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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着必然的命运降临在他头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迎面走来一团模糊的光。
他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只光魅咬了他。
他就这样成功实现了转化。
这是他送给自己和家人的“礼物”。
他实际被转化的时间,比漫画里的“南舟”早了整整十年。
从此之后,南舟就拥有了远超正常人的力量与速度。
他根本不知道所谓漫画的设定,不知道咬死同类可能付出的代价,所以他凶猛异常地去狩猎、攻击任何敢来狩猎他家人的光魅。
尝试过几次后,他发现自己讨厌咬人。
因此他选择扭断光魅的脖子。
咔吧一声。
干脆利落,异常顺手。
作者设定里的光魅,是厌恶和同类共存的。
但它们同时又具有生物的基本特性:信奉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有着强烈的危机意识。
所以,在南舟极其凶悍且有意识的攻击和肃清之下,渐渐的,永无镇里的光魅开始敬畏起这个总是坐在屋顶上发呆的少年。
它们甚至开始悄悄讨好他。
比如放一两个昏迷的镇民在他家门口上贡。
几个活人在他家门口一字排开。
场景一时间蔚为壮观。
这个由作者创造出的种群,竟然开始自行诞生、孕育出了奇异的“首领崇拜”。
当南舟发现,设定居然是可以在潜移默化中被修改时,他萌发了别的念头。
他想,光魅到底需要人体内的什么东西,才能吃饱呢。
它们除了咬人之外,有没有别的生存之道?
期间,南舟还是被漫画的必要情节操纵着,又以平常人的身份,做了几件对付光魅的事情。
一些光魅心里也纳闷。
他们哪里有那个胆子去攻击凶悍、年轻、又性格冷淡的老大?
但没办法,它们就是被某种力量裹挟着,突然发了疯一样,非要置老大于死地不可。
南舟也就按照情节一一处置了它们。
这让其他不明真相的光魅眼里看来,就是老大在清理那些敢于挑战他权威的下属。
就像头狼一口口优雅地咬死想要冲击狼王宝座的异心者。
于是,他们更加崇拜和畏惧他。
在南舟十三岁的时候,他突然像是被人操纵了一样,放了一本教材在自己脑下,睡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受着指引,木呆呆地走向了镇里的一处角落。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他先前从未见过的建筑。
南舟想:这是哪里来的呢?
他走入了这间标注着“新华书店”的建筑。
环顾了一圈琳琅的书目,南舟想,挺好,给他送书来了。
南舟通过查阅作者提供给他的书籍,利用他上初中后,作者终于肯画出来了的化学实验室,用他平时调配颜料的粗暴方式寻找原料,并找了几只光魅来做实验体,看到底光魅需要什么,才能填补那空虚到无边无际的食欲。
反正他别的没有,时间管够。
最终,一种可以作为血液替代品的氟碳化合物乳剂,在他手底下被硬生生地折腾了出来。
当南舟可以掌控他们的食物时,整个永无镇的光魅,都真正地臣服和听命于他了。
彼时的南舟,并不知道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
当确保家人的安全后,他开始做出另一种尝试。
他想让自己不那么孤独。
他想发展出一点能让他感到满足的关系。
他试图去做一顿晚饭,和他虚假的家人一起用餐。
然而,他家里的设定,是父亲和母亲轮流负责做饭。
所以,他做的菜,被所有人无视了。
这些纸一样口味寡淡的饭菜,只能被他自己慢慢吃完。
他努力和家人交谈。
他努力用绘画日记记录下生活和以往的任何一点不同。
他想要的并不多。
不只是同类的畏惧。
他想要一个有温暖、有意义、有目的的拥抱。
所以,在他怀着小小的希望,给家人做饭,却从身后被妹妹扑上来咬中的那一瞬间,才是他十九年人生里最孤独的一刻。
他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理解过自己的“家人”。
他或许,注定要孤独一生。
第81章 永昼(三)
南舟被作者设定的女皇咬了。
然而; 在作者的设定中,此时的南舟,应该还是一个普通人。
——设定矛盾。
——程序出错。
——那么; 只能略过矛盾点,给出一个两边都能自圆其说的结果。
漫画里; 女皇妹妹的结局并没有交代。
活着走出房子、来到大街上的,只有南舟一个人。
也就是说,被咬之后,他还活着。
而漫画中的现实里; 南舟转化光魅的时间不比妹妹少几年。
且他常年在极昼之日出外活动; 脑中光菌发育得异常健康; 欣欣向荣。
所以; 为了两边的故事走向都能自圆其说; 所谓结局,只会导向唯一的那一个。
南舟脑中的光菌,原本是薄薄附着在他大脑上,纵横交错; 在他颅内构建起一个复杂曲折的模型。
此刻; 那发着微光的大脑碰触到试图强势侵入的光菌。
在微宇宙中,宛如两颗行星相撞,发生了无声的爆鸣。
南舟的光菌在高强度刺激下; 实现了近乎炸裂的二次生长。
流动着浅浅白光的光菌如同孔雀尾羽、放射性地散开来的瞬间; 南舟的五感达到了巅峰。
他被那股未知力量控制着、推搡着向外走去。
他能看到灰尘在无穷的日光下跳舞。
他能看到实质一样的光丝穿针引线一样,在空气中折射出各种弧度。
他听到自己的脚踩在木地板上时,木地板内的纤维被压出曲弯又回弹的咯吱细响。
他听到妹妹的身躯摔到了地上。
咕咚一声。
响亮得仿佛砸在他的心脏上。
但他想回头看一眼妹妹都做不到。
南舟游荡在大街上; 感觉自己在被那股力量强逼着游街示众。
这实在有些好笑。
他思考; 自己做错了什么?
