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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的时间过久,言传旬慢半拍地意识到,终于面无表情、默默地收回了手。
冷淡道:“我走了。”
言悦在这里有专属于他的心理医生,两个人已经接触了三个月,他已经在逐渐敞开牢牢包裹住自己的障碍,言传旬不会让他重新尝试对陌生人建立信任,那是害言悦,不是救他。
因此言传旬并没有说让言悦一定跟他回帝国,而且陆执从小就在这里,适应新环境也需要时间。
最重要的是,言悦好像很喜欢他身边的原先生、池先生两位朋友,他有在乎的人或物,便能再多一分力量。
但言传旬有条件:“两个月回家一次……看你妈妈。”
“嗯,”言悦点头,眼睛红红的,哽咽道,“我以后一个月就会回去一次,跟阿守带着小执一起。”
言传旬收回视线,将手套戴好,说道:“谁稀罕你。”
说完打算走之前,他又无比认真地,用警告的语气说:“言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有事再不说,就这样瞒着,老子真会打死你,你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言悦又哭了,答应得很迅速很坚决:“嗯。不会了……不会了爸。”
联盟边界的机甲军队还在等着消息,虽然已经让人去通知按兵不动了,但涉及军政,言传旬向来要亲力亲为。
他不能再在这儿消耗太久,真的要走了。走前他垂首看了眼陆执,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他正经严肃地说:“再喊一句外公。”
陆执:“……”
“……外公。”陆执躲在言悦身后,露出个小脸,小声喊了一句。话落,眼前的男人眉眼似乎柔和了些,陆执便又小声地说道,“外公再见。我会和爸爸去看……外婆的。”
言传旬轻哼着笑了声,转身离去。他逆着光出现,迎着光离开。
—
心理医生刚开始是一周见一次,在三个月的进度里,言悦的状态在逐渐好转。
到后面就是一个月才去一次医院会面了,就这样又过了大半年,言悦终于听到他的医生告诉他:“言先生,以后你就不用再过来了,恭喜。”
他伸出手等着言悦相握,在人听到这句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傻傻地抬手时,医生轻笑,祝福:“愿以后你我再不相见,未来快乐无忧,坦荡明亮。”
“……谢谢。”言悦极轻地回应,笑了。
隔壁的别墅早就已经装修完毕,言悦将陆执接回家,和方守生活在一起。
原斯白家里三个人,他们也是。
两个家的院子里经常能见到三个小孩儿你追我赶,时常出去时干干净净,回来时便滚得一身土。
之所以是三个,是因为池远绅的四儿子也经常在这里住,还天天和陆执打架。
“陆执——陆执!你给我站住!”刚过了六岁生日的戚随亦摔得前襟衣服沾上了好多草屑,小短腿跑得非常快,“你把安安给我的玩偶还给我!”
陆执在他前边跑得双腿像装了风火轮,飞快:“不给。”
“哎小叔,小叔——”池矜献就在身后追着他们两个,边追边喊,“我再、再送你一个新的好不好嘛。你别撵我哥了,他害怕……”
“他害怕?!”戚随亦不可思议地一下子刹车,小手指着已经把他甩开更多距离的陆执,小脸上满是大人的严肃,“这熊孩子害怕什么?!他害怕还抢我玩具?我是长辈!!”
这时,陆执瞬时拐弯跑到池矜献身边,抱着毛绒玩偶躲在他身后,露出比池矜献高了半个头的脑袋,面无表情:“小池,小玫瑰,他打我。害怕。”
戚随亦:“……”
“小叔。”池矜献软糯着嗓音,喊道。
戚随亦:“……”
“不许撒娇。”陆执上手捏住池矜献的脸,眼睛里满是不开心。
戚随亦气得嘴巴一撇,大眼睛里霎那间充满泪水,他往地上一坐,大哭:“两个熊孩子……我要告诉三哥原哥,我要告诉言哥,我要告诉我爸!”
言悦一回来就见他们三个又打在一起了,这次好像还是戚随亦哭。
他忙走过去把戚随亦从地上抱起来,把他身上的土拍干净,都不用问怎么了,言悦便直接朝陆执招了招手,等后者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他就把陆执怀里的玩偶拿过来递给戚随亦,道:“不哭了啊小随,我一会儿帮你教训小执好不好?”
在玩具回到手里的那一刻,戚随亦便表演戏法似的,顷刻收了眼泪。
在言悦看不见的地方,他还朝陆执做了个鬼脸。
陆执:“……”
陆执转身面对池矜献,满脸委屈与生气:“你为什么又送他礼物,不送我?”
