。有一次，他喝醉了居然拿起一把菜刀就直奔继母和那个男人的住所，非但没有报仇成功，反而让别人把自己给打残了，因为别人是正当防卫，他连医药费都得自己出。真是，唉，说什么好呢。苏苏还是决定把爸爸带到了上海，离开那个伤心的城市。幸好，爷爷奶奶留给爸爸一套房子，他们可以住下来。没多久，他们又把原来那套房子卖了，换了这套小一点的，这样就有些钱周转了。苏苏做过很多工作，促销员、柜台小姐、访问员等等，那些工作都做不长，有一顿没一顿的。晚上，她又回到了肯德基打工，虽然做两份工作很辛苦，但可以维持生活啊。爸爸每天都抱着酒瓶不放，怎么说他都没有用，只好偷偷地给他的酒里掺水，反正他整天神志不清，也喝不出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苏苏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像要把心中所有的苦闷都吐出来，〃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妈妈当初没有死，我们的生活是不是也会平静而幸福呢？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有一天，我结婚了，有了孩子，没多久发现自己快要死了，那我一定先把孩子掐死，然后再自杀，免得让孩子日后受苦。〃〃呸呸呸，苏苏，你真是巫婆，怎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我听得毛骨悚然。〃呵呵，说着玩呢，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结婚，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呢。〃〃不许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捂住她的嘴，她没有喝酒，怎么也醉了呢？离开苏苏家的时候，我的心情有些沉重。我把苏苏的故事一点一点对蝈蝈说了，从我们在小学课堂里认识，一起去她外婆家跳橡皮筋说到如今，蝈蝈听了沉默不语。〃喂，你怎么无动于衷呢？〃我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你不要发呆好不好？〃〃我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落魄了，你还会不会跟着我呢？你会不会也舍我而去呢？〃蝈蝈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睛直视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我也在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他落魄了，我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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