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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逵日记-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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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可以让我忘记很多烦恼,能够想明白很多清醒时想不明白的问题,虽然清醒后依旧糊涂,但至少,我知道,我曾明白过。

赌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开盘前,人人大呼小叫,连连加注,都自以为胜券在握,开盘后,赢者兴高采烈,输的垂头丧气。

我喜欢开局前那短暂的沉寂,当你把所有俸禄都押上时,你不知道你下个月是吃肉,还是喝西北风。

我觉得,人的一生,其实都是在赌:赌桌上,你赌的是银子;婚姻,你赌的是一生的幸福;科举,你赌的是毕生的命运。很不幸,大家都输了,赌输的原因,不是因为赌技不够,也不是因为运气差,而是因为,庄家不是我们,从一开始,这就是个不公平的赌场。

宋大哥输掉的是安逸的生活,吴军师输掉的是三十年的光阴,林冲输掉的是整个人生,只要高俅还在,那他在大宋朝就永无出头之日。

我们跟高衙内不同,跟梁中书也不同,在朝廷这个大赌场上,他们操纵赌局,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偶尔放点小利套住我们,让我们欲罢不能。他们有大把的赌资可以挥霍,从一开始,我们已一败涂地,我们一无所有,最后,只能赌命,要想赢,只有出老千,这就坏了赌场的规矩,当然,这个规矩有个好听的名字,大宋律,坏了规矩,最终被驱逐,栖居水泊。

杀人,在江州劫法场前,我从没有想过,并且对杀人充满着深深的恐惧,我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杀人偿命。我不怕死,并不代表我可以随便去死。

但很多事,有了开始,就很难再结束,当我杀第一个人时,看到他看我的眼神由不屑变成恐惧,我感到莫名的兴奋,从那时便喜欢上了杀人,一发不可收拾。

【29。替天行道】

鲁智深趴树顶望风,五更时分,再无人影,正准备回山,恰好碰到王矮虎从外面回来,怪不得这厮喝酒喝到一半就溜了,原来又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矮虎为人好色,是众兄弟最看不起的一个。在清风山时,就是方圆几十里的色魔,他自己都搞不清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平常挂嘴边的口头禅就是,老子干过的女人比你干过的架都多。这厮的大名到处都是,上次出公差,路上内急,跑小树林里撒尿,一抬头,树干上刻一行大字:王矮虎,吃屎去吧!

梁山上,有三人的祖宗被提的次数最多,第一是关胜,提到他时,人们肃然起敬,都来一句,武神关二爷的后代!杨志,人们也是一脸敬重,武侯杨令公之孙!王矮虎,人们总咬牙切齿地来一句,我靠你八辈祖宗!

据说,被人骂,会折寿,如此说来,王矮虎的祖宗一出娘胎就得夭折。

这厮还有个怪癖,喜欢吃动物老二,现在山上的猪呀牛呀羊呀基本都成了太监,满山的动物见到他就夹紧大腿,战战兢兢,他在畜生界的威望比宋大哥在梁山的威望大多了。

武松等人一直不肯跟他同桌喝酒,嫌他埋汰。

王矮虎一看这阵势,立马知道咋回事,他虽然好色,但不蠢。他了解我,也了解武松,知道我们是那种一瞪眼连天王老子都敢砍的人,当场吓得就尿了裤子,磕头如捣蒜。

我正在想要不要留他一命,毕竟他跟晁盖小舅子不一回事,晁盖小舅子不过是个小混混,上不了台面,而他则是名正言顺的堂级干部,是当初一起喝过结义酒对天发过誓的。

为时已晚,武松已经走了过去,武松有个习惯,杀人爱灭门,遇到一个算一个,不杀干净绝不罢手,血溅鸳鸯楼、大闹飞云浦,莫不如此。

月光下,武松鬓影凌乱,面色冷峻,犹如天人,镔花刀闪着寒光。“今天你又玷污了谁家闺女?”

王矮虎急得双手乱摆:“我没玷污谁家闺女……我是通奸……真的……通奸……跟东风屯的刘寡妇……不信你们去问她……”

他如果说玷污,有可能侥幸不死,但一说通奸,必死无疑,因为武松最恨通奸。

“明年今天是你忌日!”

有些话,只有某些特定的人说才有气势,刚刚的话,换作是我,或者是鲁智深,也会有一定效果,但绝不会有武松那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武松举起了镔花刀,说时迟,那时快,一摊秽物从天而降,淋了武松一身。

鲁智深正在武松头顶的树上,吐了。

很多事,是需要心情的,我想武松当时的心情应该很不爽!

武松当下也不管王矮虎,喊了声“我靠”,扔了镔花刀一溜烟跑到河边跳河里去了。

王矮虎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这等鸟人懒得杀他,让他滚了!

