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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切,在“太子”这二字面前,轰然崩塌。
再近的宗亲,还能强过太子去?
何况朝中重臣,民间大儒、学子,无不推崇太子,说他有明君之相。
王之仁能为了吴争这座小庙,去放弃一尊大菩萨?
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钱肃乐代表太子许诺,册封王之仁为异姓王,这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既然有了这个决定,王之仁自然要与吴争划清界线。
政治嘛,通俗的说,就是站队。
做错事不可怕,站错队那就是灭顶之灾,从崇祯朝到弘光朝,再到鲁监国,最后是公主监国,无处没有党争。
王之仁太清楚站队的重要性了。
虽说谈成重兵权,可大义名份还是很要紧的,而且兵权,自己不是掌控着三营水师吗?
至少在王之仁看来,吴争是不具备造反可能的,不是吴争麾下军队战力不足,而是……吴争太年青,年青到王之仁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吴争。
长辈?下属?朋友至交?
都不对。所以,与其难决,不如脱离!
如今很轻松了,那就是“同僚”。
但,王之仁是经过宦海打滚的,是人都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有道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王之仁做了两个决定,一是知会他的心腹亲信贺老三,发动了一场下克上的“兵变”,将大军滞留江都,这其中又有两个打算,一是如有可能占稳江都,那么对自己就是一张足够沉重的底牌,其次,王之仁能坦然面对吴争,因为这支水师他没有占为己有,而是按吴争的意思,派往江北营救仪真钱肃典残部了,至于撤不撤的回来,那是另外的问题了。
为了这,王之仁是动了不少心思的,一是要对朝廷交待得过去,二是还要保存住这支水师不被清军围剿,造成重大损失。好在江都与长江离得不远,有水师舰船纵横于江上,还能对王一林部起到支援的作用,至少打不过跑,还是可以的。
但这个违抗诏令的命令,是万万不能由主将王一林来下的,这样的话,傻子都知道是王之仁在背后授意,让士兵由下至上,发动一场请愿,这就可以把自己和侄儿王一林给撇清,当然,王一林的领导责任,那是横竖跑不了的。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自己不到,王一林哪怕罢官去职,成了一个大头兵,自己随时都能再将他提升至指挥使,谁叫自己手中有三营水师呢?
哪怕太子,不也得容让自己三分吗?
第二个决定,那就是将吴争曾经为新建第三营水师支付的钱财,分文一少地退给吴争,这也算是有始有终、好聚好散吧,王之仁的意思非常简单,这支水师我训练的,你花的钱还给你,不但还给你,我还多给二万两,从此之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记恨谁,这支水师,你也就别想染指了。
王之仁现在不缺钱,他侄儿王一林劫掠江都,那可是几十船财货啊,虽说分成了三份,那也不是一笔小数字。
说到底,王之仁终究还是在心里忌惮吴争,否则,以他能与方国安在绍兴府截留浙东六府七、八十万两夏税的手段和狠辣,这笔钱是断不会还的。
王之仁的算盘确实打得“啪啪”响,可他终究不能预料,有长江之隔的江都,究竟会上演出怎样的一出大戏。
如果他能有先见之明,必定追悔莫及。
……。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
临安伯夏完淳带伤返回太平府,这才知道他的恩师陈子龙假借他的名义,调走了一半建阳卫。
夏完淳心急如焚,生怕对吴争不利,于是集结了一千人,迅速北上。
吴争在得知密报后,立即派人前往夏完淳来路报信。
得到吴争密信时,夏完淳正打算强行通过大胜关,若吴争的信使稍迟一个时辰,怕是夏完淳真会攻大胜关了。
好在消息到得及时,夏完淳正式打出拥戴太子登基的旗号。
于是,朝廷下旨,临安伯忠勇有加,为世人楷模,大军驻囤大胜关南,待新皇登基之后,论功行赏!
除了朱慈烺,怕是所有阁臣都猜得到夏完淳此来要干什么。
可谁会去捅破他?
先不说夏完淳是临安伯,掌控一万建阳卫(原本有二万,此战建阳卫在丹徒伤亡巨大),就说与吴争的关系,谁敢与吴争过不去?
连镇国公都改变了立场拥戴太子登基了,能把事太太平平地办了,谁吃饱了撑着去捅破这个篓子,引来一场内讧?
最主要的是,首辅陈子龙,是夏完淳的恩师。
陈子龙都不说话,谁敢说话?
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保证新皇登基之后,首辅是不是能一手遮天?
于是,所有眼睛、嘴巴都闭上了。
应天府,一片详和!
