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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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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生行使王府——而这些派往各处王府的监生,都是黄子澄教过的学生,因为他曾经做编修时候,奉命去国子监当过老师,举荐的这些监生就是他的学生。

    “这个黄子澄,”朱能忍不住拍案而起:“不就是那个进谗言陷害了宋国公的奸臣吗!刀笔小吏,构陷忠良、妒忌不世殊勋,一言就戕害了功臣,如今一言又想要离间天家骨肉!国家蓄养这种人,当真是犬马不如!”

    宋国公冯胜被赐死,据说就是黄子澄对皇帝说:“太子太师见东宫,其冠不整。”这样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引得皇帝动了杀心。天下人闻之,谁不扼腕叹息。

    “皇帝虑功臣尾大不掉,东宫却虑藩王权重难制。”姚广孝又笑起来:“皇帝听了黄子澄的话杀害功臣,又将这样的人留给太孙,预备将来一个一个收拾掉藩王。”

    “太孙左右都是这样的人,”张玉忧心道:“天天在太孙耳边离间亲亲之谊,将来可怎生是好!皇上如此圣明,怎么会看不出齐泰、黄子澄之流是什么货色,便是说他一介腐儒怕都不是,是满口假仁假义的奸贼罢!”

    “那就是说,这几个监生回去,就要对黄子澄备说详细了,”另一位燕山卫千户丘福道:“尤其是二王子还出言顶撞了他,更是成了罪状,回去添油加醋一说,黄子澄记在心里,不就等于太孙记在了心里吗,现在碍于皇上隐忍不发,将来太孙起来了,想起二王子来——”

    朱棣闻言就更是恼怒:“就说这小畜生,帮不上什么忙就罢了,只会与我添乱!我越发觉着打他十鞭是轻了,抽在他身上能抵什么用,心里只怕是还不知错,等明日那使者过来,看他模样,岂不是更要来气!”

    “二王子就是不说这话,”张玉道:“那使者回去也决计不会说咱们府上什么好话的,何必让二王子给他赔情道歉。反倒是咱们,既然知晓他的来意,必然不能让他在府中刺探虚实——”

    “昨日他就说听闻北平兵马雄壮,想要一观,”朱棣皱眉道:“被我阻了,说如今春耕农忙,都遣去军屯去了,方才罢休。”

    “这样的人,留他作何,”朱能杀气腾腾道:“殿下若是放心我,便叫我带了人,也不需用多,只给我七八个健卒,拦在他回京路上,神不知鬼不觉,一了百了地好!”

    “糊涂,”张玉斥道:“他是朝廷特使,是说杀就能杀的吗,锦衣卫无孔不入,就是勘验伤口,就能知道用什么兵器、死在约摸什么时辰,你就是扮作盗匪流寇,或者将他焚尸灭迹,都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行此险招,一旦败露,岂不是祸连王府!你死了也就罢了,让殿下担此干系,你就是粉身碎骨也报偿不了!”

    “好了,”姚广孝道:“不过几个监生罢了,倒是让诸君如临大敌一般,对付他们,还不需亮出老虎的爪牙。”

    等诸将都退下之后,燕王询问道:“大师,计将安出?”

    姚广孝移了椅子挨近燕王,道:“殿下,府上有没有一件事,是皇上知晓,旁人不知晓的?”

    燕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高炽从京师回来之时,曾经告诉我说世子妃张氏的玉圭在奉天殿前摔坏了,高炽把话圆了,父皇又给她赐了个新的下来,而且她的玉圭上还刻着‘奉天’两个字,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的。”

    “大好,”姚广孝道:“五日后即是春祭,到时候王妃和世子妃穿礼服执玉圭,一定要让那监生看到,等着他回去将这件僭越的事情上报上去,我们只需静待好了。”

    “大师,”朱棣想来想去,不由得笑道:“还真是老奸巨猾。”

    “阿弥陀佛,”姚广孝倒是合十手掌闭上了眼睛:“老衲倒是觉得,还欠着一点火候呢。”

第二十九章 火候() 
寒夜的天幕上斜挂着月亮,但是月光却极为黯淡,黑夜的浓墨重彩已经把星光遮挡住了,往常能透过棂花格子撒进来清辉,但是今天却看不到一点点流泻的银光。

    有人踏着月色来了,但此时张昭华还在和高炽说着话。

    “换那白绢绵的里衣,”张昭华一看只有两套里衣,就道:“出来光想着省点事情,少带几件衣服,没想到还真是不能省,这斋宫里头,就单单一个睡觉吃饭的地方,没地方洗衣服,我那一套纱绫的里衣都穿了三天了,都有味儿了。”

    “明天就祭祀了,”高炽也在换衣服:“祭祀完就回去了,你当还待几天。”

    “我就是觉得奇怪,”张昭华嘟囔道:“说是斋戒沐浴的斋宫,怎么就没有沐浴的地方啊?”

