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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散文-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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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到了中山公园。

于是开会,读遗嘱,演说,喊口号,最后才轮到提灯游行。先是党部代表,机关代表,孤儿院音乐队,各民众团体代表,最后才是整千整万的学生。次序是省立x中在先,县立工校,商校次之,我们女中也是县立的,依理可以接上去了,但是率领的马先生们却羞涩涩的,越趄不前,惹得几个教会中学都不客气地抢上来了,别的私立中学也不甘落后,我们终于成了殿军。幸而其时还有几个妇女协会代表不愿混在别的男人团体当中,诚心诚意来找我们合队,当然我们就让她们在先,自己跟着。

浩浩荡荡的提灯会就此开始了,先是队伍从公园大门口出来,瞧热闹的人们早已万头攒动。那些游行的人也兴高采烈,有说有笑,有的还互相扯耳朵恶该。后来还是指导的人看着太不像样了,便道大家不许扰乱秩序,还是跟着音乐队唱几只歌吧,于是先唱党歌,再唱:〃打倒列强!打倒列强!除军阀!除军阀!国民革命成功,国民革命……〃唱着唱着走到园门口了,〃哼!女生呀!〃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们有些吓,但也有些感到莫名其妙的得意。然而情形愈来愈不像样了,不三不四的男人横闯直撞穿入队伍来,有的拧胖女学生一把腿,有的咧着嘴巴嘻嘻笑,样子又下流又令人作呕,这么一来可使我们真着急了。

——哎呦,要死…

——我的灯笼烧起来啦!

——马先生!马先生!

马先生急得满头是汗,一面高喊诸位不要慌,朝前走,朝前走!总算前面也得知了,一会儿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来十几个警察,朝着流氓们吆喝要打,这才使存心揩油的人不得不适可而止,纷纷退出,又是一阵骚乱,女学生们恐怕警棍敲过来殃及地鱼,嚷呀嚷的说要当心,声音还带些哭。惹得警察们也捏着喉咙说:〃您甭怕,我的棍子怎舍得触您,放心得哩!〃说得吴先生满脸通红,紧紧扯着马先生的袖子低声说:〃快逃回学校去,快!〃女学生们也没有主张了,只得纷纷脱离队伍,携着轧扁的,烧毁的,甚至只剩一根竹竿儿了的灯笼垂头丧气逃回校去。刘校长是顽固的,然而这个社会却也实在开通不得。

自从我们参加提灯会被搅乱,因而证明刘校长的〃先见之明〃以后,同学当中也就分成两派:一派是认为刘校长上了年纪的人毕竟有见识,于是心中佩服,嘴里却也不好意思直说出来的;一派是同我差不多的人,自己也并没有什么高深或正确的见解,只是对这件新鲜玩意儿失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偏不服气心理。瞧,刘校长的神气是多么的得意洋洋——不,简直有些幸灾乐祸样子。他满脸假正经假慈悲地以家长自居,而把我们当作不懂事的小孩子,一面放做沉痛的说道:〃我也赞成男女平等,不过…〃或者说:〃你也希望学生爱国,不过……〃模不过,竖不过的,我们这批学生子弟,就得像被网的鱼儿般给关在死水池子中了。假如谁敢哼出一声不愿来,就是天生骨头轻,喜欢提着灯笼找野男人去给他们摸呀摸的。

五姑母也常掀起鼻孔对我哼:〃阿青,你这个人呀,就是聪明不肯正用。譬如刘校长昨天就对我说起……总之,他很替你可惜。从此你得冷静些儿才好!〃

发愤用功吧,冷静些儿!然而,天晓得,读些什么好呢?国文教师程先生是个红鼻子酸秀才,又脏,站在讲坛上嘟的摸出一大串鼻涕来,没有手帕儿搭,只把分剩的讲义纸搓成团来拭了,污纸就塞在抽屉里。算学是刘校长兼的,把难题都跳过,说是女子又不会做工程师,要懂得高深的数理干么,还是天天听他的训活要紧。英文现在也改请一位蒋先生教了,念起来声音像吃糠似的,嘶哑又生硬,听着真吃力,而且据说他又是专研究文法的,一条一条,像法律又像公式,临考时便记一下,有一次考期偶然变更了,大家造一口气,就把这些条条儿忘记得干干净净。还有一位教党义的赵先生,更是起码角色,因为刘校长说大党员老爷请不起,而且假如无意中开罪了他又吃不消,因此还是马马虎虎的找个候补货来吧,他在讲坛上简直像专供我们开玩笑似的,说到学问连运河是连贯南北抑东西的也不晓得,东方大港又弄不清楚,因此我们就叫他不必念建国方略了,还是说出来让我们笑笑,究竟作先生是不是与孙总理的跟班的儿子点过头,还是给什么省党部委员典过皮包的呢?他只呆笑笑,老着脸皮,一个钟头一块钱还是拿下去了。不过要是他迟到十分钟,我们就要喊:〃扣去一角八!扣去一角儿!〃他也像过意不去,只好苦着脸哀求我们:次家马虎些吧;小考我给你们范围。〃不过最后一次他却是醉醺醺的踏了进来,而且听到我们喊〃扣去一角八〃似乎不屑议的剔起眉毛一笑,他讲他的东方大港及运河,我们嚷我们的,不久就换人了,后来我被学校斥退后有一次在路角碰到他,他昂然坐在包车上,车轮雪亮的,滚着滚着疾转,前面的铃尽管叮当叮当响,他阔了。

