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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无痕-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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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难道你就轻松得狠?”

他不答,只淡淡地道:“你可知道,你信任的人越多,你喜爱的人越多,能让你伤心流泪的人也越多。你长大些就会明白,隐藏自己才能避免伤害。”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原来没有一个人,值得你真心面对。”

他轻轻地笑了:“当然有。听我讲讲她的故事?”他拍拍身边的位置。

我点点头,却只是挪开些距离,也躺在地上,抬头看向夜空繁星,听他轻声慢语,讲述他额娘的故事。那个最难熬的晚上,终于就这样艰难的过去。

而之后的日子呢?该如何往下走?

还好我不用自己想。自从回到了乌镶台驻地,我就病了——有人说是传染所致,有人说是夜风伤寒,还有人说是抑郁成疾——我也不管是怎样,只是每天晕乎乎地吃成堆的药,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可是,有些寂静无声的夜里,还是不得不醒来,之后,一些让人为之心绞的脸庞,就会像身上隐隐作痛的伤疤一样,不断提醒着我,让我生生地睁着双眼,直到天明。

而外面的世界,所有的人,都离我越来越远。

——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叶子的这封信,终于让我感到了些许力量。

阿玛已经踱回我身旁,看着我的眼睛道:“芷儿,你的病该好了!”我一震,不禁咬咬嘴唇向后缩去。阿玛皱了皱眉,忽地厉声道:“给我起来!”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声色俱厉的表情,身不由主地坐了起来。奂儿也吓了一跳,慌忙上来扶我下榻。

我颤巍巍地站在阿玛面前,一半是不习惯站起来,一半是害怕他。阿玛看着我,不由摇头叹气,拉过我,不由分说就向外面走去。

光亮晃进我的眼睛,我忙伸手挡住眼睛。阿玛一径拉着我走到马场,我忽地想起叶子信上写的——他每天都去马场,不到晚上不回去——不禁越发难受。

阿玛见我停下脚步,也返过身来,轻声问道:“芷儿,你可知道,当你一个人的时候,该怎样才不会孤独?”

我苦笑道:“阿玛,您让我享受孤独?恐怕我做不到。我想他们,发疯地想。”

阿玛摇摇头,向马场里望去。只见一抹黄色的影子正骑着马轻轻慢跑,是康熙爷。他看到了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又走开去。阿玛缓缓道:

“当这孤独成了人的一部分,像血液般日日流动,他便再感觉不到。”我一怔。

阿玛掉过头来,轻笑道:“你不必懂这个。只需站起来,骑骑马,和我打打坐,阿玛包你痊愈!”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想答话,忽听得南面帐篷嚣声大作,嘈杂得很。康熙爷也被惊动,十几个侍卫冲进了马场将他团团护住,阿玛握紧了我的手。

终于,人声渐远,一个侍卫飞奔而来,大口喘着气,道:“启禀万岁爷,有刺客刺伤了太子爷!”

康熙爷忙问道:“伤势如何?”

却见太子爷带着几个侍卫策马赶到,他下马向康熙爷跪道:

“让皇父受惊了。”康熙爷早镇定下来,问道:“伤在哪儿?”

太子爷放开捂着右臂的手,只见血染红了他一片衣衫,看来伤势颇是不轻。他仍是捂住伤口,到康熙爷身边护卫。

一时间众人都屏住了呼吸,严阵以待。可是四周偏偏毫无动静。

一大队侍卫又火速奔来,护在康熙爷和几位王爷周围。我和阿玛身边也站满了人。我心里反而渐渐轻松下来——这种阵势,什么刺客也吓跑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鄂伦岱飞马来报:

“刺客已不知所踪,不过皇上大可放心,大队侍卫已在营地周围仔细搜查,而臣也派人火速去胡伦巴各旗通报,必将力保大营安全。”

康熙爷只是略略点头,看上去颇为疲倦。只听鄂伦岱向太子爷问道:

“不知太子爷可否见到那刺客的形容,咱们也方便搜捕。”太子爷稍一思索,道:“也不必了。那小贼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我,必是有人谋划接应,现下倒也不用再找。只是,要全力护卫皇父,不得有半点差池!”

鄂伦岱连连应声。康熙爷沉声道:“退下去,该干什么你们都该知道。”又转身对侍卫们道:“你们护送太子爷回去,把蒋太医、孙太医都召来给太子调理伤口,知道么?”关心的话语,调子却只是淡淡。

太子爷又再三关切其父,这才在人搀扶下离去。

整个下午,所有人的脸上都紧绷绷的,侍卫们更像是上了发条一般,一丝不苟地到处巡逻察看——可是我却毫无紧张之感,太子爷被刺或许是大事一件,但对我来说,远没有第一次来得惊心动魄。

就是因为上一次的行刺,在众皇子中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太子爷被废,八阿哥经历了一番浮沉,而十三,就自那以后,变成了一个生活在皇父眼角的人——没有被忽视,只是因为不放心。十三呵,十三……我第一次庆幸他不在这是非之地。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是日日纵马,还是饮酒解忧?他还困扰么?还伤怀么?他笑的时候,还是会轻蹙着眉头自嘲么?他可知道我昏昏睡去,只为了能少孤独一会儿,少想他一会儿?他……

我乱七八糟地想着,忽听得阿玛低声道:“静心。”我忙敛神敛思,端坐闭眼。

阿玛,也是镇静如常的人之一。他本要我跟着他静心打坐,之后便被康熙爷叫了去,他让奂儿伴我呆在帐里,又让鄂伦岱安排了几个体己守在外面,以防万一。

在帐外的鄂伦岱却粗声粗气地布置着,听上去颇为急躁。我叫了奂儿去把他叫进来敬茶,他一掀门帘闪了进来,看上去颇为踌躇。

寒暄了半天,我方问道:“叔叔是为何事心烦?”

