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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万里长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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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比较喜欢柯特·伍尔夫上尉呢。”弗科说,“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
  伊勒曼扭头看向弗科,有些惊奇地问:“是那个右手被击穿还能单手操纵飞机回去顺利降落,后来二十二岁时以身殉国的?”
  “嗯。”弗科说,“而且他的最后一战是自愿向敌军一整个编制进攻,不是先被对方袭击的。这我记得很清楚。”
  “可你不想像红男爵一样?”
  “当然想。怎么会不想。”弗科回答。
  伊勒曼露出似乎是费解的表情。
  “我对指挥作战没什么兴趣。”弗科倚在护栏上,低着头,俯视两层楼下的地面,“多小规模的编制都不是我的强项。要不是击落敌方需要人证,我都不知道我要僚机做什么用。”
  伊勒曼定定地看着弗科,仿佛陷入了沉思。
  “我不是个好长机驾驶员。一想到编制里的其他人是用性命来相信我,遵从我调遣,我就没办法下达命令。他们的命太贵,太沉重,我担负不起。”
  弗科闭上了眼睛。他做了个深呼吸,才又睁开眼,继续说道:
  “去年的八月二十四日,不列颠战役,是我第一次真正进行一对一的空战。我的对手很强,很有经验;我和他缠斗了四分钟,直到我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向上攀升,靠着高度上的优势,再俯冲开火;我击中了敌机的引擎。那架飞机从空中下坠,落入了英吉利海峡。我上方随即出现了更多敌机,所以我以一个极陡的角度向下俯冲,在距离海面几米的位置拉起机头,紧贴着水面飞过,躲过了敌军的机枪扫射。没有人追踪我,我就那样回到了吕伐登。
  “但是回到军营,我却彻夜辗转难眠。我提笔给我的母亲写信:‘今天我击落了我的第一个敌手。但是我并不感到喜悦。我一次一次地回想那架战斗机坠入海峡,消失在我视野中的场景;我无法不去想一个母亲该有多么伤心,当她接到年轻儿子的死讯。而我,是我杀了她的儿子。’
  “我希望那个飞行员活了下去。可是就连我在第二教学中队最亲密的战友,也劝我说:‘哈约,这是打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们都觉得我疯了。我知道我不得不竭尽全力击落我见到的每一个敌人,甚至杀了他们。但是这不能阻止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难受。”
  伊勒曼想要说点什么,一开口,却又无话可说。他动了动嘴角,还是没发出声音。良久,他伸出手,盖上了弗科还握在护栏上,却早已停止打节拍的手。
  弗科深吸一口气,转头朝伊勒曼勾了勾嘴角,又长长出气。他扬起手,见伊勒曼立刻把手拿开,反而伸手握住了伊勒曼正往回缩的手。伊勒曼没有动,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弗科握紧的左手,便又抬眼看向弗科的眼睛。弗科浅棕色的眼睛也正直勾勾地盯着伊勒曼。
  “要是没有打仗,”他问,“迪特,你想要做什么?”
  “开飞机。”伊勒曼不假思索地答。
  弗科微微点了点头,露出由衷的笑容:“我也是。”

  五

  一九四一年十一月。
  空旷的碧空。深棕色的机身忽地探下了机头,势不可挡地朝着地面冲去。很快,又拉起头部,向上攀升;回到原先的高度后拉平机头,滑行了一段,接着缓缓抬高右侧的机翼,将整个机身竖了过来,机翼与地面垂直地再次俯冲下去。在空中划过一段距离后,再次机头高抬,一面不断攀升,一面也不停加大与地面的角度。随着机身上升与机头的越发高仰,整个飞机片刻间就开始垂直向上飞翔,随后就机舱朝下翻了过来,倒着划了个长长的圆弧,才借由再一次的俯冲完成了竖直画圆三百六十度的一整周飞行。飞机还不罢休,又在空中画了两个竖着的圆圈,才平稳下来,中规中矩地缓缓向前飞行。
  时隔不久,它却又慢慢地抬高了右侧机翼。这次是在飞机维持着同一高度向前行进的同时不断抬起右机翼,直到水平翻倒过来,再继续以机身为轴旋转,完成一整周的翻滚。又在这样做了三次之后,开始一面斜向上地飞行,一面不住地旋转机身,有如芭蕾舞者一般,在万里无云的空中肆意地起舞。在攀升到了足够的高度后,恢复到正常的飞行只几秒,棕色的飞机就迫不及待地进行了一百八十度的翻滚,变作翻倒着飞行时又头朝下划了一个竖着的半圆,这样同时改变了自身的高度和飞行方向。做完这一切,这架大显身手的小飞机才恋恋不舍地朝下飞去,越来越靠近地面,终于稳稳地降落在停机坪上。
  “最后的反向殷麦曼弯飞得相当漂亮。”不等伊勒曼从驾驶舱中爬出来,杜达斯·皮特坎因上尉就急急忙忙忙地迎了上来。
  伊勒曼把头戴式消音耳机摘下来,才回问:“什么?”
