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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短篇小说集(国外篇)-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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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在没人陪伴的时候。护士很快就发现了,用床单蒙住他的脸,然后打电话给亲属。此时安妮正在家里耙着硬邦邦草坪上的落叶,想着自己应该陪在父亲身边。这个在人与人之间建起隐私和孤立空间的世界,突然鼓起勇气,降下纷飞的信件和拜访,致意和怀旧。在她面前,她父亲漫长而充满成就的一生被用言语重建起来。葬礼办得很成功,那是一场幸存者的聚会,一场向一位像样而有用的人的致敬典礼——他刚过世不久,身体却依然生气勃勃。她的妹妹们从飞机上下来,哭得比她还厉害。一张张在安妮童年记忆中漂浮的中年面孔——她父亲的老朋友们,统统付诸实相。安妮接受着亲吻,拥抱,抚摸和褒扬,然而她才是父亲死刑的执行者。她看到,这并不自相矛盾。他们对她满怀感激。世界需要死亡,就像需要生命一样。
 
葬礼之后,马丁同她和孩子们一起回家。“我很好奇,”安妮在他们俩独处的时候说,“哈丽特怎么没有来。”
 
“你想让她来吗?我们以为你不想。”
 
“你们想得没错。”
 
“当然,她本来是想过来的。她佩服你的所作所为。”
 
安妮看出,马丁是想借着老爷子办丧事为哈丽特谋一个进身之阶。他在脑海里已经跳过了他们分居和离婚的阶段,直接跳到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安妮,会对他的第二任妻子哈丽特宽宏大量,甚至对她所谓的崇拜也投桃报李的那天。他可真是越来越幼稚了,安妮想,一个推销员,一个联络人。“我什么都没做,”她说。
 
“你做了一切能做的,”他回应道,这同样是他游戏策略的一部分:不仅推销哈丽特,也推销安妮自己,暗示她称职而且独立,就算没有他也能搞定一切。
 
她真的能吗?自从护士在电话里给了她那件久违的礼物——她父亲去逝的消息,安妮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重新获得的自由里感到深邃的无意义了。她瞥见了这种可能性,就是没有别的人像她父亲那样需要她,而在他死后,她对其他人的贡献,就只剩下自己也一死了之了。马丁那套新做派是致命的,热烈地拥抱孩子们,带着羞怯、压抑的殷勤,和每个孩子说话,所有这些经济有效的十足活力,都是他心不在焉呆在家里的几年里所没有过的。当安妮站在火炉边时,他甚至胆敢轻轻拍拍她的屁股,好像她不过是另外一个等待安抚的孩子。吃饭前的那段时间,他里里外外地忙乎着,换灯泡,给炉子上油,把从不听话的挂钩上脱落的窗帘重新挂上。他艺术鉴赏家般尽职尽责地表演着——他迅速浏览着儿子们在暗室里冲洗的照片,他轻松地给女儿讲解因式分解——这一切,对安妮来说,都是他有意要让她受辱。他的做法与其说是让她和孩子们更亲密,不如说是在离间他们,给她们的关系设置距离。孩子们把失去父亲的责任赖在了她身上,他们也责备自己。日复一日,他们无言地坐在餐桌前,咀嚼着负罪感。现在,他终于回到家里,拔掉酒瓶塞,庆祝她父亲的去世。“安妮,亲爱的”——他在哈丽特那儿学会的这个句式——“跟我们大家说说你为什么换不了电灯泡?你是害怕摘下来还是拧上去?”骨子里毒辣,但外表光鲜;哈丽特让他变得幼稚但是更积极,少了胆怯和罗嗦。之前在家里,他像是他们不经意间呼吸的空气;现在,他向他们表明,他是一种力量,他的精力充沛,那带着报复心理的责任感不过是在炫耀他们浪费了一笔财富。
 
安妮对他说:“我一直忙着爸爸的事情,顾不上哪个灯泡亮哪个灯泡不亮。我连报纸都几天没读了。”
 
马丁没注意到她语气中的防备。“可怜的爷爷,”他盯着孩子们说,好像提醒他们,哀悼是又一担落在他肩上慈父般的责任。
 
憎恨,对这个男人赤裸裸的憎恨充斥着她的身体,似乎把她提起来,让她恢复了自由。他坐在他那端的桌子边,感觉到了。透过孩子们面前朦胧的烛影,他笑了起来。她的憎恨正是他所要的。然而那增恨却最终摇曳着熄灭了,就像灯泡突然坏掉不亮了。她并不自由。
 
他帮她洗了碗。独自生活,马丁养成了做些家务的习惯:另一个新花招。马丁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却避免和她有任何接触,带着滑稽的单身汉般的谨慎,擦干每一个盘子。这让她觉得他变得令人乏味。他,同样,感到厌烦。在一阵阵厌烦中,他滑出了哈丽特的轨道,重新回到了安妮的世界。“想要我走吗?”他红着脸问。
 
“当然。干吗不走?反正你每次都走。”
 
“我觉得,爷爷去逝还有所有这些事,你自己一个人会觉得太压抑了。”
 
“你不想回去告诉哈丽特她错过的这个华丽的葬礼么?”
 
