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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松关掉联络器，低头看向枕着自己膝头昏迷的黄濑，手不受控制地摸摸对方的脸。
整个车厢里一改刚刚重复的轻松气氛，变得十分凝重。连青峰大辉都一脸臭样，粗声说道“不能再开快一点？啧什么车啊……”
“已经是极限了，油门再踩下去会烧掉引擎。”火神也露出担心的表情：“但是我会尽量快一点的。”
“啧！”狠狠啐了一口的黑肤男，只是把头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车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一路的颠簸声。
笠松的手触碰到黄濑时，首先就感觉到那种不正常的高热。因为感染而发起高烧，把人的脸都烧得通红起来。
突然，一滴水砸在了黄濑的脸上。因为体温过高，似乎那滴水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看向窗外的青峰，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面的笠松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哭。他想要转过去的身体动了动，最终却还是咬紧牙，又扭过头去催火神：“快一点啊。拜托了！”
几乎是从没求过人的青峰，这么说着。
“我尽力！”被某种沉重气氛感染着的火神，认真回应道。
而后座似乎就变成了那两个人单独存在的空间。
笠松默不作声地哭着——即使是在失忆之前东躲西藏的日子也好，在失忆之后种种艰辛和痛苦之中也好，他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仿佛所有的力气都只能用来流出悲伤的眼泪，因而连单纯的哽咽和哭声都发不出来。
黄濑皱着眉头，显然很是难受。但当笠松长着薄茧的手擦掉滴落在他脸上的泪水时，那皱起的修长眉头，似乎是因为感应到了前辈，所以稍微地、舒展了一点。
拜托车子再快一点，但是，拜托时间再过得慢一点。
拜托……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留住他。
笠松称心诚意地这么乞求着——即使他从来没有什么信仰。
终于，一个急刹，车子停到了帝光的基地之中。
早等在一边的绿间，负责把人拉进了临时手术室。
但是……如果找不到特殊的药剂的话……
所有人的心里都同时蒙着一层阴影。
“前辈……”黑子想要安慰，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对于最亲近的人或许可能永远离开自己这种恐惧——在不久之前他还曾体验过。
那个时候，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青峰帮忙把黄濑抬上担架后，折返回来，给黑子打了个手势。黑子了然的点点头，退到一边。
这里就只剩下笠松和青峰两个人了。
“喂……对不起，不过……”
青峰一边说，一边猛力地揍了笠松一拳。
这一拳并未使出大部分力气，但是对于一个调解者来说，也是不容小视的攻击力到。
立刻，来不及躲开的笠松，半边脸都红肿起来。
“你干什么！？”笠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一般地怒吼：“要发脾气也要看场合吧？我现在没空和你——”
他全部的精力都还放在刚刚被推进临时手术室的黄濑身上。
“我是说，你冷静一点啊白痴。”青峰粗鲁地打断笠松：“别自乱阵脚，冷静一点！精神绷得太紧的人，最后会崩溃的！”
一边说，他一边把笠松拖到最近的一间房子里去。
恰好，那是笠松的房间。
床头柜上还丢着之前青峰给他的调查报告——那份笠松还没来得及看的文件。
“坐下。”把呆愣的人按到床边，青峰转身又弄来一杯水：“喝。”
笠松颤抖着接过了那杯水，喝了一口，才低声说道：“我好怕……青峰……我好怕……”
“我知道啊。看你的样子都看出来了。”少见地叹了口气，青峰大手一捞，把浑身都在不自觉颤抖的男人抱进怀里：“我知道。”
“如果黄濑就……这么……”被抱住的人，反射性地抓住了手里可以抓住的任何东西——青峰那破破烂烂上衣的前襟，低声说道：“我该怎么办？他不可以有事……”
“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糟糕。帝光的赤司很厉害吧？他会有办法的。”虽然这话连青峰本人都不信，但也只能用来安慰已经六神无主的笠松了。
就在这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露面的赤司，突然出现在门口。
敲了敲门，并未等到回应就推开门的红发男人，语调平静一如往常，简单地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凉太，不过需要青峰你的帮助。不介意的话？幸男君，青峰大辉就借我用一下吧。”
笠松那几近无光的眼睛眨了几下，立刻明白了赤司的意思。
“……血清？”
“是的，虽然暂时弄不到特效药，不过这里有一个曾经的感染者。”赤司偏偏头，像是在思考：“如果从青峰君的血液里能提取出有用的东西……或许能救凉太一命。”
“我现在就去。”青峰立刻站起来。
