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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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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女笨拙,又兼胆大,还请处……”汪父总觉得自己说“处座”二字很别扭,就犹豫了一下,说道,“还请宁公海涵。老朽不胜感谢了。”说完还抱了一下拳。

宁默之又笑了一下:“都说我是‘拎墨汁’,可这位老兄比我还要酸。”他当然知道,汪父是前清最后一批秀才之一——机要人员的档案里,这些内容是必须写清楚的。

“不必再说了。汪科长,把尊父陪好。”宁默之特意称了一声汪碧茹的职务,并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可是,不为排场,为安全计,宁公也不能单身而行啊!”汪父仍忐忑不安。

“哈哈。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宁默之朗声说道。

他心里很清楚,监察部是一个没有什么实际权力的衙门,甚至是一个形式性、荣誉性的部门。它没有兵权,没有财权,更不须在政治的风口浪尖上作艰难的挣扎。监察官是一个闲职,首席监察官是一个响亮的闲职!所以,国民党内的各种派系力量也好,民主党派的力量也好,社会上的黑恶力量也好,甚至美国的情报系统也好,都不会动监察局的脑筋。宁默之深知这一点,只不过他不好对汪父说明而已。

“斯蒂倍克”掉头向东驶去。

“爸爸,我说的不错吧?宁处长是一个令人尊敬的人吧?”汪碧茹掩饰不住内心的得意,同时目光瞥向郑少青,想看看他的反应。但她只能看见郑少青的后脑勺和脸颊右侧。

郑少青好像知道汪碧茹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他也想看看汪碧茹这时候的神情。但他不好掉过头,就微微动了动脖子,看了一眼后视镜。镜子里,汪碧茹眼含笑意。

是的,今天宁默之给了汪碧茹很大的面子。对此,20出头的姑娘还不会故作矜持。或者,她根本就觉得没必要装得一本正经。

“宁处长确实威仪不凡,又能体恤部属,真乃人中俊杰、白马将军啊。阿茹啊,你有这么一个上级,真是幸运啊!”汪父由衷地赞叹了一番。

“爸爸,你愿不愿意经常和他来往呢?”汪碧茹又用调皮的口吻追问了一句,眼睛仍旧盯着郑少青。

原来,汪碧茹目前正面临着一个幸福而艰难的选择。

自从栖霞特训班结业分配到监察局以来,她的少女春情就不曾停止过羞涩而甜蜜的涌动。宁默之的稳重成熟、儒雅深沉令她心醉神迷,他的传奇经历和赫赫战功又让她敬佩不已。她常常悄悄地看一眼宁默之脸颊后侧的那道一指大小的伤疤,也曾在心里无数次遐想演绎了有关这道伤疤的种种可能的故事。但是,面对寡言少语的上司,她很难详细地询问他过去的辉煌经历和那道伤疤的故事,更不敢轻易地向他吐露自己的仰慕敬爱之情。

她只知道,宁默之是令大家敬重的文武双全的将军。三年前,他的爱妻不幸因病去世,三个孩子跟他们的爷爷奶奶住在惠州老家。

她常暗下决心。但她感到担心的是,自己那古板的老父亲可能会不同意她的决定。毕竟,宁默之比她大20岁。

命运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这种力量又给她的身边安排了一个白马王子。他就是年轻帅气、英俊潇洒的郑少青。他的外貌和才干都让她爱慕不已。而且,他身上散发出的一丝神秘气质也让她怦然心动。虽然,郑少青是她的下级,但是,她在内心里是很少把他当下级看待的。她清楚,凭郑少青的才华和能力,宁默之迟早会提拔他的,他是前途无量的,只是目前,他的资历不够而已。

“可是,这两个家伙既不呆傻,又不弱智,肯定都接收到了我的‘信号’,”她用了自己的专业术语,“却都装聋作哑。可恶……也不全怪他们,他们有顾虑是可以理解的。一个是我的上级,年龄又大一点儿;一个是我的下级,胆子又小一点儿。嘿嘿。”她常在心里暗忖。

因此,她在体验到甜蜜春情的同时,又有点困惑和苦恼,还有一点点无奈和痛楚。

“老天真没有亏待我。但他老人家也在捉弄我。真的难以取舍!放弃谁我都不心甘!”她常常这样胡思乱想,同时又在心里谴责自己的贪婪。

“听天由命吧。一是观察一下这两个家伙,谁有所响应,谁就是赢家。”每当她独自想到这里的时候,就羞得满脸通红,“好像我是什么宝贝!”她感到脸上有热浪向外喷。“再看看爸爸的态度!他老人家的这一票可能左右我和那两个家伙的命运。每当我难以决断的时候,不都是他老人家来代替我决断?从小就是如此。”

她往往在这样的安慰中进入梦乡。

而那个栖霞特训班上初恋的同学——谈岳,已渐渐在她的心里远去,从此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梦中。

至于汪老先生这一次来南京,游玩和看女儿都是借口,催促女儿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甚至是帮女儿出谋划策拿主意下决心,才是老先生南京之行的真正目的。

也难怪,汪碧茹是他的嫩叶独苗和掌上明珠啊!

