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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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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新等克明睡好以后,才回自己的房里去。他意外地发见沈氏在房里等他。沈氏坐在活动椅上,何嫂站在写字台旁边。她们正在讲话,沈氏看见觉新进来,便带笑地说:“大少爷,我等你好久了。我有点事情跟你商量。”她的笑是凄凉的微笑。觉新只是恭敬地招呼她一声,他的心还在别处。何嫂看见没有事情,也就走出去了。

“我过了月半就要走了,”沈氏只说了这一句,觉新就惋惜地打岔道:

“五婶真的要走?怎么这样快?你一个人走路上也不方便罢。”

“就是因为这人缘故,我才来跟你商量。我想请你们把袁成借给我用几个月,要他送我去,以后也可以跟我回来。我看袁成倒是个得力的底下人,老实可靠,有他送我,一路上我也方便一点。”

“不过目前东大路究竟不大好走,我看五婶出门还是缓点好。请五婶再仔细想一想,”觉新关心地说。

沈氏叹了一口气,痛苦地答道:“我在公馆里头住不下去。我心里烦得很。我害怕看那几张脸。路上虽说不好走,总比住在这儿好一点。”

“五婶大概还在想四妹,所以心里头不好过。我看再过些时候,五婶多少忘记一点,就可以把心放开的,”觉新同情地劝道。

“大少爷,你心肠真好,”沈氏感动地、真心地称赞道:“我从前那样对待你,你倒一点也不记仇。”她自怨自艾地说下去:“我只怪我自己不好,什么事都是我自己招惹来的。我晓得我以后再同你五爸住在一起,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自己没儿没女。今天你五爸还对我说起卖房子的事情,他同四爸把买主都找到了,只有三爸不答应。五爸说三爸体子很坏,看样子一定活不久,只等三爸一死,就把公馆卖掉,每一房分个万把两万块钱。等到搬了家,他要把礼拜一接来住在一起。我真害怕住到那一天!所以我还是早点走的好。我二哥也要我早点去,再耽搁下去,到了冬天,天气冷了,在路上更苦。”她的双眉聚在一起,脸上铺了一层秋天的暗云,这张脸在不大明亮的电灯光下显得非常憔悴,它好象多少年没有见到阳光了。

觉新把这番话完全听了进去。他很了解它们,他知道沈氏的话里没有一点夸张。每一句话给他的心上放进一块石子。最后她闭了嘴,他的心已经被压得使他快透不过气来了。他悲戚地望着她那张没有生气的脸。他挣扎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声叹息(其实说是“呻吟”倒更适当)。他不能够劝阻沈氏,只好同情地说:“其实何必卖掉公馆?我真想不通。不过五婶走一趟也好。五婶要把袁成带去,自然没有问题。我等一会儿去跟妈说一声,把袁成喊来吩咐两句就是了。”

“你妈还没有回来,我刚才还去看过,”沈氏插嘴说。

“妈就要回来了。不过妈一定答应的。五婶请尽管放心好了,”觉新恳切地答道。

“那么,大少爷,多谢你了,”沈氏仍然带着凄凉的微笑感谢道。

“五婶还说客气话?我平日也没有给五婶办过事情,”觉新谦虚地说。

沈氏摇摇头,痛苦不堪的叹息道:“我真怕提起从前的事。想不到贞儿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她的影子还时常在我眼前晃。”她拿出手帕到眼角去揩泪珠。

觉新默默地坐在方桌旁边。他觉得他的心里只有悲哀,这房间里只有悲哀。悲哀重重地压住他。他想不到未来,想不到光明。他渐渐地感到了恐惧。恐惧跟着内房里挂钟钟摆的滴答声不断地增加。窗外一阵一阵的虫声哀歌似地在他的心上敲打。沈氏垂着头,象一个衰老的病人一样枯坐在写字台前。她的失神的小眼睛空虚的望着玻璃窗,她似乎要在那上面寻找一个鬼影。这个矮小的女人的半身像(她现在瘦得多了)在觉新的眼里就成了痛苦与悲哀的化身。他的恐惧更增加了。他觉和有好多根锐利的针尖慢慢地朝他的心上刺下来,就咬紧牙关忍耐住这样的隐痛。他并没有盼望谁来救他。

但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过道上响了。门帘大大地动了一下,翠环气急败坏地跑进房来,惊惶地、颤栗地、哽咽地说:

“大少爷,请你就去!我们老爷又不好了!”

