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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前传之臣心似水(起源篇)-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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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启臣听后脸色一变,一把拉起晏薇,狂奔出门。

黎启臣的手臂托着晏薇的腋下,运起轻功,一路狂奔。晏薇只觉得如腾云驾雾一般,片刻便到了剑庐。

只见童率躺在席上,上身裸露,胸口一道伤,虽已经涂了药,但依然汩汩地流着血,伤口的位置,竟和那日田廉的伤口仿佛。

晏薇忙过去用砭石点穴止血,又拿出化玉膏涂抹,转身又开方子差人取药煎药。

黎启臣只跪坐在席边,执着童率的手,几乎落泪。

那童率伤势虽重,但神志清醒,对黎启臣笑道:“小伤而已,不必这样,倒像是我要死了似的……”他一说话,伤口又渗出血来,浸湿了晏薇刚刚裹好的绷带。

“你不许出声!”晏薇低声呵斥道。

童率一吐舌头,对黎启臣挤挤眼。

晏薇见童率血已止住,脉象平和,神情稍定,回头对黎启臣说道:“伤口不深,不妨事的。”话一出口,才发现黎启臣竟然是一路赤着脚跑过来的,湿漉漉的腿脚上沾满了泥尘碎石,还有一些浴足的药渣。

晏薇急道:“你这样不行!若受了寒便前功尽弃了,快拿热水来!”

黎启臣嗫嚅道:“我没事……”自己也觉得尴尬,轻声补了一句,“这样太失礼了……”也不知是说这样赤足跑来失礼,还是说在此时此刻药浴失礼。

晏薇这才注意到悦安君和杜荣都在,只对他们微笑点头,又转头对黎启臣道:“治病救命,有什么失礼的?帝王将相,谁不曾病过?病中谁又能像平常一样,顾忌什么礼法?”

悦安君接口道:“是啊,礼法须得人来施行,因此人高于礼法。所谓克己复礼,只是克制自己的心欲,而不是克制自己的病痛。”

黎启臣点点头,问悦安君道:“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他?”

悦安君尚未答话,只见杜荣的眼光瞟向墙角。

黎启臣顺着杜荣的视线看过去,那怔怔地站在墙角、面无表情的人,正是穆别。

“是你伤了他?为什么?!”黎启臣怒视着穆别。

穆别白眼一翻,将脸别过去,不正视黎启臣。

黎启臣回头看着悦安君:“难道是事机不密?谁泄露给他了?”晏薇心中也是这么想的,只怕是穆别从哪里听说童率要去刺杀穆玄石,挂心自己的父亲,先跑来刺杀童率。

悦安君摇了摇头:“不是这样,是他与童率比剑。他输了,又不服气,便趁童率不备,回手刺了一剑。”

黎启臣怒道:“你父亲不懂得教导你,我来替他教你如何做人!”说罢一跃而起,拔剑在手,冲了过去。只见剑光纵横如狂风骤雨,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切如电光石火,众人猝不及防,都惊在了当地,竟无人能上前阻止。

第三十九章 无言不雠,无德不报

剑光骤歇,黎启臣还剑入鞘,飘然回到床边。

只见那穆别满头长发尽皆落下,几乎成了光头,只有耳后、脖颈几处还微微留有几茎发,显得很是滑稽,光秃秃的头颅上净是细细的伤口,都只有浅浅一线,并未流什么血,想必是黎启臣怒极,下手失了分寸。

晏薇此时才注意到,那穆别肩头也有伤,用布条密密裹着,还微微渗着血,显然也是新伤。

穆别又是惊愕,又是愤怒,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嘴唇微微发着抖,愣愣地看了黎启臣片刻,转头出门狂奔而去。

黎启臣似乎还是余怒未消,斥道:“有剑术而无剑品,真不知道他父母怎么教的!”

杜荣叹道:“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也不知道穆玄石在哪国随处留情,惹下的孽缘。四年前,他带着母亲的尸首来到这里,求认祖归宗。起先穆玄石还不肯认,但看到那尸体,也不禁动容……”

晏薇奇道:“那是严冬时节吗?尸身能保持这么长时间不腐?”

杜荣道:“不是……那孩子不知用什么方法,把母亲的尸体做成了腊尸,又使了一种‘赶尸’的邪术,令那尸体不仅不腐,而且还能直立,面目除了干瘪枯黄之外,与活人无异。”

晏薇道:“为何要这样?难道他无凭无信,只能以母亲的面容做信物吗?”

杜荣叹道:“似乎正是如此,那穆玄石见了那干尸,才认下了这个儿子……”

晏薇道:“少年丧母,父亲性格古怪,难怪他个性这么孤僻……”

杜荣道:“还不止如此……他到了这里,跟穆玄石学习剑术,也学习铸剑。但穆玄石待他甚为严厉,动辄鞭挞。便是家主对待奴隶,也不致如此,他脸上的伤,也是和穆玄石比剑时落下的……”

“啊?!”晏薇很是惊讶,“怎么可以这样?你们也不管管吗?”