“阿茹啊……”老先生听了宝贝女儿的两句话,又看见了她的目光和神情,心里已猜着了七八分。而女儿刚才说的那两句话的真正含义,他更是了然于胸。

“知子莫如父。知女惟其父。”他在心里胡诌了一句。

“阿茹啊。宁处长乃伟岸之士,高山仰止啊!为父是平民布衣,岂敢奢望和他常来常往啊!没有这个福分。不敢奢望,不敢奢望啊。”他一面说着,一面也用目光盯着郑少青。其实,他是考虑到宁默之的年龄,或者有家小人等对女儿不利。他的这番话等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郑少青瞄了一眼后视镜,听着父女俩意味深长的对话,忍不住微微浅笑了一下。正如汪碧茹猜测的,他不呆不傻,岂不知他们的意思。

平日里,他面对清新美丽的女上司,能感受到她含情脉脉的目光和少女芬芳的气息,陶醉与爱慕油然而生。可是,他清醒地意识到,这注定是一场无望的情感炼狱。每当长夜来临,他寂寞,他犹豫,他思索,他苦闷,他痛楚,他不能自拔、辗转反侧。而当晨曦驱散了黑夜,他从孤寂的单人床上爬起来,在狭小的斗室中洗漱完毕,凝视着东升的太阳,他就坚定地告诉自己:“不行!我是有使命的!使命不容许这样的儿女之情!昨夜的反侧是命运的折磨,我应该经得住这样的折磨!尽管它比刀枪剑戟更残酷!”

“郑先生啊——”汪父亲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汪老伯,什么事?”郑少青手握方向盘,眼望前方,礼貌地问道。

“小女和你在一起上班,你要多多帮助她啊!”语意谆谆。

“老伯客气了,汪科长是个人才!连宁处长也这么认为!刚才的情形您老也看见了,其他人不一定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呢。”

“今天倒很会说话。”汪碧茹在心里嘀咕道。

“嗯——”汪父把这个“嗯”字的尾音说得抑扬顿挫,它表明了对郑少青刚才那番话一种客气而善意的推却。“这是宁处长给老朽面子。老朽心实不安。这次来宁,不但麻烦了宁处长,也给你添了大麻烦。我想,如果这两天你有空的话,我想请你到敝室一坐,下两盘棋,喝两杯茶。我这次带来了上好的苏州碧螺春。不知可否赏光?”老先生下了请帖。

“好的。我一定去。”郑少青微微侧过头,以示礼貌和谢意。

“阿茹啊,依我看,郑先生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你不能以为自己做了一个科长,就可以对郑先生颐指气使……”

“爸——”汪碧茹含羞制止父亲的暗语,“他要开车的,不能多说话。”

“好,好。我晓得。我晓得,”老先生虽然说的是国语,但是吴侬软语的韵味还是十分明显。

说话之间,“斯蒂倍克”已在鸡鸣寺的红门前停住。

宁默之当然早就收到了汪碧茹的“信号”。只不过今天这一次的“信号”最为明显。

他用左手抚摸了一下右胳膊,似乎觉得汪碧茹软绵绵的手掌还停留在那里。

虽然他早已过了为情所困的年龄,但是,汪碧茹的青春气息还是让他那颗坚硬的心稍稍一震——这样的气息已经远离他好多年了。

他挺了挺宽厚的胸膛。午后的阳光从路边的松林中投射下来。街心花坛里,碧绿的草坪上盛开着蓬勃的杜鹃花。春天真正来临了!

此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岁月。他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

然而,有一个问题不容他回避:究竟如何对待汪碧茹?是承认并接受这份感情,还是说“不”?模棱两可决不是将军的风格!他宁默之不会自欺欺人!

年龄!年龄的差距!这是一个问题,一个世俗的问题,一个简单明了但神仙也无法解决的问题。它是他们交往的障碍。可是世俗的障碍并不是毫无道理。他人到中年,她青春年少,一代人的差距不容忽视。当他垂垂老矣,她却正值盛年,他不能对她不负责任。他对她有父亲般的爱,有兄长般的爱。“她是一个人才,一个清新脱俗的姑娘。”

……

“然而,似乎这也不算一个问题。”他转而想到,“北伐之前,中山先生和宋小姐结婚时,国父已近50,而当年宋小姐只有20出头。他们不是生活得很幸福、很美满吗?”他边走边想。

“可是,中山先生是伟人啊,是全国人民都爱戴的国父啊,是一代先行者啊。而宋小姐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性,是杰出的巾帼啊。是国母啊。我们怎么能同他们简单类比呢?”他一连串地反问自己。

“没有国父的伟大,就不要学国父的恋爱。”最后,他总结道,并在心里嘿嘿一笑。

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

他抬起头。恢弘的国防部大礼堂已展现在他的眼前。

他把坚毅的目光投射过去。

这是一座有着法国文艺复兴时期建筑风格的宫殿。米黄色的花岗岩墙体使大礼堂显得庄严肃穆。八根高大的爱奥尼亚式巨柱矗立在三扇拱顶门前。宽大而平展的坡形屋顶上覆盖着灰色波纹金属瓦。屋顶中央前沿,是一座直指苍穹的巨大的三角形钟楼。

这里原是清朝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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