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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
目送林医生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卓北重新坐到凌少丞身边，说：“你刚从急症病房转出来。”
凌少丞虚弱地点点头。
“叔叔阿姨两天都没合眼，几个小时以前刚被我劝回去，要给他们打电话吗？”
凌少丞又摇头，简单的两个动作让他着实头晕眼花了一阵。
“好，那我在这里陪你。”卓北在被子底下握住凌少丞还打着点滴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难过不已。
“你怎么……”话说一半凌少丞就没力气了，不过幸好卓北总是能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忘了沈唯的姑父是院长了？你半夜送来抢救，第二天一早沈唯就知道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往车上搬东西，差点没被你吓死。”卓北笑着揉了揉凌少丞的脸颊，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己这两天守在病房外经历的濒临崩溃的焦虑和恐惧，和以为就要失去他，躲在楼梯间里压抑不住的痛哭失声，只要他还好好的，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那眼睁睁看着他受罪，看着他生命力在流逝，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可怕到连回想都会心有余悸。
“那我是……”
“胸膜破裂，肺部和支气管也有感染和炎症，还有……肺动脉高压。”
“很危险？”
“手术做到一半的时候，护士出来了一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你可能……撑不住了。”说起那个情形，强装镇定的卓北声音控制不住有点发抖。
“对不起……”
卓北深呼吸一口：“好了，不说了，有了这次的教训，以后看你还敢不敢马虎大意。”
“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再来我一定不放过你。”
凌少丞勾了勾嘴角，悄声说：“我想吻你。”
卓北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绕过点滴的管子，和他额头相抵：“先答应我，以后要好好注意自己身体，再也不能有半点差池了。”
“嗯。”
停顿片刻，卓北轻柔地吻上了凌少丞苍白的嘴唇，唇舌缱绻交缠，呼吸融在一起，两个人再一次体会到生命的可贵，不能不在心里默默感激上天。
“少丞刚醒，你可以进去……”
林医生沿着走廊过来，看见凌世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此刻正站在儿子病房前，安静地透过房门上的小窗往里看，眉头微微蹙起，表情似忧非忧，古怪地掺杂了迷惑和了然，听见他说话，回头做了个手势，示意跟他去办公室里谈。
“复发的可能有多大？”
“那还要看后期治疗的效果，不过幸好，少丞年轻，意志力也很强，你别太担心。”
凌世安用手指叩了叩桌子，说：“老林，我们都什么关系了，你不用先礼后兵安慰我，直接告诉我最坏的情况。”
林医生叹了口气，脸色严肃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手术台上：“好吧。心肺方面的疾病本来就不好根治，再加上少丞这病是先天的，又影响到了胃的功能，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让他康复，现在最麻烦的是……”
“是什么？”
“这次诊断出来的肺动脉高压，是一种很危险的恶性疾病，死亡率极高，我打算给他做一个专家会诊，如果有必要，我会建议你送他出国治疗。”
凌世安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然后说：“我出去抽根烟。”
林医生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慢慢地走出医院大楼，凌世安回头看看，感慨地说：“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这里就一栋四层的小楼，前面这块地还特别泥泞，我奶奶住院我来送饭，每次回去裤子鞋子都是泥，要多脏有多脏。”
“是啊，所以那时候我特别厌恶医院，没想到最后还是来这里落户了。”
凌世安笑笑，点燃了烟，夹在指间却不抽，因为儿子的关系，他早就戒了烟，可是每当心烦意乱，还是想要闻闻这股烟草的味道才能安心。
“人在进步，医学也在进步，少丞的病还属于早期，要搁在过去是没办法，可是现在完全有治愈的可能，你要有信心。”
凌世安看着远方淡淡浮现的雾气，说：“以前，少丞三天两头住院，我看着他闹啊哭啊，甚至有时候哭得连气儿都喘不上，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尤其是他不老实，打吊针总是乱动，针头走了位，弄得他手肿得跟馒头似的，我就想，如果当初没有生下他，就好了，给了他生命，又让他活得这么痛苦，当父母的看了真的不忍心。”
林医生理解地点点头，少丞是先天性的严重疾病，政策上来说，凌世安是可以再生第二胎的，可是夫妇俩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二十年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少丞身上，坚信他总有一天会恢复健康，背地里再难熬，在儿子面前，也总是欢欢喜喜的样子。
“后来，少丞慢慢长大，我就不这么想了，其实还是挺庆幸的，在家里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放弃对他的治疗。他那么善良，那么懂事儿，那么好一孩子……”
“少丞值得你骄傲的，至少，他生命力很顽强，跟病魔搏斗这么多回，他一次都没有输过。”
