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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另一面-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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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倒不是因为我的思维卡壳,而是因为我说得同时一边忍不住哭。我觉得这世上只有鲜少人能够理解我,其他人都会和那位朋友一样,觉得我在无病呻吟。因为他们都比我幸运,没有在那种彻骨的孤独和无视中度过十几年。在我读小学时,有一个男生很调皮,老师请他妈妈来学校,当时我恰好在老师的办公室给她送作业。那个妈妈挽着他的手对老师道歉,离开办公室后,在门口凶巴巴地将他骂了一顿。见到这一幕的我,在心底庆幸自己没有妈妈真是何其幸运。

    但那天放学时,我发现那位妈妈并没有回家,而是等在班门口,手里还拎着一点零食。那天下雨,她打着伞,挽着他的手,从皮包里掏出他的外套催促他穿。

    那天我晚上我也梦到了我的“妈妈”,梦到当我走出校门口时,等待我的是我的妈妈,而不是那辆冰冷的黑色轿车。她也在连绵的细雨中打着伞,也给我准备了暖和的外套,也用那种有点凶但充满关爱的语气催促我穿……就和所有人的妈妈一样。她也挽着我的手,领我回家。我会给她看我在课间时偷偷给洋娃娃缝的衣服,无论她夸我手巧,还是训我荒废学习,我都会觉得十分幸福。

    但梦终究是梦,醒来之后,我依然是独自坐在餐厅的餐桌中央,吃着无限循环的菜谱。在日程表上固定的时间中醒来、出门、上课、下课、睡觉……

    除了苏悛,那个家里几乎没有人对我多说一句废话。

    更加不存在关心和责骂。

    绝对的理性下绝没有感情,这是我在那十八年中明白的唯一道理。如果对方从未因我而喜悦,因我而悲伤,因我而高兴,因我愤怒;如果我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激起对方的情绪波澜,那就证明那个人完全不在乎我,我在他们的心中毫无意义。

    也是因为这么这么多的原因,我总希望能尽量珍惜我和小甜甜之间的感情。可繁音的状况让我觉得绝望又混乱,繁爸爸要我不要想得太复杂,我也知道,这么多人都束手无策,我更帮不上忙。可要我如何不想?如何不纠结?

    我的内心深处,仍是希望跟他在一起,甚至愚蠢得期待着我能在一觉醒来时发现这一切都是我的梦,而我依旧和繁音住在我们的小房子里,过着我最期待的红尘生活。

    我哭了好久,期间繁爸爸一直在给我递手帕让我擦眼泪,等我完全冷静下来,他才问:“你的这些话,都对音音说过吗?”

    “对小音音说过。”我说:“他都理解。”

    “大音音也是理解的。”繁爸爸说:“音音十岁就在家里做事了,刚做了一周就见到了尸体。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你一样,因为那时他没办法依靠任何人,也没办法信任任何人,能信得只有他自己。直到现在,他也一直很小心,前年把手表给你,是他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把权放给别人。”

140 有什么隐情() 
这天聊过之后,我便回了病房。

    因为我最近要用药,而且不能久坐,念念得吃乳母的奶。虽然乳母的身体比我更健康,但她起初并不习惯,哭闹了几天才适应,而且经过这么多事,她已经开始没有安全感,平时必须待在我身边,喝奶也会用眼睛瞅着我。

    我总觉得四个月的孩子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面团,心里就很担心。我一直弄不清繁音的病到底和精神分裂是不是同一种,如果是,那它就有遗传的可能,如果不是,那它就不会遗传。

    所以说,生孩子真的不能凭一时脑热,每当看到念念在受苦,我的心里都被心疼和后悔凌迟着,觉得自己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却没能让她幸福,是何其得自私自利,何其得愚昧无知。

    在护士已经第七次告诉我繁音的状况很稳定时,我决定去看他。

    决定去的前一天,我给韩夫人去了电话,问了她几个问题。也问了繁爸爸,甚至给费先生打了电话,也做了一些提问。

    病房门口严密地把守着人,但阿昌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打伤了我而被处理。

    我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望着玻璃门内繁音的身影。他躺在病床上,身上缠绕着一圈一圈的那种特制的,越挣扎越紧的绳子。脚腕上铐着钢铐,手腕也被分别固定在身体两侧。嘴巴上绑着布条,头被工具卡得完全不能转动,如同一只待宰的动物。

    保镖告诉我,我可以进去,但必须在保镖的陪同下,而且务必跟他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

    于是我进去了,坐在距离他手臂两米开外的地方。

    这距离能够让我看到他的脸,原来他已经醒了,正张着眼睛,眼珠滑到了眼角,异常平静地望着我。

    我说:“繁音?”

