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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川少年史-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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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一个劲叮嘱他多吃点,他就会勉强自己把一碗冒尖的饭都吃完。因为他喝了一点酒,于是换我来开车,开到一处等红绿灯的时候,我从后视镜往后看,他靠在薛思嘉的肩头沉沉睡去。
  那在爱人肩头,三十二分钟的睡眠,是将近三个月以来,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安宁的表情。
  我以为这样就够了,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可以给他疲累的心停靠,对他而言足够了。
  我甚至觉得如果有薛思嘉在身边的话,他说不定会好起来。
  可没想到他最后还是走到那一步。
  送往医院的时候他几乎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经过了将近七个小时的抢救,才将他从鬼门关中抢回来,因为中毒过深,他很快出现了脑水肿和肺水肿的情况,经过60分钟的高压氧舱治疗,却只有轻微缓解,医生又一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开始用药物降低他身体的代谢、体温、血压,使他的身体保持着动物冬眠般的状态,防止身体过度的应激反应加剧水肿情况。
  将近一个月后,他的情况终于稳定,医生渐渐降低用药,嘱咐我们用温水袋帮助他恢复体温。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陆栩的病房中忽然传来脸盆打翻的声音,热水哗啦啦洒了一地,赶忙推开门,就看到薛思嘉失控地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不止,而躺在床上的他已经睁开眼睛。
  “我做梦了。”
  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我梦见我变成了你家门前的一棵树,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声音哑而轻,“这样我很高兴。”
  “这样我就不会再离开你了。”他这么说。
  薛思嘉大哭着抱住了他,他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
  却是我十一年来,看过的,他笑得最放松的一次。
  我掩住门离开,在走廊里碰见了沉默地抽着烟的陆先生。
  陆先生一再问我:“我是不是做错了?”停了一会儿,他又问我,“我没想过他会这么狠,我没想过,我只是盼他好啊,我只是盼他好啊。”
  我回答不了他,其实他心里已经明白答案,在生命面前,其实很多事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那天我带了一束百合花去看陆栩。
  病房里只有薛思嘉姐姐一个人,她帮我找了个可乐瓶把花插在床头的柜子上。
  “他们呢?”
  薛小姐往窗子外一努嘴。
  两个人蹲在医院楼下的空地上喂猫。
  杂毛小猫在两人之间转悠,走到陆栩面前叫了一声“喵”,陆栩也:“喵。”
  脸上还挂着五个泥巴手印,恶作剧得逞的薛思嘉在一旁捶地大笑。
  原来他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他的笑容这样温柔。
  半年后,我回到E国,我听说陆栩恢复得很好,出院后将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了他哥哥,他和薛思嘉一起搬到了横崎,两个人开了一家咖啡漫画书店。
  陆先生默许了。
  之后,那就不再是,我同他的故事了。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那天,我偶然见到了曾在他家中工作的一个佣人,那个慈祥的老人交给我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信笺。
  那个佣人这么告诉我,在我们回国之后,那栋住房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她最后一次帮他整理房间,将被单枕套都拆下来洗,把枕套打开却发现,他的两个枕头枕芯里的棉花都不见了,里头塞满了一封封未寄出的信。
  其中有一封,更是被人一点一点、一片一片用胶带粘起来的。
  我在家中对着它们发了好几天的呆,一封封叠好,一共有九百七十三封。九百七十三封,这说明,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几乎日日都在写,也许有时一晚还会写好几封。
  没有窥视他的隐私,因为我觉得我并不用知道信中的内容。
  就算没有看内容,我也能明白,他那份心意有多么的沉重,因为,他要写出这么一封信,不知道要花掉多少时间。
  白天,他处在许多双眼睛的监视下,他要想办法偷一根墨水笔藏在袖子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拉住窗帘,再用最暗最不易察觉的光线来写信,否则台灯的光会从门底下的缝隙漏出去,会被巡夜的保安发现。
  九百七十三封信,就是九百七十三个无眠的夜晚。
  明知道永远不会寄出去,收信的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却仍旧在一个又一个无穷无尽的黑夜里,写下不为人知的情意。
  每次想到这里,眼前就会浮现出他摊着信纸,伏在桌上一字一字费心编造谎言来麻痹自己的孤单身影。
  在这九百多封信中,还夹着十几张素描画。
  画中都是一样的,是一个笑容满面的男孩子,五官仍旧模糊无法辨清,只有那干净的笑靥和左边的酒窝栩栩如生。
  望着那一幅幅相同的画,就会禁不住去想,爱一个人,究竟可以爱到怎样的程度呢?
  是不是会像他那样?
  即使身陷囹圄,即使性情大变,即使时隔经年,即使渐渐失去自我。
  却连他笑起来酒窝在哪一边,都记得很仔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哇呀!
