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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帆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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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原本洋溢在苍图脸上的笑,似乎也随着按键一齐关闭,转而蒙上来的,却是一层浓烈的杀气。整个对话中,他那一双犀利的眼光,始终盯着不远处漂在湖心的那具少女尸体。凭他多年的职业嗅觉,他已经猜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苍图直挺挺地站起身,高大壮硕的身形,将叶子呼啦一下顶开。他一把抄起行李甩上肩,又将杵在地上的三棱刺刀拔了出来,横插在后腰,大步向湖边走去。

直到他从树丛下完全走出来,他那肌肉虬扎的脊背上,才赫然显出一副恐怖的图腾,那是一尊漆黑的骷髅头,上面落着一只眼神诡异的乌鸦。而他脚上,却是一双破旧军靴,血迹斑斑的迷彩军裤,配合上这张苍劲狰狞的后背,刹时间,将他这具被部队称作“山中毒物”的身躯,完全展露了出来。

站在湖边,苍图静看着那具不发出一声尖叫,就从高处摔下来的尸体。傣族少女的衣襟,伴着她凌乱的秀发,飘荡在水中央。无论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她都是自己刚刚说过的“一奶同胞”!

逆着阳光,苍图又仰起脸望向断崖处,随着他肩头扭动,汗水和血珠在前胸后背上淌落了几道。而那只图腾乌鸦,似乎活了一般,欲要展翅腾飞。然而,未等那只黑鸟先飞,苍图的人,已如一头发怒的恶狼,嗖地一声,向山头窜去。

作为中国军人,军纪不允许士兵文身,而苍图背上却有着这样的图腾,显然,在这苍苍茫茫的边陲,他是一名极为罕见的军备刺客。

雅科夫大摇大摆地走回来,掏出携带的吊床,又砍了些树枝遮阳,打算美美睡一觉。周围暂时没什么再令他觉着无聊和枯燥了,他表情悠然自得,刚才的辣手摧花之乐,似乎还余味未消。

队长和扎泽、扎司找回了马,准备收拾行李继续赶路,毕竟他们惹了祸,再待下去,多少有些心里不安。可看到雅科夫居然呼呼睡上了大觉,毫不顾忌驮队行程,顾忌他人心里的感受,这让队长又是一阵心头火起,抽了马鞭就想走过去。但扎泽和扎司,却极力拉住队长。

“队长,忍都忍了,何必再与他计较!打扫道路的人,至少也要多个时辰找到这,而且,此时正值山中酷热,草草赶路容易中暑,马也会吃不消,就让他睡上一个小时,正好咱们也歇歇。后面的路,走快些就是了。”

几日来,队长自己也是强打精神,操心着驮队赶路,而且刚才出的乱子,让他没怎么休息好,他抬眼看看烈日,又是一股热浪扑面,令人难耐,也就半推半就应允下来。

扎泽抱着步枪,睡了没十分钟,就觉着肚子咕咕叫,想找个地方方便。可当他捂着肚子,从帽子盖住脸的雅科夫身边经过时,雅科夫不仅没有睡着,反而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你最好找个远点的坑,别让臭气到处飘,否则,我就用子弹还回去,打烂你的屁股。”

扎泽已经不敢说什么,只好捂着肚子尽量走远,免得这个越来越放肆的家伙,又做出疯狂的举动。

他沿着树林一只往里走,出于对雅科夫的顾忌,还真不敢随便找个地方就拉。找了好一阵,终于在一层灌木中间瞧见一个坑,而且又是下风带,便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

可就在他解开裤带,褪了裤子,准备蹲下畅快一番,忽然一股莫名的气流,带着强大压力,像鬼魅一般逼到了他肩头。扎泽待要扭脸,只觉下巴一凉,嘴里的惊呼没来得及发出,那针尖似的凉意,便以切豆腐般的锋利,又没入他的喉结一公分。

“喊呐?怎么不喊了?你可看清楚,这是把三棱军刺,只要你喉头再有一丝抽动,我保证刀尖从你的头盖骨上冒出来!”

第三章:树丛下的苍狼(2)

扎泽也算个刀头添血的汉子,可身后那阴冷的低沉声,就像带刀片的微风,从他耳根吹起,寒意直穿脊椎。他就像平生第一次撞到了克星,整个身体不由得打颤,吓得魂不附体。

难熬的疼痛,从他喉结里翻滚,他极力向下转动眼珠,只见一条肌肉狰狞,宛如盘龙一般的手臂,正握着一把獠长的刺刀,横在他胸口。

那人手掌虽然粗糙,却像与这刺刀生在一起,能够充分感应到挑在刀尖上的人的脉搏。扎泽完全看得出来,只要自己再敢妄动,脑袋会在第一时间被扎穿。

而在西南边陲,喜欢用三棱军刺戳人脑袋的部队杀手,除了特种兵——苍图,不会再有二人。

苍图嘴角挑着冷笑,一张俊逸的脸,又向前探了一些,斜眼打量着扎泽惊恐万状的脸,那种眼神,就像一头苍狼在审视一只陌生的猎物。

事实上,他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境外特种兵,常年隐没在西南边陲,那些与缅甸、老挝、越南接壤的崇山峻岭之中。无数个日夜里,他像在绿色海洋中穿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越境,又悄无声息的回来,没人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更没人知道,那么被杀的人,为何该死!

