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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后笑道:“莫非是个姑娘?”
若是个儿子,李暄才没那么神秘兮兮的……
不过没等李暄开口,尹后就眉尖一扬,道:“不对,若只是个姑娘,你也不会这般神情。莫非,不是生了一个?”
李暄张大嘴巴看着尹后,道:“母后,您这……这也能猜着?”
尹后笑道:“果真是双生?”
李暄嘎嘎笑道:“是双生,还是龙凤胎!”
尹后“哟”了声,为贾蔷感到高兴,不过随即又微微皱起眉头来,道:“听说,那位小妾生的孩子,要随母姓?”
李暄闻言眨了眨眼后,咂摸了下嘴道:“没关系,贾蔷在清流士林中早就臭不可闻,再臭些,也没关系。”
虽非嫡子,却是长子。
嫡子不贤时,都有立长为嗣者。
将长子出继给小妾……
这种做法于当世来说,何止惊世骇俗,分明就是大逆不道,必有御史弹劾。
此事涉及纲常,不是顽笑的。
不过,以贾蔷的性子来看,怕是不怎么会搭理那些人……
而对天家来说,一个有点金之能,权势也越来越大的年轻显贵,有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几为世俗所不容,其实是一件好事。
按下此事后,尹后看向李暄,问道:“昨儿你四哥请你吃东道,都说甚么了?”
李暄笑道:“四哥说,如今外面都在骂他,说是他贪了儿臣和贾蔷的内务府钱庄,才使得京城缺粮,明岁缺粮,骂他是奸王。但他不会为此事怪罪迁怒贾蔷,因为有些人想以他为刀,来对付贾蔷,挑唆二人为敌。还说过往他和贾蔷的一些不痛快,他都不会放在心上,让贾蔷也别多心……”
尹后闻言哂然一笑,问道:“你怎么看?”
李暄撇撇嘴道:“贾蔷和他先生这一回又立下了这般大的功劳,御史大夫弹劾时,父皇都一力护着。四哥又不傻……不过,儿臣总觉着,四哥被那个位置给迷住了,不似从前那样明智果决了。母后,那个位置果真就那么可怕?二哥、三哥都栽倒在上面,四哥往日里最是贤明,见人从来只会笑,礼贤下士。如今总觉着,他有些不大对……”
尹后闻言,凤眸微微眯起,心中一叹。
那个位置,古来多少豪雄都为之倾倒折腰,不惜骨肉相残,不惜父子手足成仇。
多少不世风流之人杰,为之癫狂着迷。
李时他们沾到一些边,看着已经近在咫尺,又怎能不乱?
……
神京西城,荣国府。
荣庆堂。
东府的消息传到西府后,贾母先是好一阵大喜,有了后,有了血脉,东府才算是安稳了。
东府安稳了,贾家也就安稳了。
不过随即,贾母就开始动起心思了,如何让那一双婴孩姓贾。
国公府的长子随妾室姓,这算甚么?!
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的……
她愁心这些,贾家姊妹们却不在意这些,她们亦是先高兴了阵,可之后就一个个目瞪口呆起来。
贾蔷要将三春唤一声姑姑,那贾蔷的孩子,岂不是要叫她们一声“姑奶奶”?!
小惜春小嘴巴抿紧,开始揣摩起,如何端起亲姑奶奶的派头来……
姑奶奶,那也是正经祖母呀!
嘻嘻!
……
第八百一十一章 火火火
隆安七年,正月初五。
夜。
江南已有花开,而北国边塞,却依旧是一片冰天雪地。
寒风朔朔,刺骨入髓。
虎丘山上,披着白色斗篷,穿着双层羊皮袄的贾蔷,还是感到一阵极寒,太冷了。
百余人露在外面的眉毛、眼睫毛都挂上了白霜,似乎连脸上都是。
但是白色斗篷里面的衣裳,却都是黄漆漆一片,那是用新鲜牛粪涂抹过的,不然牧民的牧犬不是顽笑的。
“子仪,不要再想博彦汗的事了,我想了想,博彦汗身边的怯薛军是草原上最精锐的战力。一个怯薛军,待遇不下一个千户官。若去刺杀博彦汗,即便是趁乱行动,这一百人也不够往里填的。我们只要烧了干草,就是奇功一件,能名垂史册。你们看下面,鞑子用草垛围成牛羊圈,虽然上面覆盖着雪,可是用火油和子药去烧,绝对能一把火烧光,不仅能烧干草,连牛羊都能烧掉大半。没了口粮,鞑子大军一日必溃,还用得着咱们用命去杀?
子仪,这次带来的,都是我身边最亲近也最信得过的弟兄,他们都住在我家里,如家人一样,我不想用他们的命,去换博彦汗的狗头,给我送一顶国公帽子。我也明白你想立功的心思,只是……希望你能理解。”
贾蔷看着董川,一字一句轻声道。
此言让周围人大为动容,这般寒冷的冬夜,周围百余亲兵落泪者不在少数。
有亲兵队正压低声音低吼道:“侯爷,弟兄们甘愿为侯爷赴死!!”
