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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蔚然道：“还没找到么？”
愣了半秒，颜瞳反应过来成蔚然跟自己在说什么，于是道：“是的，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成蔚然迟疑了一刻，终于又问：“你刚刚要去哪里？”
颜瞳心里啊哦两声，倒是明白成蔚然这问话的深意，他笑的有些得瑟，心道，关心我就关心我呗，还要把狐狸提在前头。见了成蔚然，颜瞳觉得那些个怪鸟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当即道：“没什么，是我想站起来走走。”
不过颜瞳说的时候没想到欲盖弥彰这个词，话一说完，瞧见成蔚然明显不怎么认同的表情，他回头又想想，不禁一乐。
他倒真没想到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成蔚然会对自己真的不那么“一般”。
颜瞳大眼眯不起来，心里乐翻了天，面上却一本正经，道：“成哥，回去不？”
成蔚然：“跟着我。”
一开始颜瞳是以为成蔚然带自己去找狐狸的，两人一直步行，颜瞳脚都要断掉了。夜晚的霓虹升起，汽笛阵阵，夜生活繁华的路段上上演着一幕幕的人生百态。颜瞳不知道成蔚然要做什么，只是当成蔚然叫他原地等着的时候，他立马在广场上找了个长椅坐着，翘着二郎腿装模作样的等人。
广场上来来回回各色各样的人，颜瞳时不时抬眼看看，面带微笑，似乎很是享受生活。不远处一对小情侣正在闹矛盾，少女穿着短裙，两条长腿露在外面，浑身冻的直哆嗦，那男孩子就拿着自己的外套要往少女身上披。颜瞳错开目光，转而又看向喷泉，在各色灯光的闪烁之中，那些水珠跟水晶一样，流光溢彩。少女终于肯披上男友的外套，却还是赌气不理男孩子，踩着高跟鞋傲慢的走在前面。
颜瞳笑了笑，心里有些想法，但是不怎么明确。他继续看向喷泉，却诧异的看到刚刚一个人影没有的喷泉边上，出现了一个小孩子。那孩子上半身趴在水池边缘，一只手伸的长长的去摸水池里的水。
灯光刚好在那一刻暗下去，颜瞳只看见水池里面黑影一闪，紧接着那孩子就在眼前消失不见了。颜瞳忙奔过去，可是还没进去就被外喷的水帘打湿了衣服，忍着下雨似的水珠，颜瞳好不容易挪到水池旁边，低下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一眼，颜瞳就仿佛定住了一般。
那水面丝毫没有起波澜，倒映着不知哪个年月的月亮，平静如镜。他在那里面看不到自己，却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那人对着水面理着长发，鬼使神差的，颜瞳也摸了摸自己的头。而他这一摸，倒感觉头上真的有那么长的头发，有些湿润，似乎刚刚洗过。
摸了一会，那水里的影子抬起头看着颜瞳，嘴角出现一抹笑意。月影微晃，那人也从嘴角的笑开始分裂，等水面平静下来的时候，颜瞳却猛然一惊。
他看着水里的人分成两张面孔，就像一面镜子碎成两部分，从正中间裂开，一张脸，却是两个人的特征。
而此时月光渐渐退散，一边的脸上阴影扩大，像是张开了巨口，要把另一边脸吞噬一般。两边的脸势均力敌，谁也不肯退散。颜瞳站着不动，只觉得左眼炙热感越发强烈，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左眼里面冲出来，逼的他不得不用手按住它。
他没看到的时候，水里的两张脸争斗的越发激烈，甚至是一方已经将另一方吞进了半张脸，诡异的吞噬现出诡异的重合，吞进去的半边脸以另一种方式出现，改变了面貌，似是重生。而广场上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颜瞳的半边身子隐在了黑暗里，没有人看见他痛苦的神色，他想呼喊，可是全身的力气都在阻止左眼里面几欲冲出的东西，他咬着牙关，不知道是想要抗争还是放弃，渐渐的一截手臂已经不见了。
而水池里面开始剧烈波动，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黑暗笼罩着，一切的生物都无法逃离。
颜瞳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明显感到自己不能就这么下去，他得离开。
想要离开的心是有的，可惜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感到水里的漩涡不止是把那半张脸吞噬了，同时拉进去的还有他自己。他越是想抗争想迈步，却越发觉得那股力量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抵抗的范围，就像是人想无知狂妄的的挑战自然力一样，最后却是被自然狠狠的惩罚了。太旺盛的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还能害死人啊，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后悔了！
哪里有后悔药可以买，他去批发个几吨回来！
颜瞳在心里叫苦不迭，同时又恼怒起把自己丢在这地方的成蔚然来，那人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把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了，要是他这次真的那啥了，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成蔚然的。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对小情侣，他终于把那个未成形的想法给临时憋出来了，那时候他想的应该是，什么时候，趁着桃花正艳，他也要好好的去谈一场恋爱，不在乎那人是谁，也不在乎那人是做什么的，只求能够全心全意的爱一场。
