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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斜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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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台湾方面已闹得人翻马仰,叫我暂时待在美国,不要回去。事实上,我也无法回去,因为黛比扣留了我的护照。

“两个月以后,微珊寄了一封律师信给我,法院判决我和微珊的离婚。在信中,微珊只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满了相同的两句话:‘我活著,永远不要见你的面,

我死了,愿化厉鬼报复你!’

“不用多说了,她对我仇视之深,已没有言语或解释可以弄得清楚。当时,我自觉是陷入了困境,已经心灰意冷。对黛比,我如何能爱她?我简直恨她,恨她全家!我不接受那代理权,终于说服了原来的厂商,把代理权还给了我们。”他停了停,深思著。“你相信吗?访竹?一直到最近,我才知道这代理权还给我们,还是黛比的父亲去说的,是那老头在暗中帮了忙。”访竹坐起来,靠在床背上,她动容的看他。

“我相信,”她说:“那意大利老头是真心喜欢你,真心要你当女婿的。”“可能。”他说。“但是,我和黛比的关系已经越弄越精了,我简直无法见她了,我天天躲出去,酗酒买醉,有一阵子,我几乎变成了酒鬼。然后,黛比的孩子生了下来,居然是个黑孩子!这使我气得快疯了,我破口大骂,骂尽了我知道的英文、中文、意大利文的各种脏话!黛比的父亲也呆住了,原来,那老头也深信孩子是我的!第二天,我请律师办理离婚,老头没有刁难,黛比也无话可说,于是,我结束了我这第二个荒谬的婚姻。”他垂著头坐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又抬起头来。

“这时,台湾来电,我父亲去世了。我仓促返台,办理父丧。我是独子,母亲去世很早,我们父子感情很好,父亲的去世对我是个很大的打击。我连遭婚变,又逢父丧,心情之恶劣,可想而知。好在那些年纺织加工是最热门的行业,工厂和外销的情况都好,父亲手下的几个老人也都非常能干,每件事都有专人管理,我还算清闲。办完父丧,我去找过一次微珊,微珊的父亲见到我就跑去抓了把菜刀要来杀我,她母亲居然对我跪下来,哭著说:‘你饶了我们微珊,再也不要来找她!’然后,他妹妹才告诉我,她到欧洲去了,有男朋友,快结婚了,要我不要再去破坏她的生活。当晚,我去了中山北路一家酒廊,有个小酒女名叫燕儿,我喝得烂醉如泥,燕儿始终照顾我,我在那酒廊里连醉一星期,燕儿也连续照顾我一星期,然后,有一晚,有别的客人叫燕儿陪酒,我大为生气,不许她过去,我在酒家大打出手。醉得路都走不稳,我说:‘燕儿,我是结婚专家,你嫁我吧!’第二天,我仍然没有酒醒,我带燕儿去法院公证结婚。娶了我的第三任妻子。”

他停了,望著她。她早已听得目瞪口呆,这些故事,简直让人不能相信,他说得历历如绘,她听得痴痴呆呆。他握紧了她的手,又把她的手放在棉被上,他轻轻抚摸她,叹了口悠长的气。“我和燕儿的婚姻只维持了六个月。当我酒醒之后,我就知道又错了,又大错特错了!燕儿并不坏,但,她没受过教育,又出自风尘,我和她几乎无话可谈,没有一点点心灵的交通。我常常不相信自己会娶她,从微珊到燕儿,我的婚姻是每况愈下,我痛恨自己,厌恶自己已达极点。燕儿不笨,她知道我娶她,只因为我醉了。六个月后,她也耐不住寂寞,主动提出离婚,我给了她一笔钱,了结了这件事。然后,我开始沉思,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救药,已经完全迷失了。我想,如果我不把自己找回来,我迟早会进疯人院。于是——我去了印度。”他幽幽的看她。“以后的事,你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她定定的凝视著他,看了好久好久。从他那浓黑的头发,看到他那虬结的眉头,从他那黝暗的眼睛看到他那满是胡子渣的下巴,从他那大大的喉结,看到他放在棉被上的手……她这长久的注视使他心慌而意乱了,他忍不住问:

“你在看什么?”“一个传奇人物。”她说,抬起睫毛,两人的眼光又接触了,她低问:“在印度,你没遇到过印度女孩吗?”

“噢,”他怔了怔。“当然有,怎么呢?”

“好险!”她说:“你很可能再娶个印度女孩!”

他的脸色转红了,因她的调侃而红了

“在印度的蛮荒里,你喝不喝酒?”她又问。

“喝的,也喝印度人的酒。”

“更险了!如果喝醉了,说不定把母老虎母猩猩都娶回来了!”他睁大眼睛瞪她。“你……”他说不出话来,狼狈、惭愧、而无地自容。

“你在嘲笑我!”终于,他嗒然的说:“我早知道不该去提那些事,它们只会帮助你来轻视我!”