周围士气瞬间鼓噪起来,贾蔷低声斥道:“住口!记着,都给我好好的回来,少一个我都绝不原谅。”
说到最后,看向岳之象,示意让他把人都带回来。
商卓却在一旁道:“要不还是老岳留在这和侯爷一道接应罢,这些兔崽子未必听他的,我去押着还靠谱些。”
贾蔷颔首同意,又看向董川道:“记住了没有?”
董川看着贾蔷点了点头,华安同贾蔷道:“我也一并下去罢?”
贾蔷摇头道:“接应也不是轻松的事,子仪熟悉地形,由他带着就够了。去罢,速去速回!”
董川、商卓引着百余亲兵,如鬼魅一般顺着雪道滑了下去。
“给你爹留信了么?”
等队伍下去后,贾蔷问华安道。
华安点头道:“当然,我们走后一个时辰,就会送到我爹手里。良臣,果真不杀博彦汗?以你的身手,趁乱强攻进去,杀了他就走,往后你就是我大燕冠军侯!我要是有你这身手,一定去搏此不世功!”
贾蔷呵了声,道:“搏不起,我虽力气大些,可又不是果真刀枪不入。一个流矢就能要我性命,哪里敢拿命去赌?”
华安笑道:“你也知道?都到你这份儿上了,不必冒险,那怎又答应董川?这小子是急了眼了,宣府如今都知道范家和侯杰他们把武库军械卖给了鞑子,这次鞑子就是用这些兵器来攻城的。死伤那么多,宣府人恨董家入骨。他不立下大功,董家这次难逃死劫。你就成全他?”
贾蔷笑了笑,道:“交人就要交个透彻,若只能富贵时为友,遇难时撇清,那算甚么朋友?子扬,对他如此,对你同样如此。”
华安闻言,面色复杂的看着贾蔷,苦笑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贾蔷笑道:“其实也没那么高尚,我也想立些军功傍身。”
若是始终没有军功,就永远不能真正的掌握兵权!
军中最认的,始终是实打实的军功。
而圣眷恩宠是做不得数的,说变就变且不说,军中也未必认可。
贾蔷现在不入军中,未必以后不入军中。
出海的确是一条退路,可若非万不得已,谁会将命运寄托在无法掌控的大海之上……
另外,漠北蒙古去岁大旱遭灾,辽西蒙古难道会好?
这边连由头都没寻,就开始亡命攻城,那边说不得就会借那劳什子特木耳灭族之事兴兵。
辽东情形和这边又不同,宣镇有长城阻拦,百姓都在城墙内。
城关不破,百姓就不会被屠戮。
可关外无长城守护,果真辽西蒙古造反,势必生灵涂炭,不知多少无辜百姓受到牵连。
到那时,整个贾家都要受到拖累。
连他都要低人一头,直不起腰身来……
所以,这边若能借机会立下这样一份大功,再多一分义气之名,也算是有备而无患罢……
球攮的贾琏,真是个坑货……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同华安说了……
……
虎丘山下,百余亲兵分散开来,拿着从火器营得来的子药,和从宣府武库中取到的火油,浇在高大如山的干草垛上。
他们动作谨慎小心,不过,已经有牧犬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并往他们藏身处跑来。
好在牛羊太多,一时半会儿牧犬赶不过来,只是大声狂吠,将牛羊群弄乱。
眼见已经有怯薛军出来看动静,董川、商卓知道等不得了,率先打开火折子,点燃了沾染了火油的干草。
干草原本就容易引燃,更何况还有火油、子药助燃,虽然五里堡这边三面环山没有风做助力,却也足以迅速燃烧起来。
有他们起头,其余百余处起火点亦同时烧起,几乎只一瞬间,草垛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冲天而起!
虽干草上覆盖白雪,可也毫无作用。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卒和精锐的怯薛军出来,可是又有何用?
受惊的牛羊马匹四处乱跑乱撞,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灭火措施。
先前有的亲兵机灵,不仅在草垛上洒了子药火油,还在牛背马尾羊身上也洒上,这会儿起火,牛羊四处乱窜,点燃了帐子,场面愈发混乱,哭声喊声叫声一片嘈杂!
“速走!!”
商卓看到董川转身就要趁乱往里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喝道。
董川沉声道:“这位兄弟,劳你回去告诉侯爷,这辈子虽相交日浅,但能得侯爷这样的兄弟,是我董川的福气。大恩大德,这辈子没法报答,下辈子,我董川必鞍前马后,誓死追随侯爷!”
说罢,就要挣扎了往里去。
没有斩杀可汗敌酋之功,如何能挽救董家?
商卓却不放手,厉声道:“你以为侯爷方才只是对亲兵说的?他是看出你心存死志,想拼命一搏,才说的那些话。世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凭今日大功,已经够宣德侯府换一条活路了!快走!”
董川强挣脱不得,眼见有怯薛军随牧犬杀了过来,心中无法,不忍牵连商卓,只能叹息一声,赶紧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