  后面还有两个番外,还有还有,新文的话也请多多支持哦~~~


☆、番外。苏苏老师和齐圣

  十二月了,在南川是将要落雪的天气。
  早上六点二十五分,苏韵白和高三的年级长李风华准时堵在一中建造得极为气派的校门口。
  高三的课业紧张起来,早读课的时间从七点被提早到六点三十,随着天气越来越寒冷,迟到甚至旷课的人也越来越多,年级长李风华对此深痛恶绝,每天都掐着时间来抓学生,风雨无阻。
  李风华在一中恶名远播,自从网络上某位“9岁起博览群书,20岁达到顶峰,智商前300年后300年无人能及”的女士出名之后,她就被学生恶意取了“凤姐”的绰号。其实李风华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称为面容精致的美女,可惜脸总是板得好比棺材板,又以严苛出名,只要是不慎落在她手上的学生,她都能骂到你想再钻进妈妈肚子里重新投一次胎。她从教六年,从未给过学生好脸色看,几乎所有学生都恨她,有她出现的地方,一秒内就会变得“千山鸟飞绝”,堪称一中三大奇景之一。
  李风华本人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心底有种扭曲的骄傲,虽然也有很多同事劝她对学生不要那么严酷,甚至心理室的阮老师说她的做法是一种精神体罚,但她认定暗地里咒骂她的人越多,就越是对她工作态度和能力的一种肯定。
  对这种劝告,她只会回以一声冷笑,那些对学生违纪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老师才是学生堕落的侩子手。她一直是敬业的,尽职的,她没有错。
  李风华屡次号召班主任提早来学校监督学生早读却几乎没有人响应,在这种关键时期,班主任已是任务繁重,谁也不愿每天蹲在校门口守株待兔,作为高三尖子班的班主任,苏韵白一开始也毫无反应,却在有一天的清晨突然出现,日日陪她站在寒风中。
  李风华心中疑问重重,一直不敢去想那个粉色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理由,毕竟她比苏韵白大四岁,而苏韵白除此之外也再无令人遐想的行为,后来只有归结为苏韵白是个如她一般勤恳尽职的好园丁。从此对苏韵白的好感更盛。
  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戴着无框眼镜的年轻男人,男人身材高而挺拔,西服外罩了一件藏青色大衣,衬得其人更为修长落拓。有不少大胆的女学生红着脸和他打招呼,他微笑点头,态度有礼而疏离,而后垂下眼帘,翻动着手里的点名册。
  李风华觉得他低头时侧脸的弧度特别好看,让人心悸到,几乎移不开视线。
  天将明未明,正是风冷的时候,苏韵白拢了拢大衣,他没有注意到年级长黏在他身上越发火热的目光,因为他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一直落在前方半掩着晨雾的街道上。
  一望而去,黑沉沉的天压在一排排屋脊上,街上行人寂寥,卖煎饼和台湾饭团的小贩沿街支起摊子,简陋的塑料棚下低瓦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微微照亮了两边横七竖八的自行车棚。
  上课铃快响了,那辆车轮五颜六色的“死飞”自行车却还不知在哪里。
  苏韵白微微皱起了眉。
  这次再迟到的话,就算有他在旁边说好话,估计也挡不住年级长忍耐已久的怒火了。
  苏韵白还记得有次他起早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男孩顶着书包半蹲在校门口,也不知道被罚了多久,嘴唇都冻青了,看见他过来,立即像见了救星一样,哆嗦着大呼:“老老老师,救救救我!”
  他几乎耗费了一年的说话量才把人从铁面年级长的魔爪里解救出来,自己也很有元气大伤的感觉,从此只好把闹钟调早一个钟头,以防那个脱线的家伙哪一天睡过头,他不在,又不幸壮烈牺牲。
  幸好不靠谱的人也会靠谱一次,轮胎和路面激烈摩擦的声音传入苏韵白的耳朵,一辆自行车撕破黯淡的光线,以常人不敢尝试的速度用拐角处飞驰而来,被驮在车上的男孩像踩着风火轮,快到校门的时候还表演了一个短暂的定杆。
  “老师,老师,你看到刚刚那个没,我很厉害吧。”
  苏韵白看着少年身上穿着的羽绒服被吹得鼓起来,以至于他大呼小叫地跑过来跟他炫耀车技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木签串起来的章鱼丸子。刚刚看到少年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而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对着少年刺刺的寸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心中恼怒,却没发觉自己的口气已经软和下来:“齐圣,想死的话你还可以更厉害一点。”
  “老师别怕,我技术很好的。”被敲的人满不在乎,反而一把抓过自己老师冷得像块生铁的手,呵着气帮他揉搓,“老师你又不乖,不戴手套。”
  苏韵白僵了一下,像触电般倏然抽回,齐圣抬头对他弯弯眼睛笑了一下,嘴边还有吃的鸡蛋饼没擦干的印子:“不过没关系,我冒死把我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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