刚刚在这个时候,接着翠环的短短的话,在外面响起了象报告凶信似的三更锣声。这个晚上它们似乎特别响亮,特别可怕。

“完结了!”这是觉新从锣声中听出来的意义。

 。。



四十九


沈氏在她预定的日子里带着春兰和袁成寂寞地走了。觉新、觉民和琴三人把她送到木船上。船开了,他们还立在岸边,望着船夫用篙竿将船拨往江心去。

“两年前我就这样地送走了三弟,”觉民指着那只远去的木船,半惆怅、半羡慕地说。

“我们有一天也会坐这样的船离开省城的,”琴带点激动地说。

“走了也好,这个地方再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觉新接着叹息道:“不过我是走不了的。我的肩膀上如今又多了一副担子。”

“这又是你自己找来的。你明知道你自己担不起,为什么要答应下来?”觉民友爱地埋怨道。这时船开始在转弯,他们在这里还看得见一点影子。

觉新皱紧双眉悲痛地答道:“三爸在病榻上那样托付给我,我怎么忍心推脱?我自己受点委屈是不要紧的。”

船的影子完全消失了。琴在旁边挥了一下手低声说道:“一路平安。”她这四个字在觉新的心上添了无限的惆怅。

“大哥,你有这种牺牲精神,为什么不用来做点正经事情?”觉民惋惜地说。

一片枯黄的树叶飘到觉新的肩头。觉新伸手去拈起它,把它放落到水里去。树叶就在水上飘浮,跟着水流,混在水面的无数枯叶中间,辨认不出来了。他不回答觉民的话,却自语似地叹道:“又是秋天了。我真害怕秋天,我害怕看见树叶一片一片地落下来。我想想了一个人的话。我的生命也象是到了秋天,现在是飘落的时候了。”

“大表哥,我们回去罢,轿子还在上面等着,”琴温和地对觉新说。

“我们多站一会儿也好,这儿倒很清静,”觉新留恋地答道。

“大哥,你怎么说起飘落的话?你才二十几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觉民不以为然地说,他的声音是年轻的、有力的。

“你不晓得我的心已经老了。我的心境已经到了秋天了,”觉新固执地说;他觉得他的心就象头上那个灰色的天空,他的生命就象旁边一株叶子落掉大半的树。他拈起一片落在他左膀上的树叶,加了一句:“这三四年来我记得清楚的就只有秋天。”

“大表哥,你怎么就忘记了?秋天过了春天就会来的。并没有一个永久的秋天,”琴带着鼓舞的微笑安慰他说。

觉新想了想,又把手上的一片树叶放到水里,低声叹一口气说:“但是落下去的树叶就不会再变绿了。”

“大表哥,你又不明白了!到了明年,树上不是一样地盖满绿叶吗?”琴笑着说。

觉新沉吟半晌,才答了一句:“不过并不是同样的绿叶了。”

“难道树木就不肯为着那些新叶子活下去?”琴又说,她的脸上笼罩着光明的笑容。“我倒没有见过一棵树就单单为了落下的叶子死去,不在明年开花的。”

觉新开颜笑了。他掩饰地说:“琴妹,我说不过你。”

觉民这些时候就在旁边听琴跟觉新讲话。他觉得琴的话不错,便索性让她跟觉新辩论。现在他忍不住要插嘴了。他便说:“大哥,你又在逃避了。这不是会说不会说的问题。你应该把琴妹的话多想一想。”

“你现在倒好了。三爸一死,更没有人可以管你了。你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呢,我的膀子却缚得更紧了,我动都不能够动,”觉新忽然爆发似地赌气说,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大哥,并没有人缚住你,是你自己把你缚住的。你要动,你自然可以动。只怕你自己不情愿动,那就没有办法了,”觉民带着充分的自信劝导地说。

觉新不直接回答,却摇头道:“二弟,我怎么比得上你?你们有办法。房了烧了,不到几天,你们的报又出来了。我没有你们那样的勇气。”他又叹息一声,俯下头捉住刚刚贴到他身上来的一片树叶,苦涩地说:“我们回去罢。”他又把这第三片树叶送到水里去了。

“大哥,我看你已经中了毒了,旧家庭的空气把你熏成了这个样子,”觉民怜悯地说。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找到解药的,”出乎意外地觉新带着叹声答道。他便掉转身子,向着石级走去。

觉民和琴走在后面,琴悄悄地在觉民的耳边说:“大表哥近来受到的刺激太大了。多说反而会使他难过。”

“我想他也许会明白的。三爸一死,他最后的靠山已经没有了。你听他刚才那句话,倒有点意思,”觉民兴奋地低声答道。

他们走完石级到了上面,转一个弯,进入街中。轿子就在街口等候他们。他们坐上轿,轿夫们吆喝一声,抬起这三乘轿子,奔跑似地进到热闹的街中去了。

他们回到高家,就在二门的天井里下轿。杨奶妈坐在二门内长板凳上跟三房的仆人文德讲话,淑芳在土地上爬来爬去。杨奶妈看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将三岁多的淑芳抱在怀里。觉新默默地摇了摇头。

大厅已经改作经堂,八个和尚分坐两排,敲着单调的木鱼,象小孩背书似地念一部《金刚经》。他们从开着的偏门进去。

堂屋里设着灵堂,克明的灵柩停在那里。石板过道两旁摆了几盆新开的菊花。淑华和绮霞站在花盆前面讲话。淑芬也站在那里看花,偶尔插嘴问一两句。右边天井里觉英穿着孝衣弯着腰在和觉群、觉世做“滚铜钱”的游戏。觉人、觉先两个小孩羡慕地在旁边看,不时发出叫声来。右厢房的阶上,喜儿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坐在一把藤椅上,手里抱着觉非,克定站在旁边俯着头快乐地逗弄他这个不满周岁的儿子。

淑华看见觉新弟兄和琴一路进来,连忙跑过去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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