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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顾凌云去-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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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春天的雾大,烟雨笼罩的,什么都看不清。
  外面的温瑾漪还站着,她显得很平静,凌霄然知道这个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分别还是决裂。
  呜!
  烟囱喷出一抹浓烟。
  火车开始缓缓地行驶起来,铁轮在轨道上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凌霄然就这般离开了广州,离开了他的兄长。
  他一路上在想,他这一辈子,离别的次数太多了,而且根本不给他留余地,无论是瑾瑶,还是白伊娜,还是兄长……
  
  火车行驶的速度称不上快,而且时不时有会些颤抖,凌霄然睡了又醒,在恍然中才知道自己经已到了重庆。
  重庆是一座山城,在三月份时,要比广州冷的多,但还是能感受到春意盎然,毕竟那山茶花正开的烂漫,几乎要洋洒在整座城市里。
  凌霄然迈出了火车站,望向远处,那是北边,是西安。
  他现在离西安就只有一城之隔,但还是回不去那里,无论是帅府还是父亲的墓,都要在他的人生中消失,留不下一点痕迹。
  他甚至有点怀念大帅府里的那只白凤凰。
  
  车夫在拉着黄包车满地跑,车轱辘溅起了一地的脏水,何敬辞又往后退了一点,然后给凌霄然说道:“凌先生,上车罢。”
  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别扭,凌霄然思来想去,可也挑不出刺来,他已经被削职,似乎这样喊也是更为妥当。
  一路上的看押,凌霄然又从火车站到了在重庆落脚的地方。
  那是一座颇为奢华的欧式别墅,听说之前的主人是华侨,不知怎么地就变卖出来,前后还修葺了一个多月,凌霄然一看,甚至在里面盖了一个网球场。
  他不禁有些怔住了。
  何敬辞没有理他,只是一直往前走,突然又转头说了句:“这个网球场是司令吩咐建的,花了不少钱,如果你没什么大意见的话,就不要改动了。”
  “……”
  何敬辞话中有话,似乎在说他浪费公家钱财,又是正值战争,更加是不应该。
  凌霄然听罢不禁冷哼道:“我自然是没有意见,再况且你们司令的事,我能管得着!?”可是说着说着,自己的眼眶却有些红了,他那时答应过狐狸要教他打网球,最后这件事还是被两人抛到脑后,都是多少年后……
  忽而滑过一阵微风,院子里的山茶花被吹落了一地,淡雅的静黄花瓣,一片又一片地碾在泥土里,却带不起一丝清香。
  何敬辞没有说什么,只是打了一个招呼,便转身离开了。其实他本来就不想带着凌霄然来重庆,更何况司令又花费了许多钱财,于国于己,都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转念一想,这从前嚣张跋扈的副总司令,如今却落到这种地步,还是不禁令人觉得有些心寒。何敬辞摇了摇头,忽又想起方童暮和易阳侯,对了,他们两个执行死刑的日子也快到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4 章

  虽说是换了个地方,其实凌霄然过的生活根本没有变化,吃好的,用好的,每餐八个菜色都是总司令批准的,外面是炮火连连,他依旧养尊处优。
  唯一的变化就是,这里的管制并没有在广州的时候严格,也许是大家都把精力放到政务上,反而忽略了他,有时候他也能出去,在士兵的看押下。
  所以,他来重庆的两个月后……终于知道方童暮和易阳侯被关在贵州的政治犯管理所里,而且此时的方童暮已经被枪杀。
  ……
  易阳侯没有消息传出,估计也是难逃厄运。
  
  凌霄然刚知道的时候很生气,他把椅子全都踹在了地上,然后又是哐当地扫桌面上的物件。旁边的士兵都是一张冷漠的脸,也不说话,甚至对于他的发怒置若罔闻。
  “三少。”张铭不禁在一旁喊道。
  “他妈的,我当时就该杀了他!”
  “三少!”
  张铭连忙望向一旁的人,结果大家还是没有动静,可是也难保这句话会传到顾煜城的耳朵里,从前这样也就罢了,现在的司令,未必会护着三少。
  如果万一来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是就算凌霄然怎么生气,也只能作罢,他现在手上要什么没什么,兵权也丢了,西北也回不去,而且自己还被人关着。
  他终于体味到人生的百般无奈,原来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就能得到的。
  
