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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青劫-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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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不是说好一生一世的吗?他为什麽骗我,把我当成什麽了?他怎麽敢骗我?” 

他看著唐尘苍白的脸色,轻轻抚摸著他的头颅,低笑起来:“你也觉得他会这麽想,是不是?” 


丹青劫37'3P' 


他并非看不出来,唐尘眼睛里不但有惊惧,祈求,还有怎麽也遮掩不了的恨意。萧青行看了他好一会,才轻声嘱咐道:“去收拾他的行李,我送他回去。” 

管家连连应声,躬身退下。萧青行怀里是少年冰凉的身体,萧青行嘲笑似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将他推开,低笑道:“也许我会记得你,你在床上的时候……”萧青行并没有说下去,一幕幕片断不合时宜的在他脑海里闪过,湿润的眼眸,鲜红的唇色,无声的喘息和迎合,如同融化一般销魂蚀骨的快感,他轻轻摇了摇头,将一切置之脑後。 

门外已经备好了暖轿,唐尘拿到行李之後,就一直缩进轿子的角落里,萧青行不时的打量著少年,似乎觉得这孩子随时都会逃跑,只恨嗅不到半点迹象,他伸手放下轿帘,轿身微微摇晃著离了地,这几个月无时无刻不防备著明枪暗箭,此刻眼看著要舒一口气了,他却越发的绷紧神经,不苟言笑起来。 

唐尘的发丝微微落了一束在颊边,随著轿身波动,不停的晃。郊外是行人渐渐明朗起来的吆喝推攘声,还有厚底靴子踏进泥地里吱吱的轻响,汇成一片异常刺耳,但萧青行总觉得听不分明了,密闭的轿中,眼前只能看见唐尘颊边的那缕乱发,静静的晃,静静地擦过如血的唇瓣。他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替少年将发丝挽到耳後,无论情绪如何起伏,他的声音总是清清冷冷的,像没有绿意的冰原,没有游鱼的寒溪:“等你回去後……” 

唐尘眼睑微微颤抖著,耳畔是萧青行难得迟疑的话语:“如果他肯原谅你,就别再出府了。我那弟弟,确实爱你至深。”他很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也许他自己也没发现,那口气多少带著怜悯,甚至是怜惜,所幸停了片刻,他又恢复了正常的口气,漫不经心地轻笑道:“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已经是手下留情。无论你现在在打算什麽,我都劝你放弃,这鸠酒亲者痛仇者快,不是你品的起的。” 

唐尘有些惘然的看了他一眼,萧青行在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只看到自己小小的倒影,几乎让他以为自己猜错了,萧青行不禁又是低笑起来:“你骗不了我的。”唐尘看著他,突然笑了一下,在萧青行摊开的右手上写了几个字。萧青行大笑起来:“你凭什麽以为我会答应?” 

唐尘只是静静看著他,萧青行与他对视良久,才轻笑起来:“好,那就听你的,吃过晚饭再回去。”他朝轿夫打了个招呼,轿子转向最近的酒楼,两人一前一後下了暖轿,酒楼前扑鼻而来的酒香饭香,在寒风里汇成温暖的错觉,大堂明明红烛,照著各桌大口喝酒暖胃的客人,一杯又一杯,欢歌永无尽,却偏偏觉得形单影只。 

萧青行带著唐尘上了二楼,半斤黄酒,一小碟茴香豆,一小碟牛肉,很快摆上了桌子。萧青行滴酒不沾,只看到唐尘捧著杯子咕噜咕噜的喝酒,心中居然有化不开的滋味,等到酒尽杯倾,少年已是泪流满面。萧青行第一次认真看他哭的样子,眼睛里蒙蒙的水气,嘴角却是上翘的,像是强作欢颜一般,格外让人心疼。萧青行不禁放下手中筷箸,良久才说:“後悔了?我早就劝过你,是你硬要和我斗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说完,却有些後悔自己说重了,犹豫了很久,还是用袖子替他拭去泪迹,轻声说:“说起来,还是你我第一次在一起吃饭。既然以後再见不到面了,有些话相识一场,我不妨摊明了和你说。你怕回去,谁都看得出来,可你得知道,你今日负他一分,尚且无脸归家,若等你日後负他千分万分的时候,‘从此萧郎是路人’也好,反目成仇也好,再想回去,早已回去不了了。你应该谢谢我让你悬崖勒马。” 

萧青行说著,看著唐尘杯中残酒,缓缓倒在桌上,淡淡笑道:“唐尘,你应该比谁都清楚,覆水难收。我不知道你的情况究竟糟糕到了哪一步,不过还是要劝你一声,即便你失去了很多东西又如何,你不是在挽回,你是在毁去你仅有的。” 

唐尘醉的迷迷糊糊的,看著桌上慢慢蔓延的酒迹,伸手沾了一点放在嘴里。萧青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自己那番话,只能轻笑一声,临别在即,他只有此刻才稍稍卸下心防。付过酒钱,领著少年重新回来寒风之中,两人沈默著步行走出好远,才到了萧王府院外,此时已是繁星满天,萧青行看著少年被人簇拥著进了府门,才轻笑起来,站在门外,听门里突然响起的喧哗,看院内一层一层院子点燃的灯笼。 

老管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後,将厚重的披风盖上他的肩膀,口里笑道:“大人恩威并施,果然神机妙算。”萧青行笑了一下,接过披风,自己系好,摇头轻声道:“我已经分不清我在算计他,还是他在算计我了。” 

“大人……” 

“记得年初的时候吗,伽叶寺的和尚说我抽的是下下签。我当时就在想,也许那位置,有人在挡著我呢?後来我又觉得,也许不是一个人在挡著,好多人都在挡著呢。若是天下人都挡著我,我该怎麽做呢?” 