杜荣道:“父亲管教儿子,外人也只能劝劝,那穆玄石不听,我们也无可奈何。更何况那孩子也不会做人,说话行事皆不讨喜,这里的工匠军卒无一人喜欢他,初时还有人劝劝,后来渐渐也就没人管了。”他边说,边摇头叹息。

悦安君道:“那穆玄石性格很是孤僻,旁人说什么,他是不肯听的,也只有我的话,他还能听进去几分。因此这孩子也只跟我一人亲近些,倒似把我当成了父亲。”

黎启臣问道:“他为何要找童率比剑?”

杜荣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一心想着去姜国,杀他父亲。”

此言一出,晏薇和黎启臣都吃了一惊。

晏薇道:“这怎么会?父亲对子女苛酷些,也是常有的事儿,没听说因这点事儿就弑父的啊。”

杜荣道:“似乎是他母亲的遗命……他母亲怨恨穆玄石遗弃他们母子,便命儿子弑父为自己报仇。”

晏薇叹道:“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家人个个性子古怪,不合常理。”

杜荣道:“之前他因要学习剑术和铸剑,只是隐忍不发,穆玄石叛逃姜国之后,他已经几次请缨要去姜国了……”

悦安君续道:“我始终没有答应,一则不想让他背负弑父的罪名;二则他剑术不佳,即便去了也无把握成功;三则此子在冶炼铸造上颇有灵性,不在他父亲之下,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巨匠。”

黎启臣道:“难道他执意要去刺杀父亲,才要和童率比剑?”

悦安君点点头:“正是,我本想让童率教训他一下,让他带点伤,好断了这个念头。没想到他比剑失败,竟然突施偷袭,下的还是杀招……”说着连连摇头叹息。

晏薇大奇,问童率道:“你得罪过他吗?”

童率用力摇摇头,用嘴形说出“没有”两个字,却并不出声。晏薇正觉奇怪,刚要问怎么回事,方想到自己刚才让他不要出声,他便这样谨遵医嘱,不禁破颜一笑。

杜荣道:“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所以大伙儿都叫他疯子……”

悦安君沉吟道:“不能这么说,任何人行事,都有他的道理,穆别只是想法与常人不同,我们难以理解而已。”

黎启臣道:“想法不同可以理解,但信义不能亏。比剑切磋,点到即止,怎能落败后突施偷袭?他父亲只教他习剑,不教他做人吗?”

悦安君道:“穆玄石这个人,虽然名满天下,但只是因为技艺高超。你可曾听过有人夸过他的为人吗?允了别人铸剑最后无果的事情倒是有几桩。家国大义尚且有亏,这种人又怎能教导好子侄?这孩子若跟着他便废了。穆别现在年纪还轻,慢慢教导,会有改观。”转头对杜荣道,“你们也不要嫌弃他,对他好一点儿。”

杜荣低头躬身称是。

已有侍从准备了药浴的热水,童率的药也煎好了。悦安君和杜荣已经离开,室内只剩下黎启臣、童率、晏薇三人。

黎启臣双腿浸渍在药液中,低着头,似是自语地说道:“还是我去吧!”

“不行!说了我去就是我去!”童率叫道。

“你的伤很重。”黎启臣抬头看着童率。

“你的伤也不轻啊……”童率依旧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容。

“难道我们也要比剑定胜负?”黎启臣笑道。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倒要比剑,你这叫乘人之危!”童率苦笑。

黎启臣笑道:“现在又承认自己伤重了?”

童率对晏薇道:“你来评评理,我们谁的伤更重些?”

晏薇叹了口气:“都重……”在晏薇心里,当然是不愿意他们两个伤病累累的人去涉险,但是想到杜望,又觉得这事情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总不能真让穆别去杀他父亲吧?看穆别在黎启臣剑下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只怕根本不是穆玄石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那就一起去吧!彼此有个照应。”黎启臣道。

“唉……本来是想替你做了这件事,送你当礼物的,没想到弄成这样……”童率有些落寞,继续说道,“悦安君说了,只要杀了穆玄石,你身上的罪名就能洗脱了。”

黎启臣紧紧抓住童率的手道:“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啊?我以为我演得很好了,难道没瞒过你吗?”童率一脸沮丧。

黎启臣笑道:“从小到大,你哪件事瞒得过我了?”

童率也笑道:“好吧!两个人一起去,赢面大些,不过你得听我的,我是掌门。”

“是!谨遵掌门之命。”黎启臣一拱手行了个礼,似乎心情分外好。

日渐黄昏。

杜荣前来护送晏薇返回居所。

杜荣道:“悦安君已经吩咐过了,待明日收拾停当,你也搬到剑庐来住吧,就近照料他们两个的伤势,也方便些。”

晏薇点头道:“好。”停了片刻又道,“这段路不远,我走过两次,已经识得路了,天也不晚,不用护送也使得的。”

杜荣摇头道:“不行,悦安君吩咐过,一定要护送的。最近崖上不太平,不仅有姜国的细作捣乱,奴隶那边也有乱象。更何况你是女子,这里素无女子上崖,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就不好交代了。”

晏薇听他话音,似是说到男女之事,便不好再开口。

转过山梁,只见穆别还在那熔炉前,自己包扎摆弄右肩上的伤。他左手牵着布条,低头用牙齿咬着,却怎么也打不上一个结,那些布条也裹得歪歪扭扭,看上去分外孤单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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