  1938年,贵州,秋。
  政治犯管理所盖在一座山上,这里人迹稀少,甚至连草都是发黄的,光秃秃的山头,偶尔会听到那些狱卒咆哮的声音震彻荒原。
  “妈的,你给老子往前走!”狱卒一边用警棍敲在犯人的身上,而犯人的手上戴着一双铁镣,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几个女孩瑟缩在角落里,她们都是被家人牵连上个星期才进来,她们呵了呵冻红的手心,然后就不敢再说话。
  其中一个女孩,又往角落里缩,那里本来就靠着一个中年女人,神情淡漠,她不禁心里有些害怕,想说点什么,只好开口道:“阿姨知道那个天天被狱卒骂的人是谁么?”
  中年女人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想什么,然后才道:“你往里坐一点。”
  女孩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她与中年女人靠在角落里,这个角落最靠近外面那个焚烧的火炉,在冬天也最温暖。
  “阿姨说吧。”
  “那个人姓易,脑子不清楚,你知道么?”
  “嗯……知道一点。”女孩又往里缩着。
  中年女人居然也叹出一口气来,她靠着墙边幽幽说道:“我是亲眼看着他被人打傻的。”
  “啊?”女孩眼中露出恐怖的神情,她害怕有一天这种事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试图逃脱,结果被电网拦到,当时是大半夜,士兵就在那揍他,我们都以为这姓易的死定了,结果两个月他又活了过来。”
  “……”
  中年女人摇摇头,她在女孩耳边吐气道:“其实我以前是他的联络员,现在看他这样,还不如死了算。”
  “别说了……”女孩早已经被吓到,她婆娑的泪珠在脸庞滑落,她把头埋在双腿里,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这个姓易的男人,只见他的手脚上全是疤痕,申请呆滞,偶尔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但更多时候是张着嘴。
  女孩咂咂嘴,她在想,如果不是这副模样,这个男人长的还算好看,可是这般痴呆……
  女孩又诺诺地问了一句:“那这些士兵要把他赶到哪里?”
  “他们将他送去掏粪,反正他也没了价值。”
  女孩不敢再问下去。
  
  易阳侯在狱卒的催促下,又迈开了脚步往粪池走去。
  他的脑子里根本什么都没有,只记得有人揍他,揍得他很痛,头也很痛,所以他时不时就会大喊一声。
  他对着那一桶桶粪便,毫无意义地在掏来掏去,然后就会“啊——!”的一声。
  “你在做什么!?”一个士兵拿着警棍又往他身上抽。
  易阳侯很害怕见到警棍,他到处乱跳,一个不小心就把粪桶打到,那些恶心的臭味发散开来,飘散在空气中。
  狱卒连忙掐着鼻子,他抽了易阳侯几棍,然后喊道:“你快把它弄好!”
  “啊——!”
  “啊——!”
  易阳侯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一个劲地摇着头,白色的囚服也被沾上了些粪便,变成了一个浑身散发恶臭的男人。
  狱卒也呆不下去,他转身走到了更远的地方,看着易阳侯一勺一勺地在清理。
  另一个狱卒走了过来,他将帽子摘下,不禁叹息道:“有时候看着他也挺可怜的。”
  “你可不能心软。”
  “心软个屁!你我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什么没见过?”
  狱卒低了低头,其实他也不想做这种工作,他也想上阵杀敌,杀日本鬼子去!可是他已经工作了很多年,有些事情早已看化了,比如说人性。
  狱卒唾了一口水到地上,他又道:“谁叫他们自个儿作孽呢!”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
  “不然怎么说?”
  另一个狱卒望了他一眼,然后搓了搓手,便转了话题:“操,今年这么冷!”
  “是啊。”
  
  监狱外的素花已经全部凋零了,由于这里是山上,偶尔会见到一些白霜,入了夜之后更为明显。
  其实现在不过是十月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95 章

  十月十二日,日军从广东省的大亚湾登陆。
  仅仅三天的时候,惠阳失陷。
  广州城里人心惶惶,早在上个月,总司令携夫人赴重庆,但是留下了重兵看守广州。虽说是重兵,但也足以令人忧心,南京,苏州,北平,哪里不是重兵留守?
  结果呢?
  可是就离这沦陷的时间差不了多久,广州却异常的繁华,有人是想把一辈子赚来的钱都用在歌舞厅上,总之夜夜笙歌,颇有醉生梦死的感觉。
  何春班每天晚上的演出是排满的。
  将近半夜,酒楼才关门,杜染梅和戏班的人走在街头,他看着这入了夜的城市灯火依旧,而原本说要在一德路铺设的有轨电车也停了工,现在到底是……
  钱伯就背着一个二胡,走在后头,他突然说道:“染梅啊,我想回乡下。”
  杜染梅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望着天上的繁星,然后扭头道:“连你也觉得广州守不住。”他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道:“其实我也想把戏班解散了,让你们各自回家。”
  “师傅!”蔓萝突然在后面跑上来,她拉着杜染梅的衣袖,然后说道:“我不想回乡下……”
  “听话,连军队的人都没办法,我们能怎样。”
  “……”
  蔓萝咂咂嘴,不想再说话,可是她不想回乡下,那里有打他的后娘,而且广州纸醉金迷的生活,已经让她坠入梦境。
  她无法接受广州要沦陷的事实。
  
  杜染梅继续朝家的方向走,戏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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