“大人……” 

“我跟丹生吵过之後,突然觉得好累。”天气这麽冷,那麽多的人手心是暖的,却一个不敢握著。 

──“也许我会记得你。” 

谁能料得竟一语成谶,墨染一般的茫茫苍穹,天幕如盘,群星作子,风起云涌因缘际会,却已经统统看不清了。 


丹青劫38'3P' 


几个下人簇拥著唐尘向里走去,但更多的下人站在旁边压低了声音议论著。唐尘身上还有未散的酒味,他似乎也知道此时狼狈,看到院井旁搁著盆子,就摇摇晃晃的走到跟前,用手掬满清水,仔细地洗了脸,蘸著井水将乱发理到耳後。他何曾像这样在意过皮像,但此刻就是害怕那个人看到蓬头垢面的自己。冬日的井水冰冷入骨,扑在脸上就是一阵颤抖,顷刻间酒也散了,人也醒了。但是胸口还是闷的,几滴水珠还在顺著脖子滑进余温残存的裘袄里,搜刮仅剩的温度。就这样冻了很久,那口屏在胸膛里的浊气,才能缓缓吐出来。 

下人见他梳洗完毕,才将他领入内厅,诺大的饭桌还是照常摆著,桌上只余一盏豆火,照亮倒在地上的两张椅子,桌上残羹剩饭,杯盘狼藉的惨状。那下人低声多了句嘴:“本来这桌酒宴,是王爷晌午想和唐少爷一起吃的,後来您不肯回来,王爷就一直在这里一个人坐著,不肯下箸,谁劝都不听,直到天黑才撤了酒筵的,我猜,王爷大概还是想等。” 

唐尘还是没听到的样子,只是把椅子扶了起来,在酒桌旁坐下,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该做的位置上,他伸手扶正了自己身前的碗碟,又在桌下找到了一双筷子。下人有些看不下去,不禁说:“菜都凉透了,先热一热您再吃吧。”唐尘摇了摇头,夹了一块糯米红枣放在碗里,想了想,又把旁边的那个碗扶正了,替那个碗夹了一筷子。 

往日这张饭桌前的絮絮叨叨不合时宜的在耳边不停的回响著。 

“这勺水晶虾仁是特意为你做的,尝一口看看。” 

“这芙蓉醉鸡味道如何,料酒换成了花雕,你吃多了会醉的。” 

“别喝那麽快,汤还是热的,用勺子,别捧著喝。” 

那麽多话,在耳边轰鸣著,缠绵如网,细腻如丝,温柔如茧,可不能想不能看不能听,唐尘捂著耳朵,好一会,又看到了旁边只放了一筷糯米红枣的碗,似乎对碗里的空空荡荡很不满意,唐尘歪著头,又往那个碗里夹了好几筷子,直到满的像小山一般。 

“萧哥哥也吃,多吃点。” 

站在旁边正在打盹的下人微微一惊,是他听错了吗,总觉得听到有人说话了,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另一个又是哑巴。唐尘还在满不在乎的夹著菜,冷饭难入口,但每吃一口,都会记起热腾腾的味道,明明酒意已经散了,唐尘却觉得自己越来越醉,最後瘫软在桌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那下人一愣,正准备背他去内室的时候,内厅的门吱呀的开了,那人见是萧丹生,连忙行礼道:“大人,你不是已经睡下了?”萧丹生轻声说:“我怎麽可能睡的著,管家说他被送回来了,我来看看。”他说著,看见桌上那两个饭碗,目光渐渐柔和,弯下腰将唐尘横抱起来。 

看著唐尘并不安稳的睡颜,笑著点了点少年的鼻子,轻声说:“我猜,你不是自愿回来的吧。你做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不过……” 

他将身上的狐裘裹在少年身上,抱著他朝卧房走去。“你回来了就好。” 




远处的亭台楼阁上脂香靡靡,一个身著华缎穿金饰玉的漂亮公子倚在栏杆上看风景,不是楚三又是何人,栏杆外的琉瓦上坐著一个十五六岁的鹅黄衣衫的少年,两缕墨染似的鬓发垂在肩上,头束九龙抢珠冠,容貌温润如玉。 

“星河,”那少年微笑著,看著远处那幢灯火通明的府邸:“那孩子已经回了王府。你的计划似乎要变了。” 

“没有的事。”楚三伸出一指放在唇下:“我怀揣二十七种锦囊妙计,万变不离其中,小景你只要信我就足够了。” 

那少年低低笑起来,那和煦如风的笑容,像悲悯像宽容,烦者忘忧,俗者消愁:“你总是这样,什麽计划都不告诉我,只说了一句让我在凌霄楼宴请萧青行,这样的宴请,我哪里还敢去?” 

楚三大笑起来,轻声道:“谁让你心肠那麽软,我要都告诉了你,你还不得哭个十五六天,再把人统统都给放了。” 


丹青劫39'3P' 


冬日的天,亮得晚。更鼓响了许久,光线才渐渐射透窗楹。 

今日不设早朝,可此时的摄政王府门口,已经备好了车。老管家站在门口,居然没有了笑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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