【30。晁小舅的后事】

这一觉睡得特别香,梦到娶媳妇,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花轿抬进门,拜完天地入洞房,新娘子红衣红妆坐在炕沿上,正要掀开红盖头……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梦醒了,鲍旭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我说鲍旭你他娘的就是属三岁小孩的,刚要喝粥你拉稀,刚要上床你喊娘。

鲍旭一脸惊慌,结结巴巴地说几十个兄弟被杀死在金沙滩,现在山寨炸了锅。

我心里直乐,跟鲍旭来到金沙滩上,鲁智深和武松也在,躲在人群中冷笑。

晁夫人不顾体面,抱着她弟弟残缺不全的身体大哭,大骂哪个杀千刀的该死,说他弟弟三岁没了妈,六岁死了爹,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而且从小就特听话,从不偷鸡摸狗,看到女孩就脸红。到底哪个王八蛋如此狠心……

众人都摆出一副死了丈母娘的模样,哭又哭不出,笑又不合适,都绷着脸,摇头叹息,唉!太惨了,死得忒惨了。

顾大嫂和孙二娘在一边劝,什么人已经死了,节哀顺变,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丧事跟喜事不一样,喜事你可以变着法地夸,使劲夸,哪怕夸破天都无所谓,大家就图一乐和;丧事不成,千万莫多嘴,板着脸,叹口气,来两句英年早逝之类的鸟话赶紧撤,言多必失。上次,鲁智深去劝,这家伙大嘴巴,劝来劝去变味了,说什么人死了也不算坏事,你还能收不少丧礼钱,把人气得当场就要跟他拼命。

晁天王小舅子死了,这可是山寨头等大事,聚义厅开会,迅速成立专案组,吴用全权负责,限期破案。

【31。戴宗这人】

戴宗来喊我,说宋大哥有急事找我。

戴宗是我老领导,在江州时,我当狱卒,他当院长,关系一直不太好,主要是这厮手太黑,有钱没钱敲一竹杠,蚊子都能让他挤出摊屎来,逢年过节的份钱给少了就找碴,经常给我穿小鞋,弄得我苦不堪言,做梦都问候他八辈祖宗。

那时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给我一文钱,让去买新鲜的大鲤鱼,浔阳江的鲤鱼是稀罕物,个顶个都得三五斤以上,一斤得二百文,每次我都倒贴钱,这还不算,每当我把鲤鱼给他时,他总问我找零了没有。

当我忍着一肚子气要把一文钱还给他时,这厮故作大方地挥挥手:不用找了,去帮我买瓶绍兴女儿红,要三十年的。

气得我每次都往鱼嘴里吐口水。

到宋大哥门口时,武松刚出来,眼睛通红,我想,能让铁石心肠的武松落泪的,也就只有宋大哥了。

在梁山,我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宋大哥,另外一个是武松。

宋大哥自不必说,刚见他时只是觉得此人豪爽仗义,不拘小节,直到那次他被抓住后,装疯卖傻,吃大粪跟吃馒头似的,看得旁人隔夜饭都吐了,他还在不停地咂摸嘴,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知道他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宋大哥还有项特殊的本事,会哭,眼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比起卖草鞋的刘皇叔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刘皇叔只是自己干号两嗓子,而宋大哥则能忽悠得大家一起跟他哭。

在梁山,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天王老子我都敢跟他拼三百回合,急了眼,一个人敢打东京,但对于武松,我从心底里感到一丝恐惧,这个人太冷静了,冷静得让人不可思议。印象中,除了被鲁智深兜头吐了一身那次,我从没有见他慌乱过。

我、武松和鲁智深虽然都是莽人,但行事风格有明显的区别,武松是那种凡事想了再干的人,而我是那种干了再想的人,鲁智深这憨货是干了都不想的人。

梁山虽然经常搞什么排行榜,又是马上功夫排行榜,又是地上功夫排行榜,但我认为,真要打红了眼,没人是武松对手。

【32。吴军师拉架】

我进门时,宋大哥正背着手,昂着头,盯着屋顶看,叫也不应,不知在想啥。

山寨头领都有这毛病,晁天王爱这样,吴军师也爱这样,要么站在山头,要么站在河边,望着远处,摆出副高深莫测的鸟样。

朱武说,这叫“拉架”,是当头领必须要学会的本领。

不过我从来不学,因为“拉架”忒危险。记得去年夏天的一个傍晚,我去梁山最高的那个山头抓蛐蛐,恰好吴军师也在,背着手,望着金沙滩的方向,摆出副死了爹的鸟样。

我凑过去问他看啥,问了八遍,这厮才慢条斯理地挤出两个字:“前程。”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看,哪有什么前程,除了几个洗衣服的村妇啥都没有。

七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天一下子阴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像脸盆一样挂在头顶,不一会飘起了小雨,山风一吹,忒冷,我冻得双手抱肩浑身打哆嗦,问他冷不冷,他说不冷,肯定说谎,我看到他背在身后的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腿也在打哆嗦。

我心想你不冷就待着吧,我可不奉陪,就说那我先走了,这厮连话都懒得说,背着身,抽出右手摆了摆。

我刚不走远,就听到他在做诗:“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心里暗骂一声“装逼遭雷劈”。

只听“求”字尚未说完,一道闪电掠过,接着晴空一声霹雳,我立马双手抱头趴倒在地,毕竟武功再高也遭不住雷劈啊!

霹雳过后,我抹抹头,幸好还在,放下心来,突然想起军师,忙爬起来一看,这厮一身焦炭,头发跟鸟窝似的向上直竖着,还不停冒着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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