“对，没错。”凌世安收回了目光：“所以，不管他要什么，我都会给。我没有别的追求了，只希望我唯一的儿子，在他的有生之年都可以快快乐乐地过。”
林医生拍了拍凌世安的肩膀：“你也是个好父亲，真的。”
凌世安笑了笑：“谢谢。”
64
64、Act 64 尘封的往事 。。。
程若回家以前并没有给程静打电话，可当他开门进屋的时候，程静和周群却像是约好了似的，都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里，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客厅里安静得要命，仿佛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妈……”程若心虚地低下头，不知道要说什么，当时只想着一走了之发泄怨气，根本没考虑到后果，现在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离开对母亲会造成多大的伤害。
程静当做没听见，连看都不看他，眼睛里有伤心有失望，周群轻轻地摇了摇她的手腕：“小静，程若回来了，别生气了。”
程若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周群，周群冲他笑笑，温和地说：“程若，快过来陪你妈妈坐坐，她这几天没怎么睡，精神不好，你和她说说话。”
程若放下背包，慢慢挪到程静身边，抿抿唇，然后在沙发前屈膝跪下：“妈，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程静一顿，忍了好几天的眼泪夺眶而出，伸手狠狠地在程若脸上打了一耳光，哭着说：“你还知道你任性！你知不知道你一声不吭就不见了，我快急疯了？你是要我的命吗？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啊！”
程若喉咙一哽，泪水跟着滑落：“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小静！你别急啊，程若没事就好，别哭了，程若，你也别哭了，来，快起来。”周群看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惨兮兮的，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程静哭了好一会儿心里那股难受劲儿才缓了些许，抽泣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直都以为，这么多年的相依为命，让他们成为了最有默契的母子，没想到，她终究还是敌不过时光的磨砺，正如她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样，儿子长大了，离她也越来越远，有心事都藏在心里，再也不愿意和她分享。
程若用手抹去脸上的湿痕，说不出话，程静又问：“是不是因为卫桥？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同意你们？”
程若惊讶地抬头，继而看向周群，周群也挺吃惊：“小静，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也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没偷听，只不过那天想给你们送水进去，无意中的听见的。”程静拉着程若的一条胳膊，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是这个原因吗？”
“不是的……”程若嗫嚅着，反倒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对于向老妈出柜，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事实上，这几天他脑子里都是自己身世的谜团，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那好，这件事我们先不谈，先说你为什么离家出走。”程静抽过纸巾，递了一张给程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我还一直以为，离家出走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我的程若身上，看来，我想错了。”
“妈。”程若擦干了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想知道我的父亲，他到底是谁，你们为什么离婚，爸……周叔叔，和你，到底是怎么开始的。”
程静愣了愣：“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那天，我翻了你的相册。”程若看了看周群：“我都看见了。”
程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么？如果我连自己的出生都搞不清楚，我这辈子都会活在混乱的臆测里，还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多残酷都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
程静默了，眼眶再一次泛红，周群发出沉重的叹息，欲言又止。
看着两个大人的反应，程若再一次忐忑不安起来，难道真的如他所想那样，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荒唐的错误？
“程若，我要请你原谅我。”周群双手交握在一起，斟酌良久，说：“原谅我让你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都活在没有父亲的世界里，但是，我和你母亲是有苦衷的……”
程若心里一沉，喃喃地说：“我不该出现的，对不对？我的亲生父亲不要我，你们其实……其实也觉得我是个累赘，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