他搓搓手道:“洛洛,我原不该跟你说这些,但是……”他皱皱眉没说下去。

我有些明白,看着他道:“和八爷有关?”他点点头,道:“你看,太子爷和八爷水火不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今次伴驾随行的,只有他们二位。这太子爷遇刺,怕是所有人心里都有个计较啊!”

我想了想,颇有些纳闷:“话是这么说,可这道理太过于明显刻意了。我反倒相信八爷绝不会是那主使之人。”

鄂伦岱道:“不错。八爷也是这样讲。只是他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在皇上面前,实在是不能再有一丝闪失了呀!”

我叹了口气,这就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八阿哥,庸德庸言,进退得宜,步步为营,却偏偏被推入了谁都想不到的绝境。究竟为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为了逼近皇位的准备,反而让他离那个皇位越来越远呢?我一直想不通,恐怕连他自己都很无奈,

“皇上……莫非也怀疑他?”我问道。

鄂伦岱咬了咬牙,道:“皇上对这件事,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啊!”

我长出了口气,的确,君心难测时,往往最可怕,不禁也无奈道:“谁能知道那位老人家在想些什么呢?”

鄂伦岱苦笑道:“还能有谁?或许只有你阿玛还知道一二。我只盼从他那里得点风声。”

我摇摇头:“叔叔,阿玛和皇上一向只做闲谈从不涉及其他,您也知道的。不过我自会帮八爷过问,您让他放宽心便是。”鄂伦岱点点头,道:“到底你和八爷的交情不会淡的。”说完转身离去。

次日傍晚。

我带着奂儿,从鄂伦岱的帐子出来向回走去。昨日阿玛回来,说是只和皇上对弈,但看上去康熙爷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追究此事,只跟他感叹儿子养多了债多,心操个没完没了。

阿玛本极力劝我莫多理会这些事,可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八阿哥他们放心为好,这才走了这一趟。鄂伦岱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我边走边想,此事竟然能就此告一段落,在这些机关算尽的人精里,倒也奇了。忽地旁边奂儿直拽我的衣袖,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太子爷正在簇拥之下向内帐走去。我心里一惊,忙向旁边帐篷后一闪,向营帐外围走去——现在的太子爷,我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更害怕看他那越来越冷的脸,会让人浑身发颤。

正自琢磨着,忽然前面一个人不轻不重地撞在我身上,我抬头一望,瞬间有些恍惚。那是个高个儿的侍卫,戴的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其余的地方也都是黑乎乎的一片络腮胡子,可是,和这幅凶相不相匹配的就是,他轻轻地看了我一眼,只这一眼,让我几乎要呼出声来。那是十三,如假包换的十三!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奂儿也认出了他,只是张大了嘴:“您……您……”

十三俯身跪在地上,道:“奴才该死,走路没长眼睛,望格格恕罪!”我好不容易顺过了气,勉强镇定道:“你起来吧。”

他低头起身,闪在一旁,等我踱过去时,迅速地在我耳边轻道:

“亥时你帐里见,万万保密。”我轻轻点头,努力不看他一眼,拽着奂儿仍是缓步走开。

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帐子里的,只是感到自己的心狂跳着要窜出喉咙来。不是没期待过,不是没幻想过,但是你心心念念的人真正出现时,{奇书手机电子书网}却往往都在意料之外,所以你才会轻易被那种狂喜瞬间淹没。

还是奂儿边奉茶边叹道:“格格,这回十三爷的心,您该知道了!他可是特意为您来的,真不知担了多大风险!”

我微笑道:“我又没叫他来。”

奂儿又是皱眉又是叹气道:“我的好格格,您跟别人这么说说也就罢了,和奂儿您还矫情!您呀,夜里说梦话的时候,奴婢可在旁边都听到了!”

苍天啊!说梦话——怎么我还有这毛病自己都不知道?!

我脸上呼呼的发热,一转身抓住了奂儿急道:“丫头快说,我,我都说些什么了我……”

奂儿噗嗤一笑,道:“呃,奴婢记性不好,倒都忘了。”说着轻闪开身去,防备的看着我。我哪里能放了她,冲上去使劲拧拧她的苹果脸,气道:“那你可永远别想起来,嗯?”

奂儿拉着长声道:“是!”说着扶我坐下,重新给我梳了个“喜鹊尾”,又为我换上了件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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