扎泽虽然讲中文,但他蹩脚的舌音,带着浓重的缅甸腔调,对于这一点,苍图刚才躲藏在灌木中绝不会听错。

“你们是从缅甸越境到这里的?”苍图冷冷地问。

锋利的刀尖顶进扎泽喉结里,他哪里还敢张口说话,只能靠用力眨眼,回答苍图的问题

苍图略微放松了刺刀,以便扎泽可以说话,他又问道:“走得什么路?”

扎泽见致命的刀尖有所收缓,他那一直半张的嘴巴,这才僵硬地呼出一口气,连忙回答:“是夜路!”

苍图心头一沉,他纵横边陲多年,自然熟知这些黑话,所谓走夜路,并非指迎着星月在晚上赶路,像他们这种驮队,即使在艳阳高照的大白天,也叫走夜路。意思就是箱子里的东西见不得光,是严重违法的走私品。

对于苍图而言,各种各样的走私品,小到金银财宝、野生动物,大到国宝文物、军火毒品,他早已司空见惯。而这几个家伙,单靠马匹驮着走私品,横穿中缅两国层层边防,竟然到了云南腹地,这显然是极为不正常的,而正是这一点,才令苍图心中一惊。

“谁给你们点的灯?”苍图脸上有了阴郁之色,他冷冷盯着扎泽慌乱的眼睛。扎泽非常清楚,苍图这么问他,是想知道在这茫茫滇西边陲,究竟是何人故意纵容、包庇他们几个,才使得他们穿山走私到这里。

“这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不过是些小喽啰,只管押了上面交代的货,按给出的路线赶马穿山,其它一概不知!你应该清楚,吃我们这碗饭,知道得多了,反而活不长!”

扎泽一脸惧色,说话中不免有些结巴。苍图便又稍稍恢复了笑容,但他的笑,却透着森森寒意。这让扎泽觉得,那不是在安抚别人的恐惧,而是一种冻结。

“押得什么货?”苍图似笑非笑地问。

“白货!”扎泽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耍滑头,赶紧如实回答。实际上,他很想拖延住时间,这样队长过来找他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想法干掉这个不对路的中国兵,他也就可以保命。

苍图似乎有着很强的读心术,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对方心里的诡计,但他却再度放慢了语速,缓缓地问:“押了多少?”

“二百五十公斤!”扎泽也慢吞吞地回答起来。

“哼哼哼……”苍图目光中渐渐有了叵测,他又冷笑起来,淡淡地说:“好大的来头……”可随即话锋一转,他的眸子里刺出两道冷芒,恶狠狠地问:“谁杀了那个傣族姑娘?”

扎泽又是一阵惊恐,但他也立刻明白,眼前这个出手如电、下手狠辣的男子,是怎么找上他们的。此时此刻,他就算把雅科夫的祖宗八代咒骂一百遍,也于事无补。而且,对于眼前这个男子而言,雅科夫和队长戕害刚才那个女孩的行为,远比他们走私箱子里的东西,更令此人恼恨。

苍图不容他迟疑,又把刺刀一顶,阴沉沉地质问:“是你吗?”

“噢!不,不是我!是我们队长……掐……噢不!也不是,是雅科夫,那个俄国混蛋,是他强暴了女孩!我阻止过他的,我甚至用枪警告他,别去干那种蠢事!可他根本不听,不肯遵守规矩,结果弄脏了路,惹来……!”

苍图见扎泽又是悲愤,又是委屈,人都快要哭出来,他便像原谅一个终于忏悔的罪人那样,对扎泽无限宽容地笑了笑。“好了,好了,这笔账不找你算!不过……”

他话音一顿,脸上洋溢的笑容更是亲切。但正是这种看不透人心的笑容,却像两只无形大手,几乎要把扎泽掐死了。扎泽那充满恐惧的大眼珠子,毫无规则地在眼眶中乱撞,他确实吓坏了。

苍图虽然爱笑,可他那张俊逸的脸,由于职业上杀戮太重,已是沉积了一层无形的冰霜。面对扎泽这种在他眼里像小甲虫一般的猎物,他此时展露出来的冷酷,不过是冰山一角。

苍图接着笑道:“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得让你明白一件事。”

扎泽毕竟不怎么精通汉语,而他心神又乱了方寸,也不管苍图要他明白什么,就胡乱地点着头。顶在他喉结上的刺刀,三条血槽又导汩汩腥血。

“把境外的毒品,带到这片土地上,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苍图斜乜着完全被求生欲望支配的扎泽,和气和气地问他。

扎泽的确是个汉语盲,他竟然天真地以为,在这种情形之下,给出的问题,真的需要一个答案。可他又解释不出这样的答案,便不住摇头,很是虔诚。

苍图见他不能回答,却也并不生气,他抬起左手,在扎泽肩头轻轻拍着,像是鼓励,又像是安慰。可就在第三拍落定,苍图原本柔软的手指,突然变成了鹰爪,用力一按扎泽的肩头,只听噗嗤一声,那把三棱军刺,竟然从扎泽喉结钻了进去,刀尖在他右眼窝顶了出来。

扎泽疼得浑身一抖,一颗乌黑带血的眼球,被锋利的刀尖挑了出来。大片鲜血沿着刺刀上的血槽迸射,浓烈黏稠的血液气泡,从扎泽口腔和鼻腔内,密密麻麻地涌出。这种无法想象的痛楚,令他整张面容极度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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