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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逝琴寥黑水寂-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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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完颜阿鲁罕的居所,一直沈默的徵羽才对罗枸杞开了口。
“谢谢。”徵羽说,他不在乎他伤得有多重,他只是想离开。
“你伤得很重。”罗枸杞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的看著徵羽,他不明白何以徵羽到现在还在忤逆那个金国蛮子,他早该学乖了不是。
“无所谓。”徵羽淡然说道,他那一脸冷冰的模样,让人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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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枸杞的药房里住了两个人,另一位就是徵羽见过的青衣男子,名字叫柳杏林,父辈也是御医,且与罗枸杞的父亲是好友,只是在四年前一同与罗枸杞被金人掠来。其实也不算是掠,应该说是被宋王室当是进贡的物品一起送来的,因为金人那次索要的东西包括宫廷大夫和一尊宋珍贵的针灸铜人像。
一手拿著一张热膏药的柳杏林走了一间偌大的房间,站在床旁,对床上的徵羽冷冷说道:
“自己贴。”
接过热膏药,拉开衣服,徵羽随便敷了起来,两张都敷好,才又将衣服拉好,平躺下来。
对於柳杏林冷冰的态度,徵羽并不以为然,每个人有不同的境遇,或许这也只是他的天性使然。
看著徵羽自己随便贴完膏药,柳杏林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站在床头,看著徵羽。
“内脏应该没受伤,只是有严重的内出血,敷两天就能见效。”
柳杏林淡然说道,罗枸杞之所以说得那麽严重,显然是有意的。
徵羽平躺著,看了眼柳杏林,并没打算答腔。
“都只是皮毛之伤,那金国大将对你还真是爱惜。”柳杏林再次扫视过徵羽的脸,悠悠说道,话一说完,人便走了。
徵羽并不明白,像罗枸杞和柳杏林这种在金人中待久的人,是如何看待像他这样的人?不过,他也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他,他就是一个金国将领的泄欲对象,卑贱到了极至。
在柳杏林迈出房门的时候,罗枸杞正巧端了碗粥和一个馒头走了进来,柳杏林与他打了个照面的时候,倒是罗枸杞去问候他,不过他不大理睬。
“杏林说话一向尖酸刻薄,而且痛恨完颜阿鲁罕。”刘杏林走後,罗枸杞才说道,应该是听到了柳杏林最後说的话。
徵羽有些不适的爬起了身,看著罗枸杞将食物摆放在床头。
“哦。”徵羽淡然应道,拿起馒头就吃了起来,他确实是吃不惯金人半生不熟的食物。
“四年前,杏林算是宫里最年轻的御医,尤其精通针灸学。正巧有天金人讨要针灸铜人,铜人是到手了,金人也准备离开了。不过其中一位金国将领说单是针灸铜人根本没有用处,还需要懂针灸学的大夫及其书籍。”
罗枸杞平淡讲述,他看来很了解柳杏林的事情。
“完颜阿鲁罕?”徵羽不以为然的说道,他倒是知道完颜阿鲁罕了解不少汉文化,这点或许远胜於其他的金人。
罗枸杞点了下头,表示正确。
“就因为这样?”徵羽觉得故事似乎并不只是如此简单,就因为如此而痛恨完颜阿鲁罕显然有些牵强,毕竟决定送谁出去的是宋皇帝。
“不是,完颜阿鲁罕杀了杏林的父亲,就为了几本针灸的书籍。”罗枸杞平淡说道,仿佛是这种事情他屡见不鲜一样。
“原来是如此。”徵羽淡然说道,他虽不了解这个金国蛮子,却也知道他掠夺成性,而且嗜血。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爱嚼人舌根?”一个冷冰无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柳杏林抱胸站在门口,身上背了个医箱,正在斜视著罗枸杞。
“呃。”罗枸杞搔头,对著柳杏林讪讪笑著。
“还走不走?”柳杏林冷冷说道,他都不看徵羽,毫无疑问他远比罗枸杞来得不近人情。
罗枸杞无奈起身,跟随著柳杏林离开,他们得去军营治疗伤员。
於是这两人就这样一起离去,只留下沈默的徵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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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羽腹部的淤血如同柳杏林所言,敷了药,第二天淤血就消退了。
在房间里躺了两天後,徵羽便起身走动,房间昏暗,而徵羽想见见阳光。
罗枸杞与柳杏林居住的矮房,其实就是一处药品储藏室,其中最大的一间是存放药物的地方,一间做了这两人的寝室,而其它几间则是给病人居住的,徵羽就是住在其中一间,里边除徵羽外,并无其他的病人。
矮房里,空寂一片,似乎并无人在。
徵羽四处走动,来到药房,见柳杏林在配药,并不见罗枸杞。
柳杏林只略抬了一眼看徵羽,就又低头自顾忙,全然当徵羽不存在。徵羽却走到柳杏林身边,看他配药。