    他当然无法回答,目光定定地望着我。

    “我想跟你聊几句。”我说:“如果你是第一人格,就对我眨眨眼。”

    他僵了许久,才轻轻地闭了一下眼。

    “是不是你打算咬舌自尽?”我说:“如果是,你就眨眼。”

    又过了很久,他眨了眨眼。

    繁音当然是个坚强的人,至少第一人格绝对是。最近的一次就是送我来医院时,那时他的舌头上有需要缝两针的伤口,舌头上的神经敏感,许多咬舌自尽的人就是被活活痛死的,但他仍陪我说了几句话。我可以确定送我去医院的人是第一人格,因为他管我叫“灵灵”。

    可他想自杀,还不止一次。

    想到这个,我就没出息地心疼他不论他是哪个。

    “你妈妈说你以前也自杀过。”我问:“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望着天花板,没有回我以任何反应。

    我在这几天已经充分地想过了,生活不能这样继续下去,它已经在失控。虽然他的父母也在努力,但我也必须参与进来,帮助他们控制这个局面。

    我当然也不希望繁音疯掉,也不希望他死掉。可我的理想再远大,现实的问题也是我什么都没法做。

    我只能试着跟他谈谈,以此尽一些绵薄之力:“最近我总是想,以前你之所以对我不好,是不是有什么隐情?还是仅仅是因为这个病让你没办法控制自己。结婚已经这么久了,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次你的想法。也许这是因为你觉得我蠢,说了也没有意义。我也觉得自己没有能够开解你的情商,毕竟那么多心理医生都试过了。但如果你对我说了,至少能够让我少给你惹点麻烦。不管你的真实目的是希望我走,我死,或者体验折磨我的快感,都至少清楚明白。否则这样下去,不幸的是念念,你的状况肯定不完全是你自己造成,必然有你父母的因素,星星已经这么大了,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你的状况,但这样下去,对她的冲击是很大的。而念念才这么小,就已经每天都很不安,很害怕,因为她没有安全感了。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控制自己,那么我希望我可以起到缓冲作用,让这个家里的生活看上去平静一些,至少让孩子们少一点不安,免得她们将来重复你的痛苦。现在你没办法跟我说话,但我可以问你问题,如果你愿意,就眨眨眼。”

    他的眼珠再次转过来,目光中是满满的无助,这种无助于小甜甜完全不同,不像个孩子,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成年人,那种被打击的,无可奈何的,近乎绝望的,如果有一种颜色来形容这样的目光,它一定是深不见底,任何颜色进去都无法改变的黑。

    虽然他很快便收回了这种目光,但这一刹那给我的震撼依然久久都不能散去。

    他的眼珠再度转回去,望着天花板。我知道他在纠结,便沉默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止疼药时间到了,脊背开始发痛。子弹曾在我的体内产生爆炸效果,清创时切除了很多组织,因此创面很大,自然是很疼。

    疼是一种容易让人失去耐性的感受,我却没有。因为我觉得他之所以纠结,就是因为他想眨眼,但又因为某种因素而不想。

    我自诩是个有耐心的人,何况这件事有很高的概率。因此这种疼痛反而让我更清醒,它尖锐得提醒着我,告诉我,这件事必须要这样决定,否则这一枪不会是结束,而是混乱局面的开始。

    终于,繁音的眼珠再度滑到眼角,望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见到了曙光:“接下来我问的问题,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你就眨一下眼,是否定,你就不要动。没有听清楚的,就左看看又看看,晃一下。”

    他眨眼,且勾了勾唇角,似乎是在表明他还有嘴可以动。

    “那没有听清楚的就笑一笑好了。”我强调说:“你保证凡是你回答的,都必须是真的,是就眨眼。”

    其实这句话没什么意义,毕竟他骗我也不会失去什么,而我只能赌信任。

    他眨眼。

    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问:“你现在是第一人格吗?”

    他眨眼。

    我拿出记录着之前电话内容的小本子,打算依靠这个尽可能地确定他此刻的身份,减少被欺骗的概率:“费先生很喜欢喝咖啡。”

    他没动。

    费先生说他喜欢喝英式茶,对于咖啡几乎是不碰的。而虽然他跟小甜甜见过面,但并没有讨论过他的喜好。

    “费先生用过海洛因。”

    他眨了一下眼。

    这是韩夫人说的,她说繁音十岁那年时,家里出了事,费先生为了帮他们的忙,自己用了一些海洛因,但他后来没有再碰。这件事只有韩夫人和繁音知道,连繁爸爸都不太清楚。而且当时的繁音已经对于生母和继母的记忆都很正常,也就是说,他还没有出现人格分裂的状况。她认为这件事只有第一人格清楚。

    虽然韩夫人这么解释,但我真是没想到费先生那种人居然也会碰毒品。因为他那么理性,又那么聪明,这种人怎么能做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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