被自己用玻璃片强行指住喉咙时; 南舟开始认真地反省,自己这些年对那股未名力量的反抗,到底是对还是错。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不想那么多呢。
如果从一开始,就遵从命运的安排呢。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抵住他动脉的锋刃最终没有划割下来。
南舟放下了抵住咽喉的玻璃碎片,轻轻喘了几下气,垂下了头。
他把因为用力过猛而割裂流血的虎口在衣襟上轻轻擦了擦。
擦完他就有点后悔了。
回家还要洗呢。
他盘腿坐在灿烂的光辉中。
光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吞没了他全部的影子。
他坐在昼光中,像是从光中脱胎孕育而来的少年。
好像他从光诞生的那天,就孤身一个坐在这里。
一直要坐到光湮灭的尽头。
但他还是回家了。
因为他的腿坐麻了,手也很痛。
他安静地返回家中,先回了一趟厨房。
妹妹的躯体已经不在那里了。
所有因为光菌反噬而死的光魅的宿命,都是力量被对方吸食掉,自身则成为光的养料,消失无踪。
南舟返回了自己充斥着水彩味道的房间,取了一卷绷带出来。
包扎到一半,他听到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响。
每到极昼之日,光魅们在舒适的光环境下,自信心总会无限膨胀。
俗话就是吃饱了撑的之后,又觉得自己行了。
不止有一只光魅曾在极昼之日来爬南舟的窗,试图篡位。
以往,南舟都会直接拧脖子弄死完事儿。
但他今天只是走到窗边,打开虚掩着的窗户,向下看去。
两个爬窗的,都是十四五岁的光魅。
往上爬的时候,他们豪情万丈,一跟南舟冷淡的双眼对视两秒,刻在dna里的莫名恐惧,让他们吓得直接撒了手。
重力加速度有多快,他们跑得有多快。
南舟扶着被他用蓝白水彩画上了一群小白鸽的窗户,望向窗外炫目的白日。
他认识的、熟悉的,只有这小镇里的寥寥数百人口了。
杀掉一个,就少一个。
他不大可能会有新的朋友了,只能珍惜眼前。
故事结束了。
可南舟还活着。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南舟再也没感受到怪异力量的操控。
有的时候,南舟甚至会骑行到小镇的边缘,他所在的世界的镜头,敲一敲那透明的空气墙,对那未知的力量说话。
“请问,你还在吗?”
“你是不是也把我忘了?”
当然,无人回应。
南舟也不会去做多余的期待,因此并不失望。
接下来的时光,南舟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孤独。
他不再把书放在枕头下,而是一页页地翻书、看书,把阅读这件事赋予正常的仪式感。
他成为了美术老师,面对着那些以前是他的同班同学、现在是他学生的孩子们,教他们画静物,画存在于画册上、却从来没有在小镇里出现过的各种动植物。
他的学生里也有光魅,是认得他的。
时间一久,学生居然开始真的叫他南老师。
学校开始安排他的美术课。
他在大街上骑车时,偶尔会有学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
妹妹死后,几乎从小到大没有做过梦的南舟开始经常做梦。
他讨厌梦。
他的梦,时间线总是分叉、紊乱、无序。
一会儿,学生来他家里玩时,妹妹会伸出稚嫩的小手,管学生要礼物。
一会儿,南舟又回到了童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