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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者长存-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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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流沉默片刻,忽然对原焕一揖到底。
  
  原焕不想她如此动作,遂避开,道:“朝廷积弊乃是几辈子传下来的旧习,绝难一次拔除。殿下便是有心,草民只怕殿下虽位尊,却无力撼动工、户两部数千乌合之众结成的巨贪。何况上头那顶最大的保护伞乃是殿下的亲外公柳丞相。”既然决心将血书交出去,原焕便已心无所惧,说话毫无顾忌。
  
  长流点点头,道:“承俊所言不错。”想要根除这种体制上的陋习,就像救治一个病入膏肓之人,不能一上来就下虎狼之药,否则很可能干脆把人给治死了。只能先用药性温和的方子,稳住病情,再慢慢对症下药拔除病灶。何况现在她自己立身不稳。所谓戒急用忍,此事急不得,只能等待时机。唯今之计,还是要先将眼前的水患处理妥当,才能顺利入朝,叫老狐狸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承俊可会治水?”
  
  原焕不想她忽然将话题转到实务上,但还是坦言道:“会。家父从前就在地方河务署任职。草民自儿时起就上堤坝看家父治水,后来亦曾参与河堤修缮。家父所著《治水纲要》,草民亦通读不下数遍。”
  
  长流点点头:“大善!”一顿,她接着问道:“当年原大人前往湘西,承俊有否随同前往?”
  
  “有。”
  
  “如此说来,河道总督屠宪认识承俊?”
  
  “大概吧。毕竟草民当年已经十五岁,同现在样貌差别并不大。”这样算来,五年也就是弹指一挥。
  
  长流沉思片刻后道:“屠宪若是认出你来,怕是有些不妥。”
  
  江淮忍不住插言道:“是。一来殿下此去,屠宪必要先摸殿下的底,试探殿下的态度。咱们不如来个顺水推舟,等他先划出道道来,露出马脚。不过,倘若他先认出原兄,有所戒备反倒不美。二来,对原兄的人身安全也不利。”
  
  长流看着原焕,问道:“少不得乔装改扮一番,承俊意下如何?”
  
  原焕见长流心思细密,倒也愿意配合,闻言不禁蹙眉道:“只是方才谭颖怕是已经认出在下。如何是好?”
  
  长流轻叹道:“本王瞧他神色之间倒像是感慨多于戒备,咱们看看能不能将他拉到咱们的阵营中来吧。”她转眼就换了称谓,言谈之中似已将原焕认作心腹,只以表字称呼。
  
  江淮点头赞同道:“谭颖此人治水多年,说他清白无垢,定是无稽之谈。只是较之其他人坐享其成,他还愿意每年任劳任怨往河堤上跑一跑,在水中泡一泡,可见并未腐蚀到芯子里,或许还有药可救。”
  
  “这船要坐上大半个月,本王姑且试上他一试。”
  
  三人暂时定计完毕,原焕被长流叫来的人带去船舱安置。
  
  待他出去,江淮不由担心道:“殿下,依卑职看,方才来送行的两部官员先就看低了殿下。说什么一定尽力配合,分明是敷衍。”
  
  “那也是常理,毕竟人人都当本王是纸糊的。咱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心道:但愿之前在京城布置的事都能不出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看言情的不知道会不会受不了这篇文。猫也知道自己花那么多功夫在写这些实务上大概吃力不讨好。虽然这文不是严谨的正剧权谋,但我总觉得一个人要当上皇帝,不能整天不务正业谈恋爱,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况女主重生之前已经受够教训了。猫写不来大格局,但我想一个心怀江山之人大抵不会纠结儿女私情。这文是有感情戏的,后半部多些,但估计也不是主旋律。我发誓此文的标签是“传奇”,“言情”两个字绝不是猫猫自己改的。
参考文献:洪振快:《清官为何会被“逆淘汰”》
“河工乃极险之处,看守亦难,今具呈愿往河工效力之人甚多,伊等若无所利,何故踊跃前往?”——康熙曾向总河赵世显 
“乾隆中,和秉政,任河督者皆出其门,先纳贿,然后许之任”《清稗类钞?吏治类》
“夫所谓可不可者,‘部费’之到不到也。” “车马、宫室、衣服、妻妾之奉,埒于王侯。”“内外交结,隐语邮书,辇金暮夜,踪迹诡秘,莫能得其赃私都数。”清 冯桂芬 《校 庐抗议》




☆、漕运

  船行一日已出慕云。
  
  长流前世从未好好浏览过大禹河山。因而次日她于天色朦胧之时就起身洗漱。用罢粥菜;看日出刚好。
  
  张一片云帆,破万里长风,凌千层碧浪。
  
  江花似火,江水如蓝。长流站在船头甲板上;看远水澄清;两岸遥山叠翠绵延不绝;只觉江山之胜;正投其怀。
  
  江淮看她衣袂翻飞几欲乘风而去;不禁开口唤道:“殿下。”
  
  长流并未回头;只道:“存瓒来了。”
  