“还有，笠松君，虽然记忆尚未恢复可能会造成一定影响，不过有件事也希望你去做。毕竟，做两手准备才比较好……”
“只要是可以救黄濑的事，什么都可以！”笠松坚决地神态，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事实上，当初受故人所托，我才会收留凉太——那个时候，他已经以特别观察员的身份加入了政府。”
赤司等房间中只剩下自己和笠松时，慢慢说道。
“……故人？”
笠松完全摸不清赤司的意思。本来，他就觉得似乎没有人能揣摩到赤司到底在想什么。而显然，从刚刚赤司的一番话更可以看出，这个异色双瞳的男人比所有人都看得远——远到在收留黄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间谍身份。
……可怕的家伙。
“对，故人。或者说，那个人和幸男君也不无关系……如果你还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搬离政府控制之下的地区，只身来到了混乱的字母区的话。”
赤司这时看到了床边的那份调查报告——“当然，即使是冰室，也没办法向我那般详细地掌握一切情报。”说到这里，他笑了笑：“还是，让我来告诉你事情的始末吧。”
笠松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但是精神上确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单刀直入地说，那个“故人”，是凉太的母亲，也是抛弃了凉太，追求自己幸福的薄情女人。”
“母亲？？？”
笠松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不记得过去的事，但是在再一次与黄濑重逢后的日子里，黄濑从未提及他有什么家人——而在这个乱世，大家都会默认为既然是这样，那么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对方的家人已经不在。
“凉太的精神不稳定，很大程度是因为小时候受到刺激。父母分居，跟着母亲过日子却总是收到虐待——他的母亲并不算喜欢他。”
笠松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心脏却如同被针扎入了一般的刺痛——
他也知道黄濑的情绪有些反复无常，他也知道黄濑的笑容里大多数时候都参杂着过多的疏远，不过他没想到那是因为对方小时候……
“总之，大概是遇到了你，让凉太觉得人生还有一点意义——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完全还原十多年前你们还是孩子时候的事件。”
赤司讲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说道：“你应该见过那个太太——在彻底抛弃凉太之前，他们家和你们家是邻居。”
“我都不记得了。”笠松揉着额角，十分努力地试图去回忆，不过记忆力却一片空白。
“那么我继续说。”赤司毫不在意地继续道：“你们家突然搬走的原因大概就和其他搬离的人一样——政府控制区的生活也越来越艰难，找不到工作，街上越来越乱，通货膨胀之下连吃的东西都买不起，最后决定连夜搬家趁早离开那个鬼地方……”
“于是这样，你和凉太误打误撞地失去了联系。这之后，凉太一边找你，一边想办法接近帝光最后被我收留。”
“这些事……要怎么救他？”笠松咬着牙，不明白赤司避重就轻地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不说说他要怎么做才可以救黄濑？
“不要着急，我正准备说道重点。”
“那位抛弃儿子的太太，最后嫁入了政府当权者家中，或许是抛弃儿子之后的良心不安，她开始四处打听弃子的消息。自然，利用一些人脉关系，她知道了凉太在我的手下。”
“我和她偶尔有联系——出于交换情报之类的考量，这种联系一直持续着。而她也曾嘱托我好好照顾凉太。”
“既然这样，一开始就不要抛弃他啊！”笠松愤怒地一拳砸在床板上。
“而我在想，那位太太既然是高官之妻，那么珍贵的抗生素，或许她会有？”
“只可惜，当我联系她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不肯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
“为人父母，最终也只是这种程度而已。是不是很可悲呢，幸男君？”
“你是说，她有特效药？”笠松没有回答赤司的提问，而是抓住更重要的事：“她有！？？？？”
“当然，为了预防万一，政府高官的妻儿们当然会优先获得特效药物——即使本人并未感染。”
“既然软的来不行，要救凉太的命恐怕只能抢了呢。”赤司淡淡地说出恐怖的话：“毕竟，敢违逆我的人，不管是谁都要碾碎。”
“所以，唯一药理知识丰富的幸男君，你能和我的手下去一趟，把那种药偷回来吗？哦，附带一说，早先你们一单被设计的护送药物买卖也是那个太太的所作所为——可能是看自己儿子老是追着一个调解者跑，很不爽……”
“我知道了。”笠松站了起来。
“我有足够的药理知识，可以分辨出什么药是需要的，什么是不需要的。这件事交给我来办，给我地图。”
“幸男君答应的话就好办多了。那么，和成——”
一直等在门外的黑发男人笑嘻嘻地走进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