第五百五十章 你不能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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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
新皇登基,改元义兴,定次年为义兴元年,并大赦天下,除十恶大罪外,皆在赦免之列。
朱慈烺以一身旧黄袍行登基大典,祭太庙、拜社稷坛,创下大明有史以来最“简朴”帝皇之先例。
此举被臣民交口称颂,都道新君是明君,大明朝,复兴有望。
次日大朝,新皇封赏有功之臣。
钱益谦接替马士英为户部尚书。
廖仲平接替张国维为京卫都指挥使。
原副都御史王翊取代张煌言,执掌御史台。
……连差点成为“反臣”的夏完淳,也以丹徒之战论功从临安伯晋为太平候。
几乎所有官员都有晋一、二级不等。
唯有镇国公一脉,虽说没有人被贬,但去职已经不是秘密。
一时间,应天府中流言漫天飞,都道镇国公要失势了。
谁跟镇国公近,就该倒霉了。
这一、二日,镇国公府外,门可罗雀。
与前几日盛景,乃天壤之别。
有好事之人,甚至已经在东市布下档口,以一赔三、五、十,来赌镇国公什么时候被罢黜。
直到长平公主的车驾驶入镇国公府,久久未出。
许多人这才如梦初醒,一时间,应天府许多档口,破产者多不胜数。
朱媺娖为送周思敏而来。
她是奉旨前来。
看着眼前一脸平淡的吴争,朱媺娖已经痛过无数次的心,依旧疼痛。
她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一定要站在最高处,去俯瞰众生。
难道象现在这样,不好吗?
十九岁的国公,除非是宗室王爵,怕是再无人可追赶得上了。
为何一定要谋取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自己为明室传承尽一份力,做错了吗?
虽说陛下……有些不近人情,可任何人都不是完美无瑕的,不是吗?
朱媺娖思绪万千。
千言万语,等出了口,却变成了,“我……我不该留思敏在宫中。”
吴争的脸色慢慢凝重。
“吴争,别怪我,我……我是真不知道,若早知有今日,我会让思敏随小妹一起离开京城。”朱媺娖的话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哭音,这对于一个已经执掌庆泰朝一年多的监国而言,是不可想象的。
或许任何人都一样,只有卸去身上的重负,卸去那难以承担的责任,才能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
吴争也一样,他自觉并非是一个贪得无厌之徒,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救世主,可真得到了这个位置,就会发现,很多事不是想放手,就能放手得了的。
就算自己想放手,也有人逼你放不得手,这不肯让你放手的人中,有友,也有……对手。
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不想造反,更没有人会相信,自己不想做皇帝。
树欲静而风不止,吴争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空,问道:“陛下何意?”
朱媺娖忧虑地看着吴争,道:“陛下旨意,思敏不得离开应天府。”
吴争一直僵立着,但他的身子在微微抖颤,不知道是气愤还是别的原因所致。
许久,吴争霍地转过脸,盯着朱媺娖的眼睛,厉声问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明君,这就是你退位让贤拥戴的新皇……这下,你满意了?”
朱媺娖开始被吴争的凶狠所惊,她的泪水簌簌而落。
可等吴争说完时,她反而平静下来,睁着泪眼,朱媺娖道:“吴争,陛下虽说此举有些不近人情,可按制,将军领兵在外,家眷须留在京城,这是律例,古来有之。”
吴争气极反笑,“在你们兄妹眼中,我就是一个带兵在外的将军?”
朱媺娖被吴争逼问得有些恼了,她怼道:“吴争,你莫要以为,光复十府之后,这天下就该属于你的!”
吴争呵呵一声道:“想来这话,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说说,鞑子占了多少大明土地,你倒是去向他们要啊?”
说到此处,吴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收复的土地,那就是我的,我大度,可以让于你们兄妹,可我没有义务替你们兄妹去收复失地。若非要说有义务,那我也是为天下百姓收复失地。回去告诉陛下,我的夫人,我必须带走,他若要强拦,可以……试试。”
试试!
便是决绝!
便是挑衅、宣战!
就是……造反!
冲冠一怒为红颜?!
朱媺娖惊呼道:“吴争,你想做什么?”
“我本不想做什么,可你们非要逼我做些什么,我只能如你们所愿。”吴争冷笑道,“若没有别的事,臣恭送公主,公主请!”
朱媺娖急道:“你……你……本宫不走,本宫要见周思敏,你不能拦我,思敏是本宫妹妹!”
吴争僵了一会儿,“请便!”
之后,吴争顾自走了。
朱媺娖却没有离开,她要劝周思敏,让周思敏去说服吴争。
……。
镇国公府,书房。
“主公错了。”马士英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