  江淮趋近几步;却并不敢与她并肩;道:“只怕这景色过几日殿下就要看腻。不过好在三日后咱们就可停靠津哲码头补给;到时候卑职陪着殿下去岸上城镇看看,殿下也好体察民情。”
  
  “如此甚好。”
  
  船行三日,风平浪静。
  
  这一日长流照例早起练功,打开舱门又是另一番景色。只见宽阔的江面上千帆齐聚,大大小小的船只远近错落,煞是热闹。
  
  长流本为亲王,又是作为钦差大臣出巡,排场仅次于皇帝。船头一面金龙大旗迎风招展,船员本为漕军,全都训练有素,整艘船远远望去威风凛凛齐整异常。往来船只无敢与之争锋,尽皆避让航道。因此虽则江面拥堵,她的船却一路乘风破浪,直逼津哲港口而去。
  
  一个时辰后,隐隐已可见到码头一线长堤,听见岸上锣鼓号角。
  
  江淮看着船身慢慢向码头靠近,不禁兴奋道:“卑职从前听人说津哲是北方远近闻名的港口,便想象过千帆竞发的繁华景象,却不知亲眼见到的比想象中热闹十倍不止。”
  
  老六从前便是在津哲码头负责验粮的,因此对此地颇为熟悉,正待对殿下介绍一番,不想正前方横空冒出一艘大船来。船头金龙为饰,锦帆高挂,竟是以全速迎面驶来,眼看着两船就要相撞,对方的船只突然来了个右满舵,利落无比的一个错身,堪堪抢先一步进入正对码头闸口的航道。
  
  江淮不由怪叫道:“什么船敢在殿下面前放肆?!”
  
  老六用手背挡了挡越来越强烈的日光,肯定地道:“也是一艘官船。看形制应该是黄船。”所谓黄船其实是从江南来的,专门往京城运送贡品的船只。
  此次南下所经的河道叫大运河,本是两朝之前的皇帝为了从南方运送粮食和各类物资到京师专门花费巨资开凿的,因此大运河又叫漕河。漕河之上往来船只多为由漕军押送军粮的官船。漕军的总数为十二万,分为十二总进行管理,每总分别由一名“都指挥使”担任“把总”。此次与长流随行的“把总”莫行柯就是在兵部管辖下的一名都指挥使。其余的“把总”编制又各有不同,大体上根据有关运送漕粮的省份情况而定。把总在江面上享有非常大的自主权,但有关漕运事宜需要统一向漕运总督汇报,人员任免之类的行政事宜则还是向编制所属的上级长官汇报。
  
  长流道:“一会儿问问莫行柯便知道船上是什么人了。”
  
  果然,过了片刻,莫行柯主动上了二楼甲板,向长流行了一个军礼道:“末将失职,方才险些与迎面而来的大船撞上,让殿下受惊了。”
  
  “无妨。那艘是什么船?”
  
  “回禀殿下,末将已经打探清楚,方才那艘黄船上是由漕运总督严遥严大人亲自押送的江南贡品,其中有江南织造上贡的龙袍。”
  
  长流点点头,心道:原来龙袍在上头,怪不得严遥如此殷勤,亲自押送。
  
  漕运总督虽然有地方巡察之责,但管辖范围其实并不是运河地带,而是位于江北的六个府县。虽然漕河流经其中三个府县,但其余府县与运河并无直接联系。严遥自江南迎接龙袍,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巡察范围,除了逢迎拍马,长流确实想不出他如此勤勉的其他理由。
  
  江淮轻声咕哝道:“原来是个狐假虎威的。”
  
  长流淡淡一笑,并不介怀,却颇为玩味地看了莫行柯一眼。她的船被抢了道,只不过出于好奇想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却并没有因为被灭了威风而心生恼怒。这个莫行柯倒是有趣,主动过来汇报情况。
  
  莫行柯见长流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下不免有些失望,道:“殿下稍候片刻,船只即将靠岸。末将还需下去交代一些日常事务,暂且告退。”
  
  “莫把总无须客气。本王第一次坐船,全凭莫把总照应。”
  
  莫行柯连声不敢,告退而去。
  
  待他走了,老六笑道:“看来莫把总跟严大人有些不对付是真的。”见长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老六接着道:“我从前在津哲码头当军粮经纪的时候,听人说严大人参过莫把总一本。说他公船私用,不过最后因为兵部力保,莫把总才没有受到处分。”
  
  “哦。怎么个公船私用法?”
  
  “其实自朝廷禁海之后,由江南到京城的物资运输就全靠漕运。宫中还有帝都日常所需之物,除了煤、炭、毛织品、琉璃瓦这些慕云当地自产的以外,其他几乎所有的物品都产于南方,需要通过漕运从南方运过来。其中最主要的当然是粮食,至于其他的纺织品、蜡、茶叶、纸笔、木材、铁、硫磺、瓷器、染料、食盐,等等,简直包罗万象,甚至家禽牲畜冬天时用的草料,也要从南方弄过来。而漕运的船只从北方返回南方时,即使运载货物,也十分单一,大概只有毛皮、棉花、枣这几种,常常不能满仓。因此莫把总为了给手下的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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