  “反向殷麦曼弯。很不错。”皮特坎因说,“休息一下再做转动。”
  伊勒曼解开安全带,迈出机舱坐到了机翼上:“谢谢长官。”
  “你资质很好。”皮特坎因靠在机翼上,眯起眼,“果然是当战斗机飞行员的料。”
  伊勒曼忍不住微笑起来,从机翼边缘垂下的两条腿来回摆动着。
  “傻乐什么,”皮特坎因一抬手拍在伊勒曼身上,“才从柏林转来没几天就得意洋洋?要想跟你教官我一样,还早得很。”
  “您上过战场?”伊勒曼问。
  皮特坎因挑眉道:“你当西班牙内战是闹着玩的?告诉你,能活着回来的都不是一般人。”
  “西班牙内战!”伊勒曼叫着,从机翼上蹦了下来,“您是兀鹰军团的?!”
  皮特坎因摸摸下巴,嘴角上扬,不去看伊勒曼急切的神情,反而不紧不慢地扭头望向天空。
  “您不是在骗我吧……”伊勒曼皱眉。
  “我骗你做什么?”皮特坎因笑道,“我和前几天刚去世的莫德斯上校先生,还有在北非的博斯维勒中校先生,都曾经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莫德斯先生……走得真可惜。”伊勒曼说。
  “是啊。”皮特坎因看着伊勒曼,“西班牙内战都打过来了,居然在去乌德特的葬礼路上飞机失事。”
  “乌德特和他认识?”伊勒曼问。
  “乌德特是他上级。”皮特坎因低头摸出一盒烟,烟盒上印着黑色的鹰徽,“乌德特葬在老战友红男爵旁边了,而莫德斯先生就葬在乌德特旁边。莫德斯先生是个伟大的人。不仅创造了四人编制,还包括这种编制特有的交叉转弯;也是六月份首个破了红男爵击落记录的人。”
  皮特坎因取出一支烟叼上,又递给伊勒曼一支,掏出火机点了烟,再把打火机递给伊勒曼。伊勒曼默默地都接了过去。
  “人死也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皮特坎因长长地吐出一口烟,“只不过他的名字大概也和红男爵、乌德特一起,留在历史中了吧。”
  伊勒曼点上烟吸了一口,把打火机递回给皮特坎因。
  皮特坎因见伊勒曼不说话,耸了耸肩:“不说他了,讲点别的。你知道乌德特为什么自杀?”
  伊勒曼摇摇头:“不知道。”
  皮特坎因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据说是因为对纳粹党不满,对戈林上位更是忿忿不平。这次向苏联开战的巴巴罗萨行动,应该是让他彻底对德国失去了信心。他是在与女友通电话时开枪自杀的。”
  伊勒曼怔住。
  皮特坎因却话锋一转:“知道博斯维勒中校先生?”
  “知道。”伊勒曼点头,“现在应当在二十六联队。兀鹰军团时期的战斗机王牌当中还在世的,首当其冲就是博斯维勒中校。”
  “那家伙一时还死不了。”皮特坎因大笑。他有些被风吹乱的暗金色头发中隐隐透着红,眼角几道皱纹被笑声刻得更深。他抬头喷出一口烟,烟雾上升,盖住了他眼中难掩的沧桑。
  “你有没有觉得我身上总是有烟草气味?”皮特坎因问。
  “有。”
  “博斯维勒先生那个大烟枪比我还要夸张得多。”皮特坎因说着再次把烟举到嘴边吸了一口,然后随手将烟灰抖落在地上,“烟不离手,烟在人在。哪怕兀鹰军团出身的人只剩下他,只要德国还有烟草在,他还是死不了的。”
  伊勒曼也不由得笑了笑。他的指间悠悠地升起一缕薄烟,手中的那支烟只吸了一口。
  “我认识他的时候比你现在大不了几岁。”皮特坎因眯着眼睛说,“一转眼都过去六七年了。我和莫德斯先生都是他的下属,一起在西班牙,第八十八战斗机组。他那个时候就每天穿着泳裤,叼着雪茄,就这么着开飞机。西班牙内战我们就是这样打下来的。”
  伊勒曼自顾自地弯起嘴角,像是为了掩盖似的,吸了一口烟。
  “博斯维勒先生飞机上的标识是什么,你知道不?”
  “是个米老鼠。”伊勒曼答。话音刚落,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答案十分好笑似的,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个叼着烟的米老鼠,最早还是我给他画的呢。”
  皮特坎因的语气透着自豪。他正想继续说什么,停机坪另一边传来了喊声:“皮特坎因上尉!”
  伊勒曼望过去,一个穿着制服,机械师模样的人,正朝他们招手。
  皮特坎因举起没拿着烟的右手,对方马上伸直右手臂,手掌朝下来回做了两个“过来”的动作;皮特坎因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立刻又摆动小臂划了个弧指着对方。机械师手掌向外,给出一个“停止”的手势;皮特坎因指向身旁的伊勒曼,对方终于收回右臂,举起双手到额头的高度比出两个大拇指。
  “叫你过去。”皮特坎因耸耸肩,看向身旁的伊勒曼。他忽地又抬起手,向停机坪那边伸出食指、中指与无名指,接着收回三指,虚握拳成一个圈;机械师单手握拳,横向伸出食指,竖起拇指,随后手心朝外握拳,只伸出食中二指并拢上下移动,最后再两根手指交叉。
  “到大门去,有人找。”皮特坎因转头道。伊勒曼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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