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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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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闲得无聊的事务员替他查阅了毕业生名录。

青豆是在五年级读到一半时转学的,所以不算毕业生,毕业生名录上没有她的名字,现住址也不明。不过当时的迁居地址可以查到,想知道吗?

想知道,天吾答道。

天吾用笔记下那个地址和电话号码。是东京足立区的某处地址,由“田崎孝司”转交。她当时好像离开了亲生父母,看来发生过什么事。天吾想,这个号码大概没什么用。不过还是试着拨打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该号码已经废弃不用。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打给查号台,报上地址和田崎孝司这个名字,却得知无人以此姓名登记过电话号码。

然后,天吾又查找“证人会”总部的电话号码。但无论他怎样查找,电话号码簿上都没有刊登他们的联系地址,也没有刊登“洪水之前”、“证人会”或其他类似的名字。在按行业分类的电话号码簿的“宗教团体”类别下,也没有找到。天吾经过一番苦战后,得出了“他们大概不希望任何人和自己联系”的结论。

仔细一想,这也是怪事。他们随心所欲地想何时来访就何时来,不管你是在烤舒芙雷,在做焊接,在洗头发,还是在训练小白鼠,甚至是在思考二次函数,他们毫不体恤,照样按门铃或敲门,笑嘻嘻地劝诱:“咱们一起来学《圣经》好吗?”他们可以只管找上门来,但别人(恐怕只要不做信徒)就不能自由地去找他们。连问个简单的问题都不行。要说不方便,也真够不方便的。

然而,即使查到了电话号码,打通了电话,既然他们如此壁垒森严,也很难想象他们会答应我的请求,将个别信徒的信息热心地提供给我。在他们看来,恐怕大有戒备森严的必要。由于他们那极端而古怪的教义,由于他们对信仰的冥顽不灵,世间有许多人嫌恶他们,疏远他们。曾经引发过一些社会问题,结果受到过近似迫害的待遇。在绝不能说是善意的外部世界面前保护自己的共同体,也许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性之一。

总之,搜寻青豆的途径暂时受阻。此外还剩下什么搜寻手段,天吾一下子也想不出来。青豆是个非常少见的姓氏,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但他试图追踪一个这个姓氏的人的行踪,却立刻四处碰壁。

说不定直接向“证人会”信徒打听,反而省事。规规矩矩地向他们的总部咨询,也许徒然招致怀疑,什么也打听不到。天吾觉得,如果询问普通信徒,他们很可能会热情地告诉自己。然而,他连一个“证人会”的信徒都不认识。而且仔细一想,这近十年来,他一次都没有受到过“证人会”信徒的访问。为什么希望他们来的时候总也不来,不希望他们来的时候偏偏不期而至?

还有一个办法,在报纸上登个寻人启事。“青豆:盼尽快联系。

川奈。”愚蠢的文字。加上天吾觉得,就算亲眼看到了这则启事,青豆也不会特意和自己联系,只会落得被她提防的下场。川奈也不是个寻常的姓,但天吾绝不认为青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川奈——这人是谁?反正她是不会和我联系的。本来嘛,哪有人会看什么寻人启事?

还剩下一个办法,去找家大点的侦探事务所。他们肯定习惯做这种寻人业务,拥有各种手段和人脉。也许只需要一点线索,转眼就能把人找到。收费大概也不会太贵。不过,这最好还是留作最后的手段吧,天吾想。先自己动手寻找。他觉得应该再动动脑筋,看看自己能做点什么。

天空已经微微暗下来,他回到家时,深绘里正坐在地板上,一个人听着唱片。是年长的女朋友留下的老爵士乐唱片。屋里地板上散落着艾灵顿公爵、贝尼·古德曼、比莉·荷莉黛等人的唱片袋。当时转盘上旋转着的,是路易·阿姆斯特朗演唱的Chantez…les Bas,一支印象深刻的歌。一听到它,天吾就想起了年长的女朋友。在两次做爱之间,两人经常听这盘唱片。在这支曲子最后的部分,演奏长号的特朗米·杨兴奋之极,忘记了按照事先商量的结束独奏,把最后的主题乐段多演奏了八小节。“听听,就是这个部分。”她说明。唱片放完一面后,赤身裸体地爬下床,走到隔壁房间里给密纹唱片翻面,是天吾的任务。他充满怀念地忆起这段往事。他当然从未指望过这种关系能天长地久,但也从未设想过会以如此唐突的方式结束。

看着深绘里认真地听着安田恭子留下的唱片,他觉得不可思议。

她眉头紧锁、聚精会神,似乎要在那旧时代的音乐中,听出某种音乐之外的东西。或是定睛凝视,要从那声响中看出某种影子。

“你喜欢这张唱片吗?”

“我听了好几遍。”深绘里说,“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不过你一个人有没有觉得无聊?”

