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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剑孤灯-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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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休怪萧寒无礼了。”

他说着纵身前滑,双臂横展,如一只雨中闲鹤,悠然挡在甘化生面前,甘化生只得落地。二人踩得林间厚厚落叶“嚓嚓”作响,一群鸟儿被惊,“吱喳”着四散飞去,陈积的叶子味道和陈旧的林木味道混搅在一起,洋溢在二人气息之间。萧寒料到甘化生担心铁野安危,便道:“军师已被大王就地正法。”

甘化生果然大受打击,后退一步,须眉耸动,眼里泪花闪闪。

萧寒:“经我再三恳求,大王答应饶您不死。”

甘化生恨恨地盯着他:“真不愧是,一对狼崽子!师兄把你们从小带大,却换来如此下场。”

萧寒深揖道:“岳父,您既然看穿英王如狼本性,为何不放弃保驾之念,安心回甘家庄养老?”

甘化生自嘲地一笑:“我甘某为国尽忠至此,断然不能看见英氏江山如此毁坏,我定要对大王死荐。”

“悖势而行,有何益处,您就不为您唯一的女儿纯儿想想?况且大王也不会见您。”

甘化生轻蔑地看着他道:“任凭你巧舌如簧,我甘化生与你这奸佞仍是势不两立。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萧寒无奈地叹口气。一片落叶从二人僵持的眸间跌下,“啪”地一声,翻了个身,颤了几颤,混进万千落叶间了。

风声簌然,扫落一片树上的陈叶,羽林军赶到,将甘化生团团包围。萧寒挥一下手,众人拥上。甘化生长剑出鞘,上下翻飞,挥出朵朵梨花,溅的雨珠四飞,把串串刀光抵御在剑花之外,他若一株清瘦老树,临风自如。萧寒从他的动作神态中略见爱妻之态,摇头长叹。甘化生敌出两刀,这边三刀已到,他盘旋跳跃,剑挑刀出,稳然落地,一刀又横扫来,他后缩身,腰部突显一丝破绽,萧寒乘机而入,自腰间探身,抽腕反扭,甘化生长剑离手,萧寒顺势将他手臂一剪,生擒了他。众兵勇将他五花大绑,横放在马背,披着漫天苍茫白雨,向天母城驰去。

萧寒把甘化生囚入大牢后,去见英无敌。英无敌正在别殿听花月倩弹琴唱歌,媚黛随歌翩翩起舞。王波引萧寒进来,英无敌懒懒抬眸一看,指桌边道:“坐。”

眼睛就又去盯着花月倩。萧寒坐下,不敢言语。花月倩的歌声柔润婉转但却凄凄落落: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歌声呜呜咽咽而停,英无敌长叹:“一日不见,如三秋啊!美人,朕一日不见你,能消十年寿命。”他挥一下手,“这几日你总唱这一首歌,唱得人都惆怅,你笑起来美艳如花,朕总是少见你笑,心里实在烦恼,不如唱首别的吧。”

花月倩忧郁抬眸,抚琴唱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歌声清朗,使人如见暖春明月,心里敞亮。媚黛伴琴起舞。琴声渐渐曲调哀婉,待唱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时,声调苍茫唏嘘,使人愁不胜收,连萧寒这一向豪气之人,亦觉得沧凉不已。“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更是哀若啼泣,声声如泪,英无敌不由双眉拧起。花月倩柳眉紧锁,眸盈泪光,“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英无敌突然立起,花月倩一惊,歌声戛然而止。媚黛亦停了跳舞,不安地看着英无敌。暴怒的英无敌拿起面前装满热茶的杯子,“砰”地砸在媚黛腿上,媚黛因疼痛而跌倒在地,紧接烫得她又跳起来,花月倩连忙过去,撕开她的裤脚,见已被砸得铁青,烫得红紫,忙将裤脚系起,让伤处晾出散热。她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向英无敌跪下,低头不语。媚黛也连忙跪倒。英无敌怒道:“媚黛,明明与朕日日相对,你跳的什么游子思妇舞?莫非你心中另存他人?”

媚黛明白他是气花月倩唱离人歌,便无奈地说:“大王,小女错了。”

花月倩也听出英无敌是气自己的歌,不由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英无敌心中疼惜花月倩,见她受惊,气也消了,道:“美人来朕身边坐,看朕为你作歌,以后就唱朕作的歌。”他转身对王波道,“拿笔砚来。”

王波连忙应声而去。萧寒耐心地坐在桌边,静静候着。

英无敌兴致勃然地一气呵成一首歌:“西风刮起,大旗飘起,英王龙身,上天赐兮!太阳升起,公鸡叫起,英王龙种,天下统兮!美人歌起,英王笑起,江山美人,喜两得兮!”他掷笔道:“朕这首诗怎么样?”

花月倩蓝眸闪闪,不敢言语。萧寒道:“大王实在是全才,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好诗!好诗!”

英无敌得意地:“好在哪里,你可能看出?”

萧寒:“臣草莽,就斗胆说下,这歌好在气魄。”

英无敌仰天长笑,道:“知王者,萧寒也!”他转脸问花月倩,“美人可会记谱?”