现在我得来说说自己为什么被学校斥退的事吧。民国十八年春天,不知怎的校里竟请来了一位姓徐的先生。这位徐先生年纪才不过二十七八岁,瘦削的脸,皮肤是淡黄色,界上架着白金丝边眼镜。他说话声音不高,可是举止很安详,使人见了肃然起敬。他教的课程是历史,可是他说古代的事少知道些也罢,只把从前社会的大概情形弄明白了,历代皇帝姓谁名谁体管他娘,妃子的姿色更不必说了,随后便一本正经地教起我们近百年史来。一个个昏庸无识的人物,一桩桩令人发指的事件,一条条丧权辱国的条约,他都解释得明明白白。他说我们的国家应图自强,青年力谋前进,妥协畏缩是不成的。有时候他简直讲得声泪俱下,同学们也摩拳擦掌听,下课钟打过了都不管它,不知在什么时候上课钟又响了,他还在兴奋地讲,我们也在兴奋地听,刘校长却凸着肚子走了进来。

〃别管他!〃我的眼睛向他一瞥,即刻回射到徐先生脸上去,希望他再讲,多多讲。

〃让他去!〃别的同学似乎也发觉了,但是一致的要求是希望历史课延长,算学让它去。

然而,〃啄的一声,徐先生也瞧见了,只得草草结束了议论,挟起点名簿就走。接着刘校长笑吟吟地踏上讲坛,照例是训活,教诲学生们该如何安分守己的读书,安分守己的做人,安分守己的吃饭下去,别自找祸殃,否则〃过激分子〃是不能见害于社会的,过激分子!

我们知道他指的是谁,心里替徐先生不服,偏拿话去同他反对,意见当中还透着不胜敬仰徐先生之意,他的脸色恶狠狠起来了,麻点历历可数。但是他还不失为一个有教养的人,不肯透露自己的愤怒,只咬住下唇歪歪嘴,像在假笑,又像在狞笑。〃现在,我们讲不等边多角形——〃他匆匆拿起粉笔来向黑板上画了,用力画过去,粉笔啪的一声折成两截,刘校长胸中的气仿佛还未全消议的。以后遇到件不如意的事就起疑心,以为是徐先生在煽动,帮助着学生。

有一次,校中发生了罢饭事情。先是厨子太会揩油,小菜愈来愈劣,愈来愈少。一条龙头烤似的小黄鱼,七个人一桌已经每人夹不着一筷子,而且又臭,鱼肉像粉块似的。菠菜绿豆芽舍不得去根也还罢了,连泥也不忍去;吃得我们满口上气息。有时候我们也想出办法来了,把吃剩的小菜并在一起,另去找只小虫来,自然有苍蝇更好,一面七人七把筷子敲着碗喊:〃膳食委员快来看哪!菜中有苍蝇。补一碗。罚一碗。〃邻桌的人也加入助威,结果总是厨子忍晦气照补一碗的。后来这办法经采用得次数多了,厨子便不肯认账,说以后在每碗美将吃未吃之前先得察看明白,有央服换,吃过一筷便不换了。我们气不服,但经刘校长认为合理,大家便只好在暗中咕喀。不料事不凑巧,有一天大家在一桶粥快吃完时,忽有人在桶底捞起块脏抹布来,浓的焦黄的污汁已经搀透在粥里了,于是大家捏住喉咙试呕,却已呕不出这不卫生的汁液,闹饭堂便开始了。敲碗,拍桌,踢凳子,闹成一片,而厨子方面坚持的理由却是谁教你们不预先察看明白来。我们说谁又知道你会有这么坏心思呢?我们只注意到菜碗里,哪知问题又转到饭桶底了。其对刘校长便想叫厨子另换一桶粥了事,我们大家都不依,定要厨子负责保证我们以后不生胃病,又说烂了胃可不是玩的,不料刘校长陡然想起一件心事一一一一alx先生是患胃溃疡的。

据说徐先生在读大学时代,因为他有一位爱人在中学念书,一切费用都是由他供给的,他自己也是贫寒子弟,没有多余的钱可供两人花,只得奔波兼些小事以求弥补,饮食又不慎,因此渐渐成了胃病。后来且又加了心脏病,他自己觉得前途未必有多大希望了,在大学读了三年不等到毕业便跑出来做事,索性让他的爱人进大学,安心读书。刘校长从前且不管他的病,只对于他未曾毕业一点着实引为遗憾,谁知道因了我们这一农闲饭堂的事,定发生误会,仿佛在他的胃病都是有挑拨嫌疑,有鼓励罪状的了,又是我的五姑母凑趣,她要显得自己的机价与挖刻,便冷笑一声对我们说:〃胃病倒有听说为女人牺牲而起的,未曾听说因吃粥而起的。〃于是我们便愤不吃粥,大家跑山饭堂,跑进寝室里装病。不久五姑母又奉命来锁寝室了,我们都站在走廊及天井里,咬牙切齿,有的还捧往肚子哎呦呦喊不得了,看看挨过午刻还没有结局,于是校役老王及吴妈之流便分批被差遣出校门口小糖果店买面包夫,到了下午三点半光景,才由刘校长出钱买面给我们吃,并讲好明天罚厨子每桌加一碗肉,但徐先生却因此气得病倒了。

徐先生是孤身住宿在校里的,病倒的时候,自刘校长起没有一个教员去看他,饮食也没人照料。于是我们便商量约聚了十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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