深绘里轻轻地摇头。“有事要想。”

关于两人昨夜在雷雨声中发生的事,天吾想问问深绘里。为什么做了那样的事?他并不认为深绘里对自己抱有性欲,因此那肯定是和性欲无关的行为。果真如此的话,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如果当面问这种事,很难得到像样的回答。而且在九月一个极为和平宁静的夜晚,直接搬出这种话题来,天吾也觉得不合适。这按理说是在黑暗的时刻与场所,在狂烈的雷鸣包围之中偷偷进行的勾当。

在日常场景中提出,含义恐怕就会变质。

“你没有月经?”天吾试着从别的角度提问。先从可以用Yes或No回答的问题开始。

“没有。”深绘里简洁地回答。

“生来一次都没有过?”

“一次都没有。”

“也许我不该多嘴,但你已经十七岁了,从来没有月经,这可不是正常的事。”

深绘里微微耸了耸肩。

“你为这件事去看过医生吗?”

深绘里摇摇头。“去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

深绘里没有回答,就像根本没听见天吾的提问。也许,她的耳朵里有一个区分问题恰当还是不恰当的阀门,像半鱼人的鳃盖一般,根据需要忽而开启忽而闭合。

“小小人是不是也和这事有关?”天吾问。

仍然没有回答。

天吾叹了口气。他再也找不到可以提问的问题,好弄清昨夜发生的事情了。细窄模糊的道路到此中断,前面是幽深的森林。他确认脚下,环顾四周,仰头看天。如果是吉利亚克人,也许没有路仍然能继续前行。但天吾不行。

“我在找一个人。”天吾开口说道,“一个女人。”

对着深绘里提起这种话题,没有什么意义。这不用说。不过天吾很想和谁谈谈这件事。和谁都行,他想把自己对青豆的思念说出声来。

似乎不这么做,青豆又会远离自己一点。

“已经二十年没见过面了。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十岁的时候。

她和我同岁。我们是小学时的同班同学。我用了各种办法去查,还是没搞清她的行踪。”

唱片放完了。深绘里把唱片从转盘上拿起来,眯起眼睛,嗅了好几次塑料的气味。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纸袋,注意不让指纹印到唱片上,再把纸袋装进唱片袋。简直像把睡熟的小猫搬到睡床上去,充满了慈爱。

“你想见到那个人。”深绘里抽去了问号问。

“因为对我来说,她是个具有重大意义的人。”天吾说,趁寻找后续的话语之际,在桌面上把双手的指头交拢,“说实话,是今天才开始找她的。”

深绘里脸上浮出不解的神情。

“是今天才开始。”她说。

“那么重要的人,为什么直到今天为止,一次都不去找她呢?”

天吾代替深绘里问道,“问得好。”

深绘里默默地看着天吾。

天吾把脑中的思绪整理一番,然后说:“我大概走了一段很长的弯路。那个叫青豆的女孩,该怎么说呢?长期以来始终不变地在我的内心深处,对我这个人起了重要的镇石的作用。尽管如此,因为它的位置太靠近中心,我反而没能好好把握它的意义。”

深绘里笔直地凝视着天吾。这位少女是否多少理解了他的话,从表情中无法判断。不过这无所谓。天吾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终于明白了。她不是概念,不是象征,也不是比喻。而是一个现实的存在,拥有温暖的肉体和跃动的灵魂。而且这温暖和跃动,本该是我不会迷失的东西。可弄懂这样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居然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我这个人思考问题算时间花得多的,但就算这样,花得也太多了。说不定已经太晚,但我无论如何都想找到她。哪怕现在为时已晚。”

深绘里跪坐在地板上,挺直了身体。在杰夫·贝克的公演T恤下,乳房的形状又鲜明地浮现出来。

“青豆。”深绘里说。

“对。青色的青豆子的豆。很少见的姓。”

“你想见到她。”深绘里抽去问号,问。

“当然想。”天吾说。

深绘里咬着下唇,沉默着想了片刻,然后抬起脸,深思熟虑似的说:“她也许就在附近。”

第17章 青豆·把老鼠掏出来

早晨七点的电视新闻大幅报道了地铁赤坂见附车站内进水的情形,但只字未提“先驱”领袖死于大仓饭店高级套间内的消息。NHK的新闻播完后,她调转频道,又看了好几家电视台的新闻。但所有节目都没向世界宣告那个巨汉毫无痛苦地死去的事。

那帮家伙把尸体藏起来了,青豆皱起了眉,想。Tamaru事先就预言过,这很有可能。但青豆还是难以相信这种事居然真的发生了。他们大概是用了什么方法,从大仓的高级套间里把领袖的尸体抬出去,装进汽车运走了。那样一个巨汉,尸体一定非常沉重。饭店里又有很多客人和员工,还有众多监视镜头在各个角落严密监视。怎么才能把尸体搬到饭店的地下停车库,却丝毫不被人注意呢?

总之,他们肯定是连夜把领袖的遗体运往山梨县山中的教团总部去了,然后协商如何处理它。至少不会再向警方正式通报他的死亡了。

一旦隐瞒不报,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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