花月倩应声。

英无敌把纸砚放在她的面前,道:“朕唱,你记。”

嘶哑的喉咙放声高歌,犹如乌鸦齐声长鸣,又如钢条七折八断,使众人毛骨悚然,王波站立的脚腕索索发抖,花月倩记谱的手颤不成行。他歌声刚停,萧寒立刻面露陶醉地道:“大王美歌,听得我都醉了。实在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英无敌“哈哈”大笑,道:“天色已晚,师弟今日就在此陪朕饮酒,不醉不归!”

萧寒:“好!”

婢女呈上酒菜,花月倩依谱献琴,媚黛与一群舞女伴舞助兴。萧寒一边与英无敌高喊着猜拳饮酒,一边想着甘雪甜在家的情形。

酒至酣处,他见英王喜形于色,趁机道:“大王,甘化生已下入大牢,臣请……”

话犹未完,英无敌不耐烦地:“提他做甚,扫朕兴致,要杀要留你看着办!”

萧寒应诺。

因花月倩相陪,英无敌结束宴席较早,萧寒得以早早脱身。外面雨丝犹密,深觉寒意浸袭,他踏着雨水匆匆赶回府中。开了院门,听得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雨打花叶的“沙沙”声,给人神秘缥缈的感觉。轻轻推开房门,铁强迎过来,萧寒解了蓑笠,他接过去挂起。萧寒轻声问:“夫人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哭了半天,大概现在睡了。”

萧寒点头,进了卧房,见甘雪甜和衣沉睡,被子已从肩膀上滑落至腰部,他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见她翘卷的长睫毛上尚有未干的泪痕,便默然坐她旁边一瞬,起身出去烫脚。

清晨,甘雪甜醒来的时候,萧寒正坐在床边,凝然不动。她坐起身,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你就睡了。”

两人都不提昨日之事,甘雪甜洗脸后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看着镜中,萧寒的脸现在里面,温和地说:“我来给你梳妆吧。”

甘雪甜点头。萧寒拿过梳子,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梳理顺滑,在她指点下为她挽起堕马髻,选支金丝盘花步摇,轻轻插上,再为她编起左耳前那条精致的小辫儿,把水晶花坠绕在上面。他执黛为她描画蛾眉,将云母梅花花钿贴在眉间。对着镜子把她细细端详一番,问:“这样可好了?”

甘雪甜从镜中看着他:“好了。”她盯着他的眼睛,“今天为什么要学着给我梳妆呢?”

萧寒抚着她的双肩,叹道:“我见过小时候,师叔为你梳头。”

甘雪甜垂下眼去,语气略带唏嘘:“没事提他做什么呀?”

“师叔已经被下入大牢了。”萧寒话犹未落,即感觉甘雪甜双肩猛然一抖,他慌忙用力握住,安慰道,“大王允许他解甲归田。”

“我想去看看他。”

“我知道你想去,我陪你去吧。”

“好的。”

甘雪甜说着站起身,动作显出疲倦的样子。萧寒心里明白,一向心境平坦的她,刚遇到父夫反目、师父被杀,心内肯定郁郁。

夫妻穿戴整齐,走到门边,见雨已停,但天仍阴沉,更觉闷抑。甘雪甜抬步欲跨出门槛,头上步摇曳曳,萧寒轻呼一声:“老婆!”

她停住脚,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哽咽一下:“让我再抱抱你吧。”

这一句,使甘雪甜蓦觉凄怆,眼中盈满泪水,萧寒眼里亦闪出微微泪光,夫妻拥抱一时,都默然无语。

甘化生在大牢里忧愤交加,坐立不安。见到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女婿,更是愤怒不堪,一别脸道:“纯儿,你若来看我,就别带这个奸佞!”

甘雪甜气道:“明明是大王下旨抓你,你怎么总是怪罪我夫君啊?”

甘化生:“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笨?这是萧寒设的圈套,来害你师父与我!”

甘雪甜蛾眉一耸道:“你和师父都是这样,明明是大王的错误,每次都要强加在我夫君的身上!”

甘化生:“闭嘴!我如今被他害得眼睁睁看见英氏无望,生不如死,你还如此护他!”他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爹,就离开他,回我的甘家庄去。”

“你怎么这样呀?你回去别管政事就是了,干什么非得和自己过不去呀!”

“你能原谅他吗?他设计害死了你的师父,你心里已经在怨他了,还是别骗自己了,纯儿,我是你爹,我不了解你吗?心存介蒂,你们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师父从小对萧寒怎么虐待,我看见过,可他那么疼爱大王,所以说杀师父,是大王的错!”

甘化生双目气得血红,须眉抖动:“你离开他!”他咬着牙,“你们如果在一起,生男代代为奴,生女代代为娼。”

“够了!”甘雪甜生气地大喊道,“你是不是人哪?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纯儿,你听好,如果你要跟他在一起,”甘化生一字一顿地,“就从爹的尸体上踏过去。”

甘雪甜大吃一惊,尚未来得及开口,却见甘化生腾空而起,“砰”地将前额撞到牢墙上,鲜血四溅,她头脑刹那空白,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不!”

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眼前已是一片模糊,耳边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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