“我送了呀!”控诉来得太快让人发懵,池矜献忙掰着手指头,跟他说,“我前天晚上给了哥哥三个……”
话音戛然而止,戚随亦撅着嘴看着池矜献,后者闭上嘴巴,小小的身体瑟瑟发抖。
三人之间的战争,每天都是风起云涌。
原斯白从隔壁别墅出来,见了这副场面早已习以为常,没丝毫惊讶,言悦抬头看见他,无奈轻笑,默默扶额。
而后他走到原斯白身边,看着三个小孩儿,由衷问:“他们三个不会打到大吧?”
“那应该是一定了。”原斯白笑说。
“斯白,咱们家安安好像每天都在为难。”言悦说道,“我觉得小执在欺负他。”
而后他开玩笑地说:“订个娃娃亲吧。”
原斯白轻笑出声,回:“行啊。”
—
这一年,池矜献在即将七岁时,在学校门口碰到了一个怪异的叔叔。
今天下午原斯白暂且有点事情,没有准时出现在校门口。
穿着不算邋遢,但也不算干净整洁的中年男性半蹲在学校对面的马路牙子上。
他抽着烟,在见到一个带着小黄鸭帽的小男孩儿从门口出来时,便最后猛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朝池矜献走了过去。
池矜献跟在陆执身边,去抓他的手,喊:“哥哥。”
陆执瞬时将手递给他:“不要被其他小朋友冲散了。”
“哥哥我跟你说,今天我在班里……”如毒蛇一般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池矜献似是感受到了冷,话音猛然一顿。
陆执察觉回头看他,池矜献微仰着脑袋,抓紧了陆执的手,靠他更近,小声说:“哥哥,我突然好害怕……”
“怎么了?”陆执一下子停下脚步,身体前倾,用自己的额头碰了池矜献的额头,问,“你哪里不舒服呀?”
池矜献摇头:“没有难受,就是……”
“小矜献。”怪异的男人走到了池矜献面前,弯下腰轻声喊道。
池矜献瞬时抬头,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他认识这个叔叔,他来过自己家找爸爸,池矜献平常喊他乔叔叔。
可他此时的样子和往常找爸爸时不一样,有点可怕。
乔鸣微笑着,他没有废话,直接便上手去抓池矜献胳膊,池矜献吓得抱住陆执,大喊:“哥哥!”
陆执反手抱住池矜献,张嘴就狠狠咬了一口乔鸣的手背。
乔鸣吃痛“嘶”了一声,猛地把手缩回来,脸色难看。
但眼前把池矜献护在身后的陆执就像完全不会怕似的,他冷静道:“不要碰他。”
“呵,混小子你……”
“你想干什么?”忽而,清润温和的音色严肃地询问出声,乔鸣一惊,转头去看。
“言爸爸!”
言悦身边跟着方守,他快速地到了地方,将陆执和池矜献拉进怀里,警惕地看着乔鸣,对旁边说:“阿守,报警。”
方守:“好。”
“我做什么了?!”乔鸣睁着眼睛怒视,有些慌张。
“如果你是好人,法律绝不会冤枉你,”言悦道,“不会错杀,更不会放过。”
“我认识你,你去池家找过池绥。他的合作伙伴?”
他确实是池绥的其中之一位合作伙伴。
主要是池绥为投资者,而乔鸣是研究者。
精进抑制剂已经上市,可乔鸣研发出了名为“第二性别”的残次品药物,并致力于将这种东西推向市场。
池绥发觉及时喊停,和他终止了合作。
没有资金,就什么都进行不下去。
不觉中,乔鸣就心存了恶念——他要改变池绥亲生儿子的第二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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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原……原原,事情没有发生,没有发生,别怕。”夜晚的客厅里,池绥拥住呼吸不匀、脸色发白的原斯白,说,“不要害怕,安安好好的,好好的。”
原斯白只想想就觉得心有余悸,吓得手脚冰凉:“我就是今天有一些事,没有……池绥,如果言悦没有去,他没有在,事情会该怎么样啊?那我往后要怎么办啊?”
“不会,不会,别瞎想,我来处理,好吗?”池绥吻了他的发,嗓音也有些沙哑,“我会处理得干干净净,别害怕。”
乔鸣彻底踩了池绥的逆鳞,无论是动了池矜献,还是让原斯白担惊受怕。
他几天不眠不休地把所有精力放在这上面,让人去查乔鸣最近半年私底下都在干什么,最后发现他已经在用人做实验了,而那些实验品——无一存活。
听到这个结果时,池绥只觉得呼吸都被人桎梏住了,在原斯白面前他必须冷静,可一个人时他才体会出了这股后怕来得有多汹涌。
半个月后,乔鸣入狱,一个月后,法庭开庭,经过漫长的庭审,最终判处乔鸣死刑。
关于第二性别禁药禁止研发的相关法律,被一条又一条地列举、执行。
法律即日生效。
一切尘埃落定,池绥这才觉得一块大石落了地。
终于长长呼了口气。
“睡了吗?”原斯白轻手轻脚地从池矜献的房间出来,在走廊外的池绥问道。
原斯白点头,轻声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