“不。她不想听这些。她让我好好对你。”
 
看来留下来的主意来自哈丽特,而不是他。就像那些最庸俗不堪的低级丈夫们一样,他被批准了一晚上的自由活动。然而安妮本人是乏透了,也顾不上和这个送来的宝贝大动肝火。
 
“孩子们都在,”她对他说,“家里没有多余的床。你得和我睡在一起了。”
 
“这又不会让我们死。”
 
“我们指谁?”安妮问。
 
在床上,她再次感到他的身体靠近着她。几个月过去了,他变瘦了,变结实了。更确切的说法是,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是在通过这种练习,好勉强保持住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对他来说,只是开始时是勉强的。当她抚摸他,希望做爱,他却说:“不行。这个太过头了。”在疲倦中,她感到释然。尽管在床上,他的存在霸占了她已经睡习惯的中间地带,她还是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握着父亲的手,而父亲突然精力充沛地坐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他开始责骂她,用那种只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保留的讽刺语气。对她的两个妹妹,父亲从来只是展示他温柔的一面。她醒了过来,发现旁边马丁蜷缩着身体。她并不奇怪他还躺在床上,让她惊奇的倒是另外几个晚上,她醒来,发现身边空着。马丁用一只胳膊肘支撑着身体,正在试图把枕头弄饱满。“为什么,”他问,好像他们一直在谈话,“你把充气枕头都给了孩子,咱们自己就用这些烂羽毛填充的玩意儿?我觉得简直是把头睡在了一块馅饼上。
 
“你睡不着?”
 
“当然睡不着。”
 
“我睡着了么?”
 
“睡得和平时一样。”
 
“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想可能是负罪感。我觉得和你睡在一起,对不起哈丽特。”
 
“别跟我说这个。是你要和我睡的,不是我要。”
 
“另外,我真为爷爷伤心。他太好了。他知道出什么事了,可他无法确切地指出来。他那次说‘情况属实’的样子。还有我们把他送到疗养院的那天——他那副一切听我安排的样子。那么勇敢而安静,像要出去野营的孩子。这个波士顿的大律师,以前总是把我看作笨蛋,真的。那时他全听我的了。记得吗,他是怎样告诉我注意路上车辆的?他变得——那个词是什么来着?——恭顺。”
 
“我知道,他很可怜。”
 
“他不想让我再和别的车撞上,他想让自己得到好的照顾。”
 
“我知道。我热爱他生存的意愿。这让我无地自容,让我们全都无地自容。”
 
“为什么?”
 
他生硬的提问让她吃了一惊:一个全新的马丁。那个过去的马丁她甚至不用去想就能彼此理解。她现在理解了他:他的意思是,你自己去无地自容吧,你自己去死吧,但是,别拉上我:我还是活过来了。她试着去辩解,“我这些天一直感到和世界失去了联系。”
 
“嗯,我看你也是。”
 
“不仅是和你,也和每个人失去了联系。今天的启示是,我不能哭。这和父亲没有关系,和任何特定的人没有关系。我没办法把眼睛从你和孩子的身上移开。你们后脑勺长得是那么相像。”
 
伴随着床垫的响动,马丁转过身,把手臂围在她的腰上。她的心跳动着,等待着他的手扣住她的乳房,那是他的老习惯。可马丁没有碰她,就像他的胳膊从手腕那里被砍下去了。他用一种轻柔而善意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觉得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对我来说,躺在这里心里非常矛盾。那一整个星期我都觉得矛盾,那时你每个小时都给我打电话,说你亲爱的父亲还没有死掉。”
 
“不要言过其实,也别说‘亲爱的’。”
 
“你打了很多电话,我想。就这么僵持着,他就是不肯死去。他变成了一个多么强悍的老农夫啊!”
 
“是的。”
 
“你那时处在痛苦之中,而我坐在后湾,无能为力。我恨我自己,我现在仍然恨。”
 
马丁的忏悔,安妮想,无疑是另一个女人——哈丽特会逮住不放的机会。他紧绷的身体渴望做爱。但是,就像他们还是夫妻时的很多个晚上一样,电视新闻令她昏昏欲睡,铺天盖地的广告、灾难、天气和体育,随着地球不停旋转。在与之相同的机制下,安妮意识到,马丁对做爱的渴望,那持续在世界上鲜活的雄性力量,让她的睡意姗姗而至,就像她父亲曾经坐在她床边陪伴她入睡时一样。
 
当安妮再次醒来,马丁仍然在和枕头较劲。根据月亮色泽的变化,她知道时间在流逝,不过究竟是两分钟还是一小时她说不准。她知道她又一次失败了,但是这一次失败的性质却不同。它并非多么惨痛,因为一切都平坦地沉浸在悲伤的月光中。她问他,“你怎么会还醒着?”
 
“这是一次非常不成功的试验,”他带着满足感谈及他们睡在一起这件事,“你对床动了手脚,让我紧张。你总是这么干。但是和哈丽特在一起,我睡得像个婴儿。”
 
“不要和我说这个。”
 
“我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奇怪的生理学事实陈述出来。”
 
“放松,放——松。”
 
“我放松不了,而很明显你可以。你可怜的父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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