之前也曾有过人向他表达过爱慕，可那时候的自己是以怎样的想法来对待的？
人在困顿的时候就容易回想前事，这一刻他脑海里闪现过无数过去的画面，说得清的说不清的，快乐的或是悲伤的，包括他不愿意提及的，那么多的，短短又长长的二十四年，像是昙花开了又落，就那么一晃而过的时间，已然到了最近的时光。
他随手抓住了一段过往，看他那时如何封闭自己的内心，拒绝一切，也曾对这个世界绝望，可是当他从自己的小世界里面走出来、慢慢融入这个大世界之后，他才发现，那个他一度讨厌的社会，也并不是全然都是坏的。
在他看来，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一直处于父母的呵护之下，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觉得对他好的亲人也都相继去世了，到了一直照顾自己的爷爷被自己间接气死之后，他就切断了一切与那些所谓的亲人的联系。
是什么时候才又开始接受这个社会的？
只知道那时候躺在草地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他是一块镜子，从孤独无声到慢慢开始沾染人气，镜子渐渐有了人的思想，他日夜贴在人的心口，被那人胸口的暖捂热，被人世吸引，最后甚至化作人形，积极的吸取着人世各种气息。
物犹如此，人何以堪？他仿佛是突然间就顿悟了。
然而他虽对人世有了好感，对人情却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哪里有温暖才会朝哪里靠近，那时候大冬天女生们都爱美穿的少，颜瞳看了就觉得冷，下意识的就只避不近了——只能说那些告白的女生们都选错了时间。
也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错误的人，其结局只能是各走一边。
虽然那些东西他以前并不觉得重要，可是他现在后悔了，想要找个人来恋恋了，却为时已晚，呜呼哀哉！
颜瞳在心底里痛哭流涕，半边身子一只眼看着自己另一半身子被黑暗吞没，还在抗争的那只手也渐渐变的透明。他挥舞着手，从手指缝里突然瞧见了一个人，那人几乎是飞过来的，到跟前时劲风未散，碰到自己还存在的半张脸，竟还生生作疼。
成蔚然拉住颜瞳的手，在看不见的角度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揽，颜瞳只感到消失的半边肩膀突然间剧烈一疼，像是有人在黑暗里拉扯，跟成蔚然对峙着。
颜瞳痛呼：“成哥——”
成蔚然当机立断，右手朝颜瞳后脑勺一拍，颜瞳突然间觉得身轻如燕，身子猛然挣脱了那力道的拉扯，朝水泥地上一扑。他以为这次鼻子又要遭殃，哪想身子跌倒在地上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他诧异的回头一看，嘴巴张开来就闭不上了。
颜瞳指着成蔚然，看着他怀里的另一个自己，半晌没反应过来情况如何。他转了个身，左右看了看，自己什么都俱全，就是颜色有点淡，而且偏于透明了。他愣愣看了自己又一会，突然扑到成蔚然身上，抱住他就不撒手：“成哥，不能啊，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成蔚然道：“你没死。”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异常强烈的火焰之光从水池边缘燃起，巨大的狐狸从天际横冲而来，强势的力道把抱着颜瞳身体的成蔚然都撞到一边，而狐狸一个猛子扎进水池里，溅起无数的火花，和水一起，眨眼间就消失无踪了。
但是狐狸消失之前，曾回头看了颜瞳和成蔚然一眼，那眼光中带着愤怒和一些忧伤，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东西。
颜瞳被看的心里揪起一块，不知道是内疚还是什么，喃喃道：“九凌？”而成蔚然却相当坦荡，抱着颜瞳的身体，对颜瞳的魂魄道：“回来！”
颜瞳心道：“你叫魂呢？”
事实上成蔚然的确是在叫魂，可是并没有出现他预期的那样，魂魄归体。颜瞳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见成蔚然蹙眉别开了目光，颜瞳又是一下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厉声道：“成哥，你不是真把我弄死了吧？”
成蔚然依旧蹙眉，却没去看颜瞳。
而颜瞳错把成蔚然的思索当做了歉疚，扑在成蔚然身上又是咬又是打的，成蔚然自是岿然不动。
颜瞳打累了，见成蔚然迈步在走路，就飘在他身后跟着。他脑子犯抽，以为成蔚然看不见他，全然忘记了成蔚然刚才对他说的那句“你没死”，一下子瞬移到成蔚然前面，朝他做着各种鬼脸，一边抓着成蔚然的衣角，脚步不动，叫他拖着自己走——才刚刚当“鬼”而已，却已然喜欢上了各种恶作剧。
成蔚然神色古怪的看了颜瞳一眼，道：“你喜欢做鬼？”
颜瞳霎时又明白过来，他是看得见自己的，当即窘的想找个下水道钻钻。
成蔚然抱着颜瞳的身体，见路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遂把颜瞳放到了背上，魂魄的颜瞳嘟噜一声：“谁喜欢当鬼。”也趴在成蔚然背上去了。
颜瞳回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时就比较好奇自己的身体了，他凑在自己脸前面，一边端详用手指去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