他回过头去,站起身子,想离开这房间。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你去哪儿?”她问。“去客厅。你可以睡一睡,”他的声音竭力维持著平稳和冷淡。“明天一早,我就让晓芙送你回家。”

她拉住他不放手。“客厅里还有谁?”她问。

“没有人呀!晓芙和冠群睡在客房里。”

“那么,你去客厅做什么?那儿又没女孩子在等你!”她仰起头,满面嫣红,双目如醉,面颊如夕阳烧红的天空,眼光像黑夜闪烁的星辰。“你要走开,从我身边走开……”她幽幽的说,声音轻柔如原野的微风,吐气如兰。“你看过太多女孩,又娶了好多女孩,所以,我在你眼光里,轻微的像一粒沙尘,渺小得不如一根小草。我自己也知道,我幼稚、无知、任性、又一厢情愿!可是,顾飞帆,你命中注定会有女孩子缠你,你……你……你……”她嗫嚅著,脸更红了,羞涩、腼腆,却柔情如水。“你无法轻易摆脱我!”

“访竹!”他喊,热烈、激动、心脏狂跳。他回过身来,一下子就坐在床边,迅速的拥她入怀。“访竹,我还能再爱吗?我还有资格吗?还有资格吗?你那么好,那么纯,那么年轻,我有资格吗?我有吗?”他一叠连声的问著。“你不轻视我吗?不把我看成怪物吗?”“哦!”她叹息著。“我轻视的!”

“是吗?”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头发上,把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前,他不敢去看她那光洁的脸庞。“轻视我?”

“是的!”她低语,低而清晰。“轻视像你这样一个堂堂男子汉,居然不敢面对你的感情!而我……”她在他怀中颤抖了一下,这颤抖使他悸动。“你不知道我是多害羞的,多被动的,多保守的!而我,当感情来临的时候……我……我还有勇气去拨十二通电话……然后,让别人来侮辱……”

他用手一把蒙住她的嘴唇,用另一只手托著她的后脑,让她的脸仰向他。他的眼光闪灼的盯著她,脸色由苍白而涨红了。“别再说!”他喉咙沙嗄。“别再说!那个混蛋并不是侮辱你!他只是——怕害了你!他自卑,怕伤害你!他那么怕伤害你,就只能说些混帐话了!但是,他——受过报应了!”

她被他蒙著嘴,不能说话,她的眼光在问他:

“是吗?”“是的,是的,是的!”他急促的,一叠连声的说:“他受过报应了,从那一天起,他每一人每一秒都在懊悔与煎熬中度过,你不知道他有多苦!你不知道!”

她的眼睛绽放著光彩,有泪珠流转,“水是眼波横!”她的眉头微蹙著:“山是眉峰聚!”

他的手从她嘴唇上移开,她唇边涌现一个微微的、动人的、细腻的微笑,他盯著那笑容,不由自主的俯下头去,几乎带著种虔诚而神圣的心情,把嘴唇轻轻轻轻的盖在那个笑容上面。问斜阳13/26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杯由甜酒和蜂蜜混合起来的饮料;香醇,甜美,醺然,而温暖。少喝,让人周身舒泰;多喝,让人醺然薄醉。访竹一下子就变了一个人,她不再蜷缩在小屋中听音乐,不再把自己深埋在书堆里,不再为不相干的人掉眼泪,不再和访萍起任何争执。她变得温存,爱笑,爱脸红,对每个人都浅笑盈盈。她浑身上下,都满溢著某种看不见的幸福,她也毫无吝啬的顺手把幸福抛撒给别人。她会无缘无故的拥抱父亲,亲吻母亲,再用自己最好的衣服去打扮妹妹……甚至对访槐,她都关心备至。知道访槐追女朋友追得很苦,她甜蜜的叹著气,贡献她自己的意见:

“你有没有试过把情书写在落叶上给她?”

“把情书写在落叶上?”访槐哇哇大叫:“这是二十世纪呢!”“二十世纪的女孩,和十五世纪都一样,”访竹悠然出神的说:“爱情永远一样;有三分诗意,三分疯狂,三分幻想,再加三分激情!”“你爱过吗?”访槐追问。

访竹微楞,眉端带笑,眼角含颦。然后脸颊绯红著,翩然转身逃跑了。访槐笑著对父母说:

“我打赌,她在恋爱!”'霸气 书库  。。'

醉山和明霞也明显的看出来,访竹变了!前一天还哭哭啼啼诅咒发誓……后一天就盈盈含笑如沐春风……是谁让她变了?是谁有那么大力量,让那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在一夜间变成温顺可人的小天使。明霞有些想打电话问晓芙,又怕此事与晓芙完全无关,反而弄得别人心生疑惑。亚沛比较理智,他很合理的推测“访萍,你姐姐是不是常常留在学校里了?”

“是呀!”访萍说:“她下了课总有理由留在学校忙到晚上才回家!”“不知道是那个男同学的福气了!”亚沛笑著。“知道吗?访萍?恋爱会传染!我们的亲密一定刺激了访竹,所以,她也会很快的接受某个男孩。唉!”他忽然夸张的叹气:“你瞧,她最近变得更美了!美得让人著迷。当初,唉,我真该一箭双雕,把你们两姐妹都追到手才对!”

“啊呀!你说些什么鬼话!”访萍大叫,顺手拿了一本杂志,卷成一卷,劈头就对他打过去。“你作梦,你还想追我姐姐呢!也不照照镜子,你这副蛤蟆相,顶多配配我,怎么配得上我姐姐……”亚沛慌忙逃开,用手去挡那杂志,访萍只是一个劲儿的追著打,亚沛绕著客厅的沙发逃,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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