    “享宗庙,就是在正祭前四日午后沐浴更衣,处外室。次日为始,致斋三日。”高炽道:“这就是规矩,说是致斋,就是忍三天不洗澡呗。”

    如今他们所处的地方是宗庙旁边的斋宫,按照《家礼》,四时应祭四代,冬至祭始祖,春分祭先祖,季秋祭祢,还有上元、端阳、中秋、重九之类的节日,也要祭祀。如今他们就要行春分祭祀先祖的礼仪,提前四天沐浴,其后三天在斋宫吃斋,不饮酒,不茹荤,不问疾,不吊丧,不听乐,不理刑名,专心斋戒,三日斋戒完毕之后,就行祭礼。

    张昭华让含冬帮她把耳环取下来,道:“咱们自己家行祭礼,让那几个监生过来干什么,是他们自己要求要来的吗?”

    “不知道,”高炽道:“他们要看就看呗,观礼也不是不行。”

    正说着话呢,外头守夜的宫女进来禀告道:“世子,世子妃,占梅姑姑来了。”

    张昭华有些惊讶了,此时已经漏夜了,难道是王妃的咳疾又犯了吗——她急忙道:“快请进来。”等占梅进来行了个礼,张昭华就笑道:“占梅姑姑,这么晚了,是母亲那里有什么吩咐吗?”

    “是王妃请您过去一趟。”占梅道。

    张昭华挑了挑眉,道:“容我换一身衣服就去。”

    之后她随占梅到了王妃的斋宫里,却看见幽暗的烛光下,燕王也在坐在椅子上,她吃了一惊,急忙行礼:“父亲,母亲唤儿妇来,不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事,”王妃微笑道:“只是你父亲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

    “父亲请说,”张昭华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儿妇定当竭力办成。”她这样说着,心里却在飞速地想着,究竟是什么事情,要这样在深夜时候将她招来,还屏退了其他人密谈。

    “听说你有一枚玉圭,”燕王道:“上面为什么会有奉天两个字?”

    张昭华也没想到燕王会问这个事情,期期艾艾了两秒,也不敢隐瞒道:“都是儿妇轻率,大婚第二日朝见之时,在奉天殿前摔了玉圭,世子唯恐怪罪,在皇上面前替我遮掩过,说是此玉圭不能承奉天二字之重,皇上由是不怒反喜,赐给儿妇新圭,上面就刻有‘奉天’二字。”

    燕王点点头,道:“你是个有福的,自来只有皇上的大圭上面,有‘奉天’二字,其余众子并太子,都没有这样的两个字。”

    张昭华不明其意,就默默听着。

    “明日祭礼,你是身着礼服,手执大圭,”燕王的声音更加低沉起来:“之后端过簠簋行礼,这时候会有一名赞祭端着盘子,你要将你的玉圭放在盘子里,正面朝上,这东西之后不会还你,等整个祭礼完毕之后,你也不必寻找,回宫之后自然会还给你的。”

    “是。”张昭华嘴上应着,脑子却在急速运转着,想知道为什么燕王会对她的玉圭感兴趣,为什么会在祭庙那一会儿时间,将她的玉圭拿走——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了,这让她轻微地“啊”了一声,道:“父亲是要给某个人看吗?”

    这下轮到燕王意味不明地“咦”了一声,似乎对她反应这样迅速,而且猜测又如此正确而惊讶:“你知道什么?”

    “如果儿妇没有猜错的话,”张昭华也在慢慢理清思绪:“那个姓张的监生,应该不是皇上的人吧,儿妇虽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但是却知道此人回京之后,一定会对他背后的人禀明咱们府中的一切虚实。父亲要我的玉圭,便是因为无论是皇后、太子妃还是亲王妃的玉圭,按制都不曾刻字,而儿妇的玉圭上,却被皇上赐下字来,不知道的人,一定会认为这是极大的僭越,如此便要迫不及待地禀明皇上,一定会被皇上斥责——”

    张昭华停顿了一点时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

    “父亲,”张昭华咬了咬牙,道:“卧榻之旁有一双眼睛盯着,怎么能睡得安稳呢,若是机会只有一次,何不做得更彻底一些呢。”

    “你要如何?”燕王的眼睛在昏暗的屋里,却愈发熠熠,这双眼睛里,却有了凝谛和审视的光——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张昭华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汗来。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终于可以抬头平视燕王的目光:“父亲,如果这个姓张的监生看到了我的玉圭,他将这件事报上去,皇帝虽然会斥责他,但是同样也会认为他是据实以报,因为儿妇的玉圭确确实实是刻了字的,皇上反而会认为他没有隐匿,是个坦诚忠直的人。”

    “但是如果他在玉圭的事情之外,同时又说了另外一件事呢,”张昭华道:“比如说,儿妇穿了违制的衣服,戴了违制的冠帽——不知道有了玉圭作对比,皇上在听了他说的话之后,会相信他吗?会认为他是据实以报呢,还是构陷逞奸呢?”

    屋子里面静悄悄地,张昭华说完之后也开始腿肚子打颤,觉得自己是太犯险了,居然在未来君临天下的燕王面前,说了这样的话!

    燕王会当如何想自己——张昭华一瞬间不知掠过了多少想法,真可谓是越来越骇怕,等她越久等不到燕王和王妃一点声音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的腿已经站不稳了。

    “你倒是心思重,”燕王终于发出了声音:“也看得明白。”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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