“你找罗枸杞的话,他在营地。”柳杏林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徵羽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沾了一下桌上配置成一份份的药粉,他沾的是黄色的药粉,散发著怪味,却将它像胭脂一样涂抹在唇上。
他的举止让柳杏林有些愕然的抬起了头。
“你知道那是什麽吗?”柳杏林问道,徵羽的举止确实怪异。
“硫磺。”徵羽轻启了下唇,他只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有毒性。”柳杏林补充了一句,但他话还没说完,徵羽就轻舔了唇,那动作像个孩子。
“不是剧毒。”徵羽淡然说道,他不像罗枸杞或柳杏林那样是出生於医学世家,但是他博学嗜书,知道的并不少。
“你想毒死自己的话,有多种办法。”柳杏林冷冷问道,他打量著徵羽,徵羽脸上的伤痕还没有褪去,嘴角尚带著淤血,何况他脸色惨白,看起来有些悲惨。
“如果是毒死别人?”徵羽平淡地说道,他扫视著角落里的木柜,每一个抽屉都写著药物的名字,但那只是些温性的草药。
柳杏林严刻的看著徵羽,显然有点吃惊,然後又低头配起了药。
“他杀了你的父亲,你从没有想过报仇?”徵羽问,很淡然。已经无从知道他这个念头何时出现在他脑子里,或许是刚进来,看到桌上的那些硫磺的时候。
“你能做什麽?”柳杏林冷哼,他不可能没有想过,只是都无从下手而已。
“你做不了的。”徵羽淡淡地说,他比谁都更接近那个金国蛮子。
“在他碰你的时候?”柳杏林尖锐的问?他怀疑,他与完颜阿鲁罕打过交道,他知道此人的底细,想伤害到他,根本没那麽容易。
“在我找到机会的时候。”徵羽拿起袖子擦去了唇上的硫磺,他表情竟如此平和。
“你也会死。”柳杏林平缓说道,只是看著徵羽。
“你梦过蓝天和鸟吗?”徵羽问,他幽幽地说道。
“我从不做梦。”柳杏林冷冷说道,但他终於离开了桌子,走进角落里,从一口带锁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水银。”柳杏林将他摆放在桌上,那三个字念得一点表情也没有。
“谢谢。”徵羽伸出手,拿走了小药瓶,将它揣入怀中。
他安然地离去,就仿佛他没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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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寝室,激切的琴声,弹的是《广陵散》,有著份毫不儒雅的张狂,那显然是当年嵇康在刑场也没能弹出的狂妄。
徵羽也弹不出,即使第一次在金人面前弹的时候,他表达出的也只是悲愤而不是张狂。
夜已深,烛光映上窗纸,琴弹到最後,也已由张狂变为缭乱,并且最後嘎然而止。
完颜阿鲁罕将双手移离琴身,端起放置在一旁的酒杯,远离了书桌。
他从不暴饮,他有著良好的习惯,事实上,他从不沈溺酒色。
他虽算是出身王室,但血统并不纯正,他凭著的是武艺高强与敏而好学,而从众多完颜部的子弟中脱颖而出。
十二岁那年,这个金国蛮子第一次接触到了汉文化。一位被掠来的年轻宋人,成为了他们这些王室子弟的夫子。
他很纤瘦,白皙,五官柔和,清秀,举止儒雅,充满了韵味。他安全不同於金国的男人,不同於他们的粗野,高大与嗜血。
他还有张琴,他从不弹,不在他们面前弹。
很奇怪的是他很用心的教这些根本坐不住的蛮子少年们识汉字,即使根本没什麽人听进去,如果不是碍著当时金太祖的严刻要求,这些金国纨!早都溜光去骑射胡闹了。
他说:有教无类。
他说:金人与宋人一样是炎黄子孙,只是习俗不同。
有一天,他那些不听话的学生中,有一位十二岁的学生问了他携带在身边的那张琴是什麽东西,他弹了一曲。其他学生都起哄走光了,只有这位学生留下来听完了音乐。
他说:这是《流水》,是出自汉人名曲《高山流水》的。
他还讲了个关於知音的故事,关於《高山流水》的由来。
学生粗蛮的说:不是还有《高山》吗?
宋夫子却收起了琴,没有再弹奏。
他说:这不是我弹的部分。
宋夫子教了这些纨!子弟差不多一年的识字,直到有一天,宋夫子被杀。
他的死是那麽简单的事情,就只是被杀了,因为有天宋国使者前来求和,金太祖叫他在宴上弹琴,他弹了《广陵散》。宋使者吓白了脸,而金太祖杀了这位不知好歹的琴师。
宋夫子十三岁的学生,在其教书的书房里翻找到了一本乐谱,这年少的学生当时看不懂,但他拿走了它。後来又来了一位宋国夫子,畏畏缩缩,规规矩矩,却再没有教出些什麽。
将酒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完颜阿鲁罕将琴放入了琴袋中,挂在了墙角。
第一次见到徵羽的时候,那种感觉确实是很像,同样的纤瘦、秀美、白皙,带著张琴,性情却也出乎意料的刚烈。
只是徵羽不同於往昔那一人,他更为真实而可信,有血有肉,不是往昔的一个飘渺记忆。
他碰触得到他,听得到他的喘息,他占有他。
第七章
四天後,在脸上的淤伤尚未全部褪去,徵羽便自觉的回到了完颜阿鲁罕的居所。
那是一个黄昏,完颜阿鲁罕人并不在居所,徵羽默默地走进寝室,坐在了床边,看著空荡的大木床。房间里有他熟悉的属於那位金国将领的气息,即使他人并不在,但这气息总是存在著,让徵羽感到窒息。
书桌上摆放著琴,酒杯,半开的书籍,这就是这几天晚上,这个金国将领悠闲消遣的东西了。
徵羽离开木床,走到书桌,坐下,端起空酒杯,端详著。这是